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思和铁妞见状,二人连忙跑过去,铁妞扶住了她,孟九思拿出帕子为她擦脸,又小心翼翼的替她掸去沾在眼睛上的泥土,她还是不能睁开眼睛,孟九思又微微踮起脚帮她吹了吹。
她的惊呼声和石子掉落的声音瞬间惊动了水阁里的女宾,苏氏听到女儿的声音慌得跑了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她捂住额头,脸色痛苦的样子大为心疼。
怕惊扰到宾客,便扶着陈暮蓉去了东侧雅阁隔出来的一方隔间,又急得吩咐丫头端来温水,亲自替她洗脸,又问她:“蓉儿,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陈暮蓉手捂着额头,慢慢的睁开眼睛,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倒不是怕疼,是被迷住了眼睛实在难受:“女儿也不知道,好好的就从那边飞来一把石子。”
苏氏垂眸一看,就看到薛蕊将将从花圃里爬起来,她也没想到会砸中陈暮蓉,一时狼狈的呆怔在那里,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她与陈暮蓉早就相熟,也以姐妹相称,只是脾气不大相投,玩不来,所以关系一直淡淡的。
苏氏虽然心疼女儿,可薛蕊是娇客,也不好过于得罪,只是凝着眉头不悦的看了她一眼,便没有说话,又看向陈暮蓉,这时陈暮蓉捂住额头的手放了下来,她顿时一惊:“蓉蓉,你的额头怎么流血了?”
陈暮蓉倒没有那么娇气,只是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这时,旁边乔氏挤了过来道:“哟,这怎么能说没事,姑娘家的容貌是一等一的重要,万一落下疤痕就不好了。”
又有一贵妇插嘴道:“是呀,姑娘家的容貌最重要,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氏听了,脸色一变,即使变了脸色,也丝毫未改她端庄温柔之态,虽更加对薛蕊心生不满,也只是略略的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满脸心疼的拿着沾了温水的湿帕子,颤着手指要为她擦拭伤口。
这时,孟九思走过来道:“大娘子,若不嫌弃,就让我来吧,我这里......”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了阿愿送给她的凝雪膏,“恰好有一盒凝雪膏,效果很好,抹上两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倒不是为了讨好谁,只是今日是她连累了陈暮蓉受伤,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置身事外。
“凝雪膏?”知道凝雪膏是难得的好东西,苏氏眉间闪过一丝惊喜之色,“那就劳烦思姑娘了。”
孟九思走过去,接过苏氏手里的软帕,弯下腰细心的为陈暮蓉洗去血渍,又打开砗磲圆钵挖了一点膏体,小心翼翼的帮她抹在额头上,果然,陈暮蓉顿觉清凉入肤,疼痛减轻了一大半。
她素来也不是那等娇惯女子,这点疼痛于她而言等同没有,她笑着看向孟九思,很是感激道:“果然效果极佳,一点都不痛了,多谢思姑娘。”
孟九思有些惭愧的笑笑:“蓉姑娘......”
只说了三个字,薛蕊忽然捂着手腕上的划伤气咻咻的走了过来,身上罗裙染了好大一块污渍,她也顾不得了,伸手往孟九思脸上一指。
“蓉姐姐,都是这个孟九思害得你,你怎么还要谢她!”
此话一出,众人俱惊了惊,唯有孟九思脸色毫无波澜,而铁妞脸色忿忿,却也没急着与她对质。
只听陈暮蓉疑惑的问一声:“蕊妹妹此话何意?”
薛蕊手又往铁妞脸上一指,憋着一包疼出来的眼泪恨声道:“刚刚就是孟九思纵容她的奴婢铁妞将我推倒在花圃,我一时气不恨,就抓到一把石子,原先是砸这奴婢的,不想蓉姐姐你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她——”
她的手指复又指向孟九思,两眼喷火的盯着她,从牙齿缝里磨出几个字,“才是罪魁祸首!”
铁妞上前维护道:“这一切与我姐姐有什么干系......”
这时,永明县主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倒吊着两眉,冲着铁妞厉声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哪有奴婢插嘴的份,还不给本县主滚到一边去!”
在文熹那里吃了瘪,找了半天又未见燕齐来,她心里正不自在的厉害,见众人围攻她的姐妹,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孟九思得罪了文熹是一定的,她也犯不着再看着文熹的面子放孟九思一马。
众人都知道永明县主的性子,虽不是公主,却逞得比公主脾气还大,也没谁敢上前劝她,只有苏氏说了一句:“县主息怒,恐是有什么误会......”
