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斐十烧得面红耳赤,他双目紧闭,眼看就要不行了。
安国公和季大人护短的性子又上来了,父子二人红了眼睛,冲到了林清浅面前,“靖王妃,求求你过去看看小儿,他烧得快不行了。”
林清浅不慌不忙,依旧吩咐方太医行针,自己手里缝合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王妃,张大人只是伤了一只胳膊,我孙儿却是一条命,孰轻孰重,还请王妃仔细定夺。”季大人蛮横劲也上来了。
赵景云就坐在一旁守着,他见状冷笑,“一条胳膊,在你们看来无关紧要。但是对于伤者来说,几乎等同于一条命。你家的孩子重要,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草,可以随意丢弃?季家护短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话很狠,太医们都吃了一惊。传言,靖越王一向风轻云淡,对人对事向来十分温和,鲜少有发怒的传闻。今日亲眼所见,他们才知道,传言有误呀。
接着几位太医心里都羡慕起来。
太医院里的太医只为宫中看诊,每个主子秉性和习惯不同,所以喜欢召唤的太医也不同。时间久了,太医们时常去的小主那儿,莫名其妙就会被人按上谁谁的一系。
所以太医们谨慎又谨慎,就怕惹祸上身。可以说,宫中任何一个稍微得宠的主子,都能给他们脸色看,一不留神,太医们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季家不讲理护短,全京城都知道。
没想到,季家也会遇上硬茬子。
想到林清浅的坚持和临危不惧,众位太医更加感慨,甚至羡慕林清浅的随心所欲。
“就算王爷发怒,下官也要说。”安国公红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儿子的呼吸在减弱。难道努力这么久,他还是要亲眼看着儿子无助痛苦地离去吗?
不,他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闭嘴。”赵景云还没有来及继续说话,轮到林清浅发脾气,“不想你儿子死,就给我闭嘴。”
林清浅是真的努力了。
她可以理解季家人的护短,却不会顺着他们的心意。林清浅不是圣母,但她有职业操守。在她看来,医生只要出手,就该全力以赴,每一个病人都应该得到重视,否则的话,是医者对医术的亵渎。
“方太医针灸之术并不差,他又是按照王妃吩咐去行针。你们担心什么?换而言之,王妃亲自下针,也许也只能达到如此效果。”赵景云嘲弄地看着安国公。他就差指着安国公开骂:季斐十命薄。
安国公父子被赵景云夫妻联手呵斥,父子两个只能憋屈地站在一旁盯着林清浅看。
没有外力干扰,林清浅又恢复不慌不忙的状态。
方太医心里其实有点儿慌,他看得出季斐十的情况越来越差,要是人死在他的手上,季家非得和他拼命不可。
早知道,他就不来凑热闹了。
其他太医也都同情地看了一眼方太医,对他一开始的请缨全都鄙夷起来。这家伙,完全就是自找的。
“好了。”林清浅最后一针缝上,完美收尾,她报出一串药名下去。
文心立刻飞快将药记下,写好后她将药方交给了初心。。
初心和平心立刻出去熬药。
林清浅重新洗手,她仔细地模样,看得安国公火气又冒上来了。
好在有求于人,安国公也不敢逼得太紧,更不敢说狠话,只能憋屈地看着她洗。
林清浅洗好手以后,这才过去查看季斐十的情况。
“我来吧。”她叹口气。
季斐十身体太弱,小命能不能保住,就看这位公子哥求生的意志力了。情况好像比她设想得还要糟糕!
她心里担忧,面上却不显。相反,她表现得甚至比平时更加稳重和淡然。
赵景云和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全都知道她性子,马上知道季斐十的情况不好了。
赵景云脸上重新挂着温和的笑容,不再说些刺激安国公父子扎心的话。
安国公父子一直在偷偷观察林清浅的神色,太医们也在观察她。一群人看到林清浅沉稳淡然,从善如流的动作,不知不觉中,紧张的情绪也平稳下来:靖王妃果然厉害,高手中的高手啊。相比较而言,被林清浅替换下来的方太医要显得狼狈许多。
方太医浑身都是汗,屋子里烧着两个火盆,因为紧张,他后背全湿了。放松过后,整个人坐在椅子上,腿都在打颤。
安国公父子立刻将林清浅当成了救命草,再也不看其他太医一眼。
宫中德妃对娘家唯一的侄子那是真的放在了心坎上,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派一个太监过来询问季斐十的情况。
季斐十发热,来势凶猛,德妃更是担心不已。她不能亲自过来,只能派了太监拼命赏赐物品下来。
林清浅身份特殊,普通的东西还不易拿出手,所以德妃就特意找了一些字画,孤本的医书和补品送过去。
“噗嗤”一声小小的声音响起。
林清浅大喜,季斐十这小子的命还真顽强,她一边忙着手上,一边扭头吩咐,“严太医,麻烦你开一剂退热消炎的药。要快!”
