永诚伯府,萝梦阁正房内室中气氛压抑,下人们走路做事皆小心翼翼。内室的床上躺着将将醒转的乔卿莫,床边守着神色疲惫的秦如若。
“荣表姐。”乔卿莫轻声唤她。
秦如若回了思绪,握住乔卿莫的手神色关切地问道;“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多谢表姐关心,别的到没有,就是觉着脑袋有些沉,右胳膊有些火辣辣的疼。”说着乔卿莫就要撩袖子。
“你被有毒蜂子蜇后,受惊吓晕了过去。脑袋有些沉的话应该是体内的毒素还没清完罢。”秦如若帮她着撩起衣袖,露出已经缠上绷带的右胳膊,接着道;“由于蜂尾扎得深了些,太医怕直接取的话会断在里面所以开了一个极小的口子取蜂尾。不过,太医说应该不会留下疤痕的。”
乔卿莫觉得躺着说话不方便,左肘撑了身子想坐来。
秦如若扶着她坐起又递上大软枕,道;“你既醒了我先叫人去芙德堂告诉祖母一声,省的她担心。”秦如若说着便要走。
乔卿莫拉住她的衣袖,我见犹怜道;“表姐且慢,我有些害怕。”
秦如若回身又坐回床边的几凳上,和声问道;“你怕甚?”
“我才刚来京都没多久,便丢了这么大的颜面。”乔卿莫想起自己再人平昌侯府出了这么大的糗,羞愧得垂眸。接着道;“我......我辜负了外祖母的厚爱,害怕看到外祖母伤心。”
秦如若见她小心如此,心里怜惜情不自禁的拢了她散下的鬓发,温声细语地道;“祖母向来心疼你,又怎么舍得怪罪?你若怕祖母伤心,就应该早早养好身子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才是。况且这本就不是你的错,是那玉丛给你的香囊有问题罢。
当时那蜂群只围着攻击你,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丢掉你戴在身上的香囊这才解了蜂群之危。后来庄太夫人觉得此事有损平昌侯府的名声所以便命人彻查此事,后来得出的结论是那小花园的某颗树上有个很是隐蔽的蜂巢,只因是秋季花蜜不多所以蜂群平日里都藏在蜂窝里无人察觉。
也只有掺了花蜜的蜂蜜才能吸引它们,而当时我把香囊的事告知庄太夫人时,那查此事的人断定香囊里有掺了花蜜的蜂蜜。”
“不应该啊?”乔卿莫摇了摇头,脱口而出。
秦如若看乔卿莫嘴唇发干,去到了杯温水,愤愤道;“若不是她还有谁?祖母为此大怒,已经发卖了她。”
“表姐,那香囊呢?”乔卿莫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不知道,当时混乱得很或许是谁捡了去,又或者是掉进了花丛里?反正调查此事的人也没找到.....”说到最后秦如若也觉得有些奇怪了,那香囊周围都是蜂群谁又会去捡?若是掉进花丛,随着蜂群的身影也该找到啊,又怎会不见了?
乔卿莫见秦如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问道;“那玉丛怎么说?”
秦如若理了理思绪组织好话语才道;“玉丛说因为犯了错心有不安,先前向小丫鬟萝姑打探消息的时候被郭妈妈给发现了,然后此事便在下人中间传开了。后来又怕太夫人听了添油加醋的话会发卖自己,便听了好友的建议做了个桂花香囊当众请罪。她还说,当众请罪是想让太夫人知道她有悔过之心。但始终不承认在香囊上做了手脚,也不肯出主意的人是谁。”秦如若说着说着都带了些怒气。
乔卿莫却道;“我相信她没有做手脚,若是有的话佩蓝又怎会闻不出蜂蜜?再者表姐您也说了,那花园里有蜂窝,若假设是玉丛加了蜂蜜在香囊里,那她又怎会知道那花园里有蜂巢?还有,大家都忽略了桂花香囊一般都是放在箱笼里熏衣裳用的,那么玉丛并不知道我会戴香囊。而我非要戴它的原因,却是怕将此物放在箱笼里才会出问题。所以......”
“所以......”秦如若差点惊呼出声心有灵犀般,道;“你怀疑有人将你和玉丛都算计了去?”
乔卿莫一双眼睛盯着秦如若,缓缓的颔首。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可要告诉祖母?”秦如若只觉得背脊升起丝丝寒意,到底是谁这般狠毒要害瑞表妹?