陈暮蓉想说什么,但心里确实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怎么样,一时间也不好开口。
“误会?”永明冷笑一声,“本县主刚刚明明看见这贱婢推了蕊妹妹,偏你们这一帮睁眼瞎,好赖不好,还把这孟九思当作......”
“哦?”孟九思走过来打断了她,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县主说刚刚看见我妹妹推了薛姑娘?”
永明将头一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哼!我当然看到了。”
“那好,敢问郡主一声,我妹妹是哪里推倒薛姑娘的?”
永明脸色微微一僵,气势变得有些虚软:“你以为自己是谁,本县主凭什么回答你?”
“你可以不回答。”孟九思的声音变得冷硬了一些,“不回答就代表你心虚了,其实你根本没看见!”
铁妞又添了一句:“你刚刚明明是从屋里走出来的,如何能瞧见,莫非你生了千里眼不成。”
“你,你们——”永明被她问住了,气急败道,“凭什么置喙本县主。”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永明不过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陈暮蓉有些不悦的开口道:“永明县主身份尊贵,自然无人敢置喙,这原也不是置喙,只是想让县主还原真相而已。”
“什么真相?”薛蕊急了,红着两眼用一种比窦娥还冤的眼神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宁姐姐看到的就是真相,我说的就是真相,你们为什么不信?”
乔氏本来还想再插两句嘴,见永明县主和薛蕊如此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一个字,那贵妇也是和她一样的心思,瞧个热闹就行了,没必要惹上什么麻烦。
苏氏压抑了怒气道:“并非我们不相信县主和薛姑娘,只是县主连薛姑娘在哪里被人推到的说不出来,让我们如何相信?”
“你——”
薛蕊气得小脸涨红。
“来,这位姐姐,麻烦你过来一下。”
这时,响起孟九思平静无波的声音。
薛蕊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就看到一个手捧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的丫头抖抖霍霍的走了过来。
孟九思和颜悦色对着她道:“刚刚这位姐姐恰好经过这里,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丫头白着脸色点了点头:“看到了......一点点。”说着,她面含一丝畏惧看向永明县主,永明县主狠狠一瞪,她吓是脖子一缩,不太敢作声了。
陈暮蓉忍不住有些愤怒:“小绿,你是我府上的丫头,好好的怕她们作甚,看到什么就直接说。”
小绿口齿立刻变得顺溜了许多:“奴婢过来时,只看到孟家二位姑娘已经走到台阶上,那时薛姑娘还站在花圃旁,三个人离得有好一段距离,而且孟家二位姑娘还是背对着薛姑娘的,这......这怎么推得起来。”
永明县主听了顿时脸色大变,手已经不可控制的握向了腰间软鞭,不过到底还存了一丝理智,知道太师府也不是寻常地方,没有抽出鞭子来,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小绿道,厉声一喝:“你给本县主再说一遍!”
“......”
小绿被盯的浑身一颤。
男席宾客早就听到了动静,只是顾及这里是女席不好随便过来,这会子听到永明县主语气不善,怕闹出什么事来,陈明辉便跑了过来。
孟怀璋担心自家妹妹也跟着一起跑了过来,生怕两个妹妹受到什么欺负,一来就跑到了孟九思和铁妞面前,问长问短。
众人知他是小孩心性,他这般逾规倒也不太放在心上。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苏氏有些烦恼的揉了揉额心:“也没什么事,只是你妹妹受了一点小伤,产生了一些误会罢了。”
“妹妹受伤了?”
陈明辉转头一看,忽然眼前一亮,只见陈暮蓉面前立着一个绝色美人,雪般肌肤,玉般容貌,罗衣飘飘,茜裙似云。
尤其她的一双美眸,含烟带雾,极清极媚。
竟是她。
虽然从前只见过她一面,也足以让他铭记在心。
去年元宵节时去看花灯在街上见到的那位姑娘,不小心被人挤下护城河,大寒天的,他想也没想就跳下了护城河想要救她,只是迟了一步。
最后将她救起的是薛锦书。
“二哥,我没事,你回去吧!”