居然可以用方剂呢?之前不是说不能随意喝药的吗?靖王妃到底如何判断病人什么时候能和汤药的?
严太医也只是一愣一下,然后立刻开始拿笔写方剂。
几个太医各有所长,在季斐十的病症上,他们一直都觉得有些憋屈。这会儿终于能派上用场,大家立刻热火朝天讨论起来。很快,方剂的药单就出来了。
严太医为人严谨,担心方剂对季斐十剖腹有冲突,特意将开好的药单拿给林清浅过目。
林清浅扫了一眼以后,心里终于满意几分,她点头表示认可。不愧是太医们的太医,集思广益,开初的方剂十分温和,对于季斐十目前过于虚弱的病症,用这样的方剂最好了。
终于可以用药了,安国公父子差点儿喜极而泣。
作为外行人,在他们看来,自家孩子受了那么重伤,不喝药怎么可能好。
药很快抓好,熬好送过来。
季斐十处于昏迷之中,半碗药几乎完全是被灌下去的。
喂了药以后,林清浅又将药贴给他贴上。
众人折腾到天亮,季斐十身上的热终于下去了,呼吸也变得均匀悠长起来。
好事情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留下的小太监立刻回宫给德妃报信去了。
天亮以后,林清浅吃了饭,立刻去补眠。一会儿黔国公和赵无双又过来打听消息,这一夜,他们同样也睡得不踏实。
可能是内外兼治的成效,季斐十第二日情况一直在好转,也没有再发热。
文心和莫心一起给季斐十换了药重新包扎伤口。林清浅过去检查,发现伤口很好,并没有出现发炎感染情况。
“是不是府里有人怠慢了王爷王妃?”安国公一听林清浅和赵景云要回府去,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见识到林清浅的医术后,恨不能将林清浅当活菩萨供着。林清浅就是他心目中的定海神针,要是走了,他的心还不得吊起来。
“安国公,适可而止。”赵景云似笑非笑看着他。
安国公狂躁的心在他警告的眼神下吓得怦怦直跳,赵景云是在提醒他:靖王妃不是他能拿捏的人。
天地良心,他是真没有想过要拿捏靖王妃,他恨不能将王妃当祖宗供着。
好歹几天将人给救回来了,赵景云已经唱黑脸,林清浅干脆选择唱红脸。“明日我会再过来看看,季公子身体太虚弱,是药三分毒,我回去可以查查医书,给季公子增添几个药膳方子。”
安国公心里的不满顿时全都飞了,看,果然还是王妃靠谱,心善。
“王妃辛苦了。”安国公给她行了礼,多余的话没有说。大恩不言谢,各自心里明白就好。
夫妻二人离去,还想平心留在府里,并且说好,如果季斐十有什么不适,林清浅再过来。安国公见她好说话,彻底放心了。
“王妃,我怎么办?”张庆越已经苏醒,在确定自己胳膊已经接上,而且还留在季家,他就开始心塞了,当然他对林清浅的崇拜已经超越了赵景云。
“回去养着,我给你开个药方,喝三天就好。你的身体强壮,简单补补就行。三日后,到王府来,我给你换药。胳膊吊着,不能受力。”林清浅叮嘱他。
张庆越父亲是庶出,在工部领了一份闲差,夫妻二人对林清浅的感激之情,丝毫也不比季家少。
安国公夫妇亲自将赵景云和林清浅送出了府。
一会儿,张庆越在狐朋狗友的照顾下,也被抬着回去了。
路人和季家左邻右舍看到了,很快风声就传出去了。于是,,靖王妃医术无双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不少人看到季斐十当时的惨状,也有人看到张庆越断胳膊的伤情,听说二人以后全都安然无恙后,全京城都疯狂了。甚至又有关于林清浅的传言满天飞。
不过,这一次,传言是往好的方向飘。
“断了的胳膊真的被接上呢?”严太医被皇上和太医传回宫中问话,对于外面的传言,母子二人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是,传言不虚。”严太医如实说了林清浅缝合的过程。
太后和皇上听完后,全都沉默了。
特别是皇上,他本以为林清浅就是个草包,如今林清浅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忽然觉得好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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