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原地的陆德明，已然神情大变，内心更陷入进退两难的纠结中。
一边，是自己的自尊。
另一边，是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如果要可怜的自尊，杜启利用大唐日报给他泼脏水，就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所拥有的一切抹去，使得他多年的付出化作流水。
如果想维系现在的情况，不至于丢失一切，就必须向杜启道歉。
李承乾听到了杜启嚣张的话，看着杜启马车离去，却更加愤怒，咬牙道：“陆师傅，你不必理睬杜启。我就不信在长安城，杜启能一手遮天。如果明天的大唐日报上，真出现诬陷你的事情，我亲自去找杜启，让他给你一个公道。”
陆德明看向李承乾，摇了摇头，他内心已经有了决断。
李承乾道：“陆师傅，你莫非要去杜家登门请罪？这么做，你会丢尽颜面的。陆师傅，你一直都教育我，生死是小，气节最大。这时候，焉能丢了气节啊！”
陆德明面颊抽了抽。
气节？
气节能当饭吃吗？
陆德明却不敢直接反驳李承乾，因为这是他教导李承乾的。尤其皇帝下令，永不录用他，意味着他在贞观朝，再难以出仕。着眼于长远的投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承乾的身上。
得稳住李承乾。
陆德明眼珠子一转，便道：“太子，气节自然是重要的，但眼下却存在一个问题。我要气节我要名声，偏偏杜启就要毁掉我的这些。”
“如果我和杜启硬抗，能成全我的名声，能有气节的死去，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可问题是杜启败坏我的名声后，即便我死了，却也是被泼脏水，被万人唾骂。”
“这结果，我不甘心。”
“所以如今，不是讲气节的时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眼下要做的，是暂时屈服。忍一时风平浪静，熬过眼下的困境，以期待报仇的机会。”
陆德明说道：“如果我我死了，仇报不了，我不甘心。所以，暂时忍气吞声。”
这一番话陆德明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没什么逻辑。
但他必须要说。
要忽悠李承乾才行。
李承乾对陆德明，原本就很信任。如今听到陆德明的话，倒也没有什么怀疑，反倒是一副理解陆德明的样子，道：“陆先生所言甚是，生死是小，气节为大。可至少，不能白白死了。否则仇都报不了，太亏！”
陆德明道：“是这个意思。”
陆德明听到李承乾的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陆德明继续道：“太子，这里眼线众多，不宜多说。您和臣一起，会影响到太子您的。尤其陛下不希望太子和臣来往，臣不在太子的身边，太子要保重。”
李承乾眼眶一下红了，很不舍的道：“陆师傅，你也要保重。”
陆德明再度向李承乾揖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他陆德明回到自己的府上时，却有些心不在焉，琢磨着去登门请罪的事情。
可以预料，杜启肯定为难他。
为难倒也罢了，最怕的是杜启要羞辱他，偏偏他无法还击。
“是否请人帮忙呢？”
陆德明的内心，思考着除了负荆请罪外，还得请人一起去。如果从旁斡旋，说不定也就更加的容易。想到这里，陆德明内心便有了定计，扭着红肿的屁股外出，往李承乾的另一个师傅孔颖达的住宅去。
孔颖达身份，比陆德明显赫多了。
是孔子第三十一世孙。
这并非旁支，是真正的嫡系，而且孔颖达在隋朝时，就名声在外，学问精深。到如今，孔颖达在士林中，有极高影响力的。
孔颖达除了担任李承乾的师傅外，还是国子博士、给事中。
在朝中孔颖达也是有影响力的。
陆德明和孔颖达一起教授李承乾学问，双方又都是读书人，所以陆德明觉得，请孔颖达出面，还是有一些把握的。他乘坐马车来到孔家住宅外，登门递上拜帖后，不多时，门房就回来领着陆德明进入大厅内。
随即，孔颖达也到了。
孔颖达如今，已经五十出头，却是精神矍铄，极为健朗。他脸上挂着和煦笑容，说道：“陆贤弟，你是头一遭来我府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陆德明行大礼道：“孔兄，救我一命！”
孔颖达眉头上扬，有些意外，旋即示意陆德明落座。他自己也撩起衣袍坐下，说道：“陆贤弟身为太子师傅，又是清流，身份尊贵，能遇到什么事情呢？”
陆德明没有隐瞒，快速说了自己对杜启的偏见，以及因为李承乾的话，导致太上皇、皇帝介入，最终他和杜启辩论又落败的事情。陆德明着重点，还是阐述了杜启威胁他的话，以及大唐日报的影响力。
事情的来龙去脉，陆德明都说清楚。
避免孔颖达不知道。
陆德明说完，继续道：“孔兄，杜启要让我身败名裂，我如果置之不理，大唐日报上，便会宣传得沸沸扬扬，大唐境内的百姓，都会议论非议我。杜启此子，心思之歹毒。孔兄，我晚上要去登门请罪，唯恐杜启不接受，会故意羞辱我。恳请孔兄和我一起去，替我策应一二。”
孔颖达已经全部明白了。
合着这事，是陆德明自己惹出来的。陆德明平日里，就管不住嘴，在李承乾的耳边唠叨杜启为富不仁之类的话，导致有现在的结果。
孔颖达是儒士，却并非腐儒。
他有自己的主见。
孔颖达对于传道授业，尤其传授太子的学问，他有自己的观点。孔颖达认为传授学问，不应该夹带私货，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从而影响太子。
应公平公正的传授学问。
孔颖达思索一番，道：“陆贤弟，按理说你请我前往，我应该和你去的。但一旦我前往，杜启可能会认为你道歉不真诚，甚至有借助我胁迫他的意图，可能会弄巧成拙，你自己考虑清楚。当然，如果陆贤弟执意要我去，我自当前往。”
陆德明听得皱起眉头。
这是他没有考虑到的，先前他在府上时。他考虑到的是，多一个人在，事情或许不会太僵，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孔颖达的一番话，陆德明也认为是极有道理的，毕竟杜启处事极为强硬。
惹怒了杜启更可怕。
“唉……”
陆德明思索一番，叹息道：“罢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见杜启。万一惹怒了杜启，这杜启不罢休，会更加的麻烦。”
孔颖达笑容愈发轻松，道：“陆贤弟，杜启年少成名，也是有脾性的。外面所传的杜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旦招惹了杜启，却没什么好果子吃。你晚上去道歉，注意语气，小心应对。总之你诚心诚意的道歉，我不信，杜启真的会不罢休。”
陆德明道：“我明白了。”
他没有达到目的，便不再多言，告辞离开。
孔颖达望着离去的陆德明，却摇了摇头。陆德明虽说有名气，虽说也有才学，相比于平西王杜启，不是一星半点的差距。
何必得罪杜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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