陈慕蓉的话打断了他的飘飞的思绪,他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脸色刷的红了一下,不敢再将目光停留在孟九思脸上,连忙转过头正要说话,孟怀璋见两位妹妹好得很,心情大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明辉兄,莫要让锦书兄久他们久等了。”
永明虽然之前看到薛朝来了,还偷偷跟着文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此时听到薛朝的名字还是下意识的颤了一下,待陈明辉和孟怀璋离开之后,她倒收敛了不少,只是冷哼一声,盯了孟九思一眼便离开了。
薛蕊见她离开,也悻悻的跟着要离开,苏氏见她脸上有伤,身上染脏,还是耐下对她的不喜,命丫头带她去换衣服。
待回到席间,老太太脸上露出是一丝担忧惊惶之色,就像没有看到铁妞一样,只对着孟九思故作关心道:“思丫头,刚恍惚听见外面有吵闹喧哗之声,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早就有跟来的丫头禀报过她了,她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不肯出去看一眼,一来在别人府上作客,身份还是要端着的,二来就是她出去了,为了一个可恶的孟九思凭白得罪了县主和薛家姑娘也没什么意思。
这贱丫头讨人嫌的很,走到哪里都能惹出事端,合该被人教训,只是不要牵累她孟府就行。
这会子见孟九思进来,一句话不问难免显得她这个做祖母的无情,到时外头又不知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说她苛待这位便宜孙女。
人都说后母难做,她这后祖母也是同样的难做,遇着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东西,还得小心哄着,若不是有头上这顶正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压着,想想要生生被她气背过气去。
孟九思见她这番虚情假意,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声色不动,很是乖顺道:“只是发生了一点小误会而已,没事。”
老太太露出轻松的神色,拂拂胸口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完,又冲着她招招手道,“还不到祖母跟前来坐着,你几位妹妹都在这里。”
孟梦亦笑着招招手:“思丫头,快过来。”
坐在一旁的孟婉芳立刻不忿的撇了一下嘴,想说什么,龚氏连忙悄悄踢了她一下,她方不敢再说。
孟婉平,孟婉馨自来以后就像是不存在似的,只管跟着大人安静的坐着,虽然心里有倍受冷落之感,但瞧见孟婉芳先是撕了披帛又得罪了公主和皇子,现像只斗败的公鸡似的灰溜溜的坐在这里,心里大觉爽快,倒也没有刚才时受到冷遇的郁忿之心了。
孟九思见这边只留了一个空位,显然没有九歌的,她正找个借口回到原来坐处,孟婉馨已经主动让出一个座位,自己往旁边移了一下,笑道:“三姐姐......”说着,又看向铁妞笑道,“铁......哦,应该是九歌姐姐,过来坐。”
老太太听孟婉馨竟主动叫一个奴婢做姐姐,顿时有了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同时又觉得连自己的身份都跟着掉价了,脸上当时就是一黑,不过也不好说什么。
孟婉芳从鼻子里冷嗤一声,嘀咕道:“什么九歌姐姐,不过就是个奴儿罢了。”
孟婉平瞅住机会,问了一句:“四姐姐说什么呢?”
孟婉芳脸色变了一下,扯扯嘴角道:“......哦,没什么,我只说这果子好吃。”
孟婉平冷笑一声,若有深意道:“这果子好吃是好吃,就是酸了一点。”
孟婉芳气得不言语了。
龚氏不想这孟婉平平时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不言不语的,没想到今日竟敢故意用话来酸她的芳儿,气恨的盯了她一眼,孟婉平吓得立刻低下了头,又用眼角余光暗自窥了一下老太太的脸色,见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也不敢再言语了。
这时,老太太旁边坐着得一身着品蓝绣金云锦褙子,头插五蝠捧寿簪,年愈五十的老妇人见铁妞生的甚是俊俏可爱,想着自家几个困难的孙子,便动了心思,只是不知她是哪府的姑娘,悄悄的向老太太打探道:“老姐姐,这位九歌姑娘好像与你家思丫头馨丫头很熟,不知她府上哪里?”