乔卿莫在想通这一切时心底也是一阵恶寒,缓缓地道;“玉丛以下犯上,先前无法,可如今得了由头再处置她倒也不算冤枉。但此时却是不易再深究了,毕竟一切都只是没有证据的猜测。”
乔卿莫说完突然眼睛一亮扯了扯秦如若的衣袖,道:“麻烦表姐帮我唤佩蓝绾青她们进来。”
“她们为了护你,都被蜇了七八处,也是受了惊吓现在还躺在床上说胡话呐。你信得过我的话有什么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自会帮你做到。”
“她们伤得可还严重?”乔卿莫撩了被角就要下床,想去看绾青她们。
秦如若把人按了回去,道;“别担心,太医说待她们体内的毒素排尽就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嗯,那......我便放心了,只是这事又要麻烦荣表姐你了。”乔卿莫心里觉得歉疚,眼神都黯了些许。
“本就是我照顾不周,正应该将功赎罪来着,又是自家姐妹。何来麻烦一说?”说着秦如若已经熟练的替她掖好被角。
“既是狐狸,又怎会不露尾巴?”乔卿莫边说边示意秦如若靠近些。
乔卿莫神神秘秘的跟秦如若耳语了几句。
秦如若听了乔卿莫的点子,忍不住笑道;“表妹好聪明。”
乔卿莫腼腆一笑道;“荣表姐才是绝顶聪明的呐,若无表姐提点我又怎会想到如此周全的法子。”
“就你嘴巧。”秦如若满眼笑意的将温水换了一遍放到床边的小几凳上又道;“既然如此,你先歇着我去给祖母回个信儿,她老人可急坏了。”说着,已经撩起珠帘出去了。
秦如若刚走片刻,景红就端了热水进来伺候乔卿莫擦洗。
景红一边帮乔卿莫擦洗手臂一边道;“姑娘,荣表姑娘待您可真好。自太医走后就一直守着姑娘,就连这热水也是这荣表姑娘早就吩咐下的,说怕您醒了身上腻味会不舒服叫奴婢早早的备下热水。”
乔卿莫不并搭话,心里却道;是啊,才短短几日她便待自己这样好。如果不是同病相怜心心相惜,那便是另有所图。她若真心,那我便赋以真心,她若有所图谋,那我远着些便是。时间总会给我答案的,不是吗?
正走神,魏紫打了珠帘进来行礼道;“姑娘,大爷给您的信。”说完便从袖笼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乔卿莫接了信,心里挂着佩蓝她们便道;“你去替我照顾佩蓝她们,顺便吩咐小厨房煲了枸杞排骨汤温着,等她们醒了就端过去。”
“是。”魏紫屈膝行礼正要退下,就听见乔卿莫嘱咐道;“她们醒了便来告诉我。”
“是。”魏紫这才下去。
乔卿莫放下心来,待景红替她擦洗干净退下后。拆了信封,细细的看了起来。
里面不过两页纸,内容也只是报平安和寻常问候罢了。唯有最后几句;‘吾姐离家,不得已寄人篱下。幼弟心中长姐如珠似玉,若有人欺之,吾必护之讨之。且幼弟一切安好,长姐勿念。’
乔卿莫看着这些话,想起福哥儿想起父亲母亲,又想起凤阳府那曾经很温馨的家。回忆里的美好就像一把大铁勺,一下又一下的要挖她的心一般,痛得情绪失控,痛得眼泪似洪水般扑簌簌的落。
从上京都的辛苦,到如今不得不在心里筑起防备的城墙,那个看似亲和温顺的自己实则以不是那个自己了。以前有母亲护着,母亲病后还有父亲护着,如今父亲也患了心病。本以为自己可以挑起家中的担子将失魂落魄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护在身后,可眼瞎自己能做的却只是一昧的小心谨慎,畏手畏脚思前顾后。
现在却成了幼弟眼中需要保护的角色,而幼弟也不过七岁罢了,旁的孩子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呐。虽说他从小就比旁的孩子早慧懂事,可正是如此才更让人心疼,让自己心生内疚。
乔卿莫哭了许久情绪才稳定下来,看着手中已经被泪水浸得不成样的信,心里倒也松快了些。
唤了景红,打了冰凉的井水进来洁面。
“姑娘......”景红用冰凉的帕子给乔卿莫按眼睛,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都给揪起来了。
乔卿莫笑了笑,眼里还有泪花道;“无妨,我就是想家了。”又接下帕子道;“我自己来弄就是,你去给我备纸墨,我要给福哥儿回信。”
“是,姑娘切莫再伤心了。”
景红刚走,秦太夫人就赶了过来。
看着乔卿莫红肿的眼睛,秦太夫人没忍住又落了金豆子,众人劝了好一阵才秦太夫人情绪才稳定下来。
“我的乖囡囡受苦了。”秦太夫人一手捧着乔卿莫的小脸蛋,声音还是哭过的样子。心中十分自责,想着若是自己能早些处置了那玉丛,又怎会有今日之事平白叫自己的心肝宝贝受罪。
乔卿莫知道不管下人怎样传船上的事,却始终没有传进芙德堂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有玉丛压着,但更多的不过是忌惮着外祖母对自己的维护和宠爱,毕竟那些话传进外祖母耳里谁也得不了好。再者,自己在平昌候府闹下这么大个笑话,又伤着手臂,若是留下疤痕那便是毁容。外祖母处置玉丛时自然会压下此事,那么与不知内情的旁人而言永城伯府终究要落个恩将仇报的名声,与下人而言更容易失了人心。
两权相衡,外祖母终究是护下自己的。
乔卿莫端详起秦太夫人花白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道;“瑞儿有您心疼,一点都不苦。”
这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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