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走出了中军大帐，看向身旁随行的亲卫士兵，吩咐了声去长孙无忌的营帐，亲卫便搀扶着李渊，径直到了长孙无忌的营帐门口。
李渊让人把守在门口，便撩起衣袍进入。他背脊佝偻着，但进入时，整个人虽说年迈，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势。
李渊曾经是皇帝。
是上位者。
尤其如今李渊面色肃然，所以李渊进入时，更是下就使得周身的气氛凝重。
长孙无忌看到李渊一步步的走进来，尤其注意到李渊脸上的神情，眼眸一下眯了起来。先前李渊让他单独离开，长孙无忌的内心，就已经心有所想，有了一些判断。毕竟先前他在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要和杜启求和。
李世民不曾召见他，而是李渊来见他，长孙无忌的内心便升起不好的预感。
长孙无忌起身道：“太上皇。”
李渊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继续说道：“太上皇今日来，是因为大唐要和夏国求和休战，所以要效仿以往，直接让我去向杜启赔礼道歉，消除杜启内心的怒气吗？”
李渊说道：“是，也不是。因为这一次让你跟着老夫一起前往，不是赔礼道歉，是任由杜启处置。如果杜启要杀你，你就得去死。如果杜启让你道歉，你就得道歉。总之，一切能平息杜启的怒火，那就是值得的。”
刷！
长孙无忌的面色一变再变。
他被放弃了。
或者说，是又被放弃了。
长孙无忌忽然笑了笑，都说伴君如伴虎，其实对长孙无忌来说，他倒是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因为李世民极为宠溺长孙无垢，且长孙无忌又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再者李世民也念旧，所以虽说曾经他两次向杜启道歉，也不曾有什么想法。
如今，真有了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他已经是被放弃。
李渊不曾多说话，转身道：“走吧！”
长孙无忌却是再度笑了笑。
却是不曾起身。
李渊刚走出两步后停下，转身盯着长孙无忌，那浑浊的眼神中透出杀意，沉声道：“怎么，你竟是要抗旨，不遵从朕的命令吗？”
“当然不是！”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
这一刻，长孙无忌才站起身。
李渊见状哼了声，又转身往外走，只是他迈出两步后，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又停下来转身看去，只见长孙无忌依旧是站在原地不动。
李渊眼眸眯起，道：“你意欲何为？”
长孙无忌道：“我长孙无忌，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前两次，我为了大唐愿意忍受屈辱，愿意遭到杜启的羞辱。可是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我长孙无忌也是要脸的。”
“凭什么，我要对杜启卑躬屈膝。”
“凭什么，我要去求饶。”
“无非是一死而已。”
长孙无忌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他掷地有声道：“太上皇要带着我去见杜启，那就带着我的尸体去吧。我长孙无忌，宁死不再受辱。”
话说到这里，长孙无忌一把就拔出腰间佩剑，长剑出鞘，剑刃在空中划过，呲啦一声，便已经是割裂了长孙无忌的脖子，鲜血登时就喷溅出来，洒落在地上，溅落了一地。
“我，不受……”
长孙无忌继续开口，只是话刚说出口，鲜血上涌，他便失声，而且脖子割裂后，他身体摇摇晃晃两下，便已经是倒在地上，片刻后便已经失去了气息。
李渊看到这一幕，喟然叹息一声。
可惜了。
长孙无忌虽说有诸多的私心，虽说曾处处针对杜启，以至于遭到杜启针对。但是长孙无忌其人，对于大唐却是忠心不二的，这是无法置喙的事情。
李渊吩咐道：“来人。”
顿时有士兵进入。
李渊道：“把长孙无忌的尸体收敛起来，装入棺椁中。”
“是！”
士兵得令立刻行动。
李渊便径直出了营帐，又再度进入李世民的营帐中，他看向李世民，说道：“皇帝，老夫向长孙无忌说了，要带着去去见杜启，听凭杜启处置。长孙无忌不堪受辱，选择了自尽。”
轰！！
李世民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脑中一片空白。
长孙无忌竟是死了。
要知道长孙无忌不仅是他的谋臣，更是他的兄弟一般。从最早东征西讨时，长孙无忌就追随他，一路筚路蓝缕，开创基业，才有了大唐。到如今，长孙无忌位列朝堂上，也是为大唐献言献策，是他的左膀右臂。
曾经携手共创基业的一幕幕，回荡在李世民的脑中。
越是如此，李世民内心越是揪心。
李世民回过神来后，蹭的一下站起身，便快速的往外走，径直冲出营帐，然后快速的朝长孙无忌所在的营帐去。当李世民抵达长孙无忌的营帐时，士兵刚刚替长孙无忌更换了衣衫，清理了脖子上的伤口，准备要装入棺椁中。
“辅机啊！”
李世民一下就呐喊起来。
声音更是哽咽。
一双眸子中，豆大的泪珠闪现，便自眼中滑落出来。一滴一滴的泪水滑落，李世民的情绪更是波动，身体都轻微的颤抖着。
即便是李世民同意了李渊的决定，但李世民的内心，实际上认为长孙无忌是有生机的，杜启未必会杀长孙无忌。
所以李世民还有希望。
可是如今，长孙无忌却是选择了自刎，以成全自身的忠义。
李世民内心心如刀割一般。
在李世民的哽咽声中，不多时，李渊已经从后面来了。李渊看着正哽咽的李世民，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话。类似这样的场景，他是经历过的，而且他所经历的更为残酷，那是亲眼看着他的儿子被杀后尸体被带走，甚至于眼看着他的孙子一个个被屠戮。
当初的李渊，饱受打击。
如今的李世民，也饱受打击。
甚至于李世民的内心，有了一丝的悔意。他如果不三番两次和杜启开战，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幕，就不会有长孙无忌身死。
可惜，悔之晚矣。
浓烈的悔意，在心中盘旋。
无尽的痛苦，在心中弥漫。
李世民内心悲恸无比。
“噗！”
忽然，李世民郁结攻心下，一口鲜血就喷出来，整个人更是一下仿佛苍老许多，背脊都不再挺拔，更是多了一丝的佝偻。
这能够抗住整个天下的肩膀，却是在这一刻，下沉了一些。
李渊看着吐血的李世民，淡淡道：“皇帝，这是长孙无忌的选择。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你是皇帝，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已经做好备战的事情。接下来，还有很多的硬仗。甚至于老夫不知道，杜启是否会同意休战。老夫，会竭尽所能。但是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世民道：“我知道。”
这一刻的李世民，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仇恨。
李渊继续道：“你要清楚，你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你在，那么大唐就安稳无比。如果是你乱了自己的阵脚，大唐就没救了。”
李世民忽然大声道：“朕知道。”
李渊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说完，李渊转身就离开，他一挥手，自有人把长孙无忌的尸体送入棺椁内，然后合上了棺材盖，便扛着棺材跟在李渊的后面离开。
李渊这一次离开，他是乘坐马车，而长孙无忌所在的棺材则是被马车拖着。
一行人往长柏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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