老太太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扯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大妹子,你可不知道,我家大郎是个心善之人,见这孩子可怜见的,便认下她做女儿了。”说着,又微微俯道她耳朵边悄悄道,“她原是我府里的一个丫头。”
昨晚,孟秦跑到她跟前特意跟她提了认铁妞做女儿的事,当时她听了就觉得大不合规矩,想提反对意见,可是那便宜儿子不是来征求她意见的,而是来通知她的,她当时肚子都要气翻了,后来转念一想,或许这又一个契机。
他既然能认下一个不知外了多少路的野丫头做女儿,那就必须认下信哥儿做儿子,再怎么说信哥儿可是他的亲侄儿,不知比这个野丫头亲了多少倍。
只是要忙着今日来赴宴,她也没仓促的提起过继之事。
“哦,原来是这样。”
老妇人面露失望之色,息了心思。
再瞧瞧孟婉芳,孟婉馨,孟婉平之流,俱不合心意,尤其是这个孟婉芳,打扮的跟个妖精似的,瞧着很不入眼。
孟九思倒好,只是她是退了亲的女子,还有那样的妹妹,名声上不好听。
孟九思可不知这位老妇人的心思,见孟婉馨主动让位,也不好再找借口离开,遂拉着铁妞的手坐了下来,铁妞素来适应力强,面对这一群瞧不上她的人,她也不甚在意,只管和孟九思说说笑笑,有时孟婉馨也会插上一两句嘴。
旁边乔氏刚刚不知跑到哪里听新闻,听到这会子才意尤未尽的进来,一进来就看见孟婉馨和孟九思,铁妞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偷着乐,觉得女儿如今长大了,心思活络了,嘴巴也灵巧了。
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谁看不出来,这孟府后宅以后就是孟九思的天下了,老太太再厉害,还不是要忍着憋屈让孟九思五分,更何况她亲挑万选的亲侄女管家闹出这样以权谋私的丑闻,她在府里更没脸了。
这时,苏氏,陈暮蓉收拾好,重新出来了,大家坐到一处,席间恢复了热闹。
一时间便有下人过来撤了茶点果子,端上了丰盛的酒菜,因为皇上为表勤俭,一日两餐,所以许多大臣家中也是一日两餐,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私下里用几餐有谁管。
今天大宴宾客自然要按规矩办,早饭午饭合到一起,便早了些。
女席虽不像男席觥筹交错,倒也十分和谐开怀,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今日这番宴席倒没这么多规矩,大家边吃边拉家常。
还有那等怀着或是相看女婿,或是相看媳妇心思来的人,难免会留意席间各个女孩儿,也会趁机打听哪家儿子或是孙儿好。
女孩们听到这样的话,只害羞的装作听不到的样子,其实有些人耳朵竖的比谁都尖。
连孟婉平,孟婉馨都有人打听,唯独孟婉芳无人问津,她坐在那里更觉得尴尬没趣,心里暗自恨起蒋白莲来,觉得她是不是因为蒋姨娘的事,怀恨在心,故意将自己打扮成这样跑出来出丑的,完全忘了当时是她自己见那晚蒋白莲打扮的很惊艳,自己主动请她替她装扮的。
不过,龚氏倒没像孟婉芳这么快就偃旗歇鼓了,虽说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但今日来相看的可不至这些贵妇人,他们的儿子或孙子也来了,只是不好面对面的相看,隔着帘子相看也是一样的,只要哪家比定国侯府还要在上的贵公子,乃至皇子看中女儿也不枉此行。
不知不觉,在一片和乐声结束了午饭,待喝茶休息了一会儿,苏氏又怕有长辈在,姑娘受了约束,恰好天公作美,虽是午时,外面却异常的凉爽,太阳懒懒的躲在云层里一直未出来,遂让主办芙蓉宴的小女儿陈暮蓉领着众姑娘一起前往离水阁不远的莲花台去赏花。
莲花台设计的很有特点,分上下两层,两层是错开的,下面一层以绿色为主,上面一层洁白一片,远远望去就像碧色荷叶托举着洁白莲花,台边绿树成荫,松柏参天,蜿蜒着交错的枝桠向天空伸展,时有蜻蜓飞,蝴蝶绕,有的栖息在尖尖菡萏上,有的穿花拂柳,越飞越远。
眺目看去淡色荷花在蒙蒙烟雾中更显得超尘脱俗的清丽。
孟九思凝望着水中荷色,一只美丽的紫蝴蝶突然飞了过来,停在她的袖口。
她的视线移到蝴蝶身上,呆了呆。
“呀,好漂亮的紫蝴蝶!”
铁妞高兴的想去扑她袖间蝴蝶,那蝴蝶受了惊吓,张开双翼又轻盈的飞走,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陈暮蓉走过来笑道:“九思妹妹人生的美,蝴蝶也喜爱留恋,倒是九歌妹妹你最淘气,吓走了蝴蝶。”
刚刚孟九思细心为她拭脏,还送给她凝雪膏让她对孟九思更有好感,对孟九思铁妞二人的态度又亲热了许多。
铁妞是个外向的性子,听她这般说,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
这时永明县主走了过来,冷哼一声:“蓉妹妹可真会说笑话,什么人美蝴蝶喜爱,不过是招蜂......”
陈暮蓉怕她说出不好听的来扫了大家的兴致,连忙打断道:“县主,快请入座,尝尝我府上香饮子如何。”
她又是一声冷哼,瞪了孟九思一眼,气忿忿的坐下了。
大家也跟着一起在树荫下落坐,便有一个身着湖水蓝妆花缎褙子,圆脸圆眼的姑娘笑着提议道:“蓉姐姐,光在这里坐着喝茶赏芙蓉也是没趣,不如每人应这芙蓉花的美景做诗几首。”
另一绿衣女子笑着附合道:“这个好,高雅且......”
话还没说完,学渣界中的战斗机永明,薛蕊,乃至孟婉芳之流就表示强烈反对,不过孟婉芳被老太太和龚氏双双警告,不得再闹出事来,她就是再不满,也只得做个缩头乌龟,低调,低调,再低调。
永明见文熹不在,就连午饭也见她过来吃,也不知她和阿愿死哪儿疗情伤去了,估计人八层已经赌气离开了,现在这里众姑娘,她一人独大,便忍不住得意张狂起来,打断那姑娘道:“做诗有什么意思,本县主素来最讨厌这些假装高雅,酸文捏醋的东西,弄得跟个穷酸秀才似的。”
她肚子里倒装了不少诗,不过全是小时被逼的死记硬背的东西,这会子要应景做诗,她哪能做的出来,凭白惹人笑话。
那两个姑娘脸上的笑顿时一僵,想说什么,又知永明县主狗脸上无毛,翻脸就能不认人,最是个泼辣的货色,遂忍耐住,蓝衣女子只是讪讪的冷笑一声,问道:“那依县主之意,做什么才有趣。”
永明垂下眼睑想了想,想的时候,那边已走过来几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为首的是陈家二公陈明辉,正引着男客也朝着莲花台走来。
这些男子大多她都认识,虽然没有她的燕齐,但她也想好好表现一番,最好能让孟九思,陈暮蓉之流出大丑才好。
可是她才艺有限,也就是武功比她们利害些,正愁结着要玩个什么游戏既能让自己独占鳌头,又能成功打压那些讨人嫌的贱丫头,薛蕊耐不住开口了。
“不如斗茶吧,雅俗共赏,还有趣儿。”
她也没啥才能,文不行,武不成,也就点茶分茶技艺能拿得出手,而且她有绝对的信心除了陈暮蓉之外,她可以力压群芳。
陈暮蓉是主,她们是客,料想陈暮蓉今天也不好意思出这风头。
她的提议,永明自然不会反对,她不反对,别的闺秀也不会随随便便扫了别人兴致。
本朝斗茶是文人雅集时最流行风尚之事,不仅在众闺秀几乎无人不会,刚刚在莲台第二层落座的男子也大多都会,只是技艺有高低而已。
陈暮蓉笑着点了点头:“也好,各位姐姐妹妹,若有想斗茶的皆可以参加。”
“那我便会一会薛家妹妹。”率先走出来的就是刚才提做诗的蓝衣姑娘,她十分瞧不惯永明县主和薛蕊的嚣张之态,赌气想要斗上一斗,又道,“既然要斗茶,就得分出个高低来,否则斗了也无趣。”
薛蕊道:“好!自然要分出高低来!”
接下来又走出两个姑娘要参加,陈暮蓉微微喝了一口香饮子,又笑盈盈的环视了一圈:“还有哪位姐姐亦或妹妹想斗茶?”
“我也参加。”
这时,从角落里走出来一个身着姜黄色绣折枝菊花长褙的女子,生的眉眼清秀,娴静沉默,倒有三分姿色,只是走过来时似乎有些羞怯之态,连背都没敢挺直,落在人眼里难免不够大方,正是孟婉平。
孟婉芳不想在她眼里一向无才无貌,懦弱自卑,上不了高台盘的孟婉平今日竟敢大胆上台,唯恐被别人嘲笑她连一个低贱的庶女都不如,也立刻逞强的站了出来说要参加。
薛蕊见出来的都是自己平日瞧不上的人,甚至连孟婉平是谁都不知道,即使斗赢了她们赢的也不那么痛快,眼神一扫,就扫到陈暮蓉脸上,又从陈暮蓉脸上扫到孟九思脸上。
在座者,唯有这两个人她最是瞧不惯,刚刚若不是陈暮蓉多事的跑出来,她也不至于出那么大的丑,被陈府一个贱婢指证,另一个孟九思就更不用提了,上次在她们府上嚣张跋扈,差点连外祖母都被她气倒,偏偏大哥胳膊肘往外拐,反偏袒孟九思。
什么狗屁的长平双姝,不就是一个狐媚子么?
整天顶着一张妖精似的脸四处招摇,唯恐别人不知道她生得美。
要斗赢陈暮蓉,她倒没多大把握,毕竟陈暮蓉是分茶高手,但孟九思算什么东西,除了美貌一无事处,打小流落街头做叫花子戏子的人能懂什么斗茶。
当初若不是父亲看在孟秦曾救过命的份上,焉能答应让这样一个下九流的女子和二哥订婚。
这个二哥也是太不争气,除了她孟家就没别的姑娘了么?如今为了一个孟婉仪弄的不死不活的,明珠表姐不比孟婉仪强一千倍一万倍。
想想就来气。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就定在了孟九思的脸上,带着几许挑衅之色。
“怎么,孟九思,你不参加么,身为长平双姝之一,想来你的点茶分茶技艺也不差吧?”
孟九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压根不想理她。
“噗......”永明县主立刻从鼻子里嗤笑出一声,轻蔑的睨了一眼孟九思,又看薛蕊笑道,“蕊妹妹,你是在说笑话么,就她......”
她毫无顾忌的伸出纤长微黑的手指往孟九思脸上一指,笑纹里嘲讽之意更盛了。
“她也会斗茶?别开玩笑了,你要她翻筋斗,竖星星还差不多,这才是她的看家本事,原就是个做过要饭花......”
“我看你才是个要饭花子!”铁妞见永明当着众人面如此取笑孟九思,心头火气直冒,愤怒的瞪着永明,“我姐姐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自知什么都比不过我姐姐,才嫉妒的处处针对她!”
陈暮蓉颇为赞同的点了一下头,在座者亦有人点头,似有赞同之意。
永明县主顿时大怒,脸上的青筋都暴叠起来,只是她肌肤微黑,瞧不大出来,她手指向铁妞道:“你个贱婢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县主面前嚣张!”
孟九思慢慢的走过来,一双眼睛如冰雪般看着她:“她是我妹妹孟九歌,我不许你侮辱她!”
“咦?”坐在莲花台东边,有一个长得细眉细眼,书生样貌的青年好奇的问道,“明辉兄,你可知道什么时候孟家多了一位孟九歌了?”
陈明辉有些疑惑的朝着铁妞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不觉眼神又落到孟九思的脸上,很快便收了回来,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
“怎么,孟家有几位姑娘你清楚?”
有一个长着一双似睡非睡眼,眉毛微微向下耷拉,国字脸型的男子挑眉毛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种戏谑之意。
说话时,他的眼睛还不停的瞟向永明县主,面露思慕之意,这青年正是永明之父花堂德的老搭档郭本之子郭子灿,他爱慕永明已久,也几度托媒人上门提亲,只是永明认死理,非燕齐不嫁。
她认死理,他也认死理,非永明不娶。
虽然心里早已认定永明是自己的媳妇,但该有的通房丫头还是一个不少,于他而言爱一个人,和睡一个人不可同日而语,根本不是一回事。
书生样男子笑道:“早就听闻过孟家姑娘的盛名,自然打听的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位孟九歌。”
说着,拿眼睛朝着铁妞的方向覤了觑,摸摸下巴道,“这九歌姑娘倒生的极俊俏。”
郭一灿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再俊俏也及不上宁儿的一根眉毛。”
“切。”书生样男子更加不以然,“也就你眼瞎......”
“咳......“陈明辉眼看这二人吵架之趋势,连忙咳了一声,打圆场道,“两位兄台,且看她们如何斗茶。”
话音刚落,就看见又有三个身姿飘逸,却又好看的不同风格的男子踏风而来,陈明辉连忙迎了过去。
“锦书,怀璋,习之,快坐,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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