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汪直也摸不准王默的想法。
朱见深叫他查淑妃娘娘的事，确实是想让他见机行事，不要真的查到万贞儿身上。
而对他来说，最想查的人就是梁芳。
他查梁芳倒不是为了争宠，而是梁芳做了许多坏事，光是贪污，就足以让梁芳死几十回。
可是，梁芳乃万贞儿最信任的人。
真要动梁芳的话，等于是砍掉万贞儿一只手臂，万贞儿岂能饶得了他？
不过他知道王默是皇太子朱佑樘的“老师”，想要全力栽培朱佑樘。
这几天来，朱佑樘因为淑妃娘娘的死哭晕了几回，别说王默，就连他，也都恨不得将凶手大卸八块。
他已想好了，他这次一定要动梁芳，将梁芳绳之以法！
即便万贞儿事后要找他的麻烦，甚至要砍他的脑袋，他也认了。
他原先想过，只要查到梁芳身上，就不用查了。
万一王默还要查下去的话，他就劝劝王默，真要劝不了，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杀了梁芳灭口。
而今，他听到王默给了黄赐承诺，似乎不想查到万贞儿身上，心中既高兴又纳闷。
因为以他对王默的了解，从一开始，王默就想查到万贞儿身上。
王默突然改变主意，一定是有什么理由。
“黄赐。”只听王默说道，“梁芳做过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他在朝中结党营私，欺上瞒下，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那李孜省早年是个小官吏，因为贪赃枉法，竟躲了起来，后来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学了一身武功，甚至还说自己懂五雷法术，巴结上了梁芳，从此飞黄腾达，官居正四品右通政。
还有那邓常恩，原本是个道士，因为结交了梁芳的手下陈喜，继而与梁芳狼狈为奸，一路扶摇直上，居然当上了正三品的太常寺卿。
除此之外，那大觉法王扎尔巴、妖僧继晓等人，与梁芳都有勾结，做了许多不法之事。
据我所知，你与邓常恩有矛盾，要不是贵妃娘娘，你和邓常恩早就闹翻了。”
黄赐心想：“这家伙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默笑道：“其实何止是邓常恩，你与梁芳一伙早已貌合神离了。
扎尔巴名为大觉法王，但他根本不是什么高僧，更不要说神僧。
据我所知，他是西域某个教派的人，二十多年前，他潜回西域，招收了许多弟子，意图当上教主，结果却被西域第一高手‘天音法王’古象大师打伤，只得跑了回来。
自从他得了‘法王’名号之后，除了梁芳，就连孙道玉和云阳生，他也不放在眼里。
有一次他的一个徒弟，是个国师，得罪了你，被你打了一掌，他火冒三丈，当着不少人的面将你打伤，让你颜面尽失。
还有那妖僧继晓，曾因为一件事与你大打出手，结果他跑去找来了孙道玉，要你道歉，你不敢与孙道玉为敌，被迫认输。
两年前，有人托李孜省给你送礼，但李孜省只给了你一半，你跑去找他索要，他先是不给，然后又说他送给了梁芳。
你越想越气，跑去问梁芳，反而被梁芳笑话，说你斤斤计较。
至于你与邓常恩之间的矛盾，那就更多了，我就不一一说了。
我实话告诉你，你这次逃不了，谁都保不住你。
但你要是肯供出毒死淑妃娘娘的真凶，那就是立了大功，我可以请皇上免你一死。”
黄赐听了，仍是没有出声。
王默望了他一眼，问道：“你甘心为梁芳一伙背下这个黑锅吗？”
“不甘心！”黄赐忍不住叫道。
“不甘心就好。”王默笑道，“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是全都招了，梁芳一伙只会比你更惨。不然的话，你就只能……”
“可……可是……”黄赐想说什么。
“可是你担心皇上不答应，对吧？”
“……”
“黄赐，亏你还是司礼监的提督太监，怎么就不明白皇上的心思？”王默一副教训晚辈的口吻，“皇上那么宠爱贵妃娘娘，怎么会让贵妃娘娘有事？皇上以前颇为勤政，但就因为梁芳一伙，皇上才开始懒政的。而今皇上想要重振朝纲，首先要除的就是宫中的妖魔古怪。如果你还不懂的话，我也没办法救你了。”
话罢，转身要走。
黄赐担心王默走了，汪直会折磨自己，急忙叫道：“赵公公，我听你的，我招了。”
“好。”王默回身笑道，“只要你……”
话未说完，忽听有人叫道：“戴公公到。”
王默与汪直微微一怔。
黄赐面色大变。
他知道“戴公公”就是戴恩。
戴恩突然来了，一定是为了对付他。
很快，只见戴恩一个人走了进来，面上杀气腾腾。
“戴……戴公公……”黄赐颤声道。
“黄赐！你可知罪？”
“我……”
不等黄赐把话说完，戴恩突然出手，当场废掉了黄赐的武功。
啊！
黄赐惨叫一声，痛的死去活来。
王默与汪直面面相觑，不知道戴恩到底要干什么。
汪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只听戴恩陡然说道：“赵公公，我来是想告诉你，侯宣已经服罪，淑妃娘娘的事到此为止，请不要查下去了。”
汪直面色一变：“这……”
王默挥挥手，笑道：“戴公公，你来得真巧啊。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与九公公就不查了。”
戴恩听到王默答应，心头松了一口气。
“黄赐！”戴恩转对黄赐喝道，“皇上已经下旨，叫你三日内离京，去南京内衙当差。日后若有作奸犯科之事，皇上决不轻饶！”
“谢主隆恩。”黄赐急忙跪下。
“来人。”戴恩叫道，“把黄赐带出去。”
“是。”两个侍卫进来，将黄赐拖走了。
“九公公。”戴恩说道，“皇上有事要召见你，你赶紧去见皇上吧。”
汪直听了，正要离去。
突然，戴恩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把他叫住，然后语气怪怪的道：“九公公，以后这大内的事，就全都拜托你了，希望你能做第二个三宝太监，而不是第二个王振。”
汪直愣了愣，笑道：“三宝太监是我心中的英雄，我能有他老人家一半就很不错了。至于王振，我是决计不会学他的，因为皇上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唉。”戴恩叹了一声，挥挥手，“你走吧，将来的事，我也管不了啦。”
等汪直走后，王默才开口问道：“戴公公，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王……”戴恩叫道。
“什么？”王默神色微变。
“赵公公，你别误会，不是皇上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猜的。”戴恩说道，“明天一早，我与袁斌袁大人，将会一起闭关。”
“闭关？”王默诧道，“为什么？”
“我与袁大人早已说好了，三个月后，我们要锄奸！”
“锄奸？”王默神色微微一动，“戴公公，你想说的是不是……”
“赵公公明白就好。”戴恩话锋一转，“其实我这次来，确实有事要告诉赵公公。”
“请说。”
“皇太子当初遇刺，乃是有人擅自做主，与贵妃娘娘无关。”戴恩说道。
王默问道：“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梁芳吧？”
“对。”戴恩说道，“我当初担心这件事牵连到贵妃娘娘，所以就乔装打扮，杀了梁芳的那个师叔。”
“原来那个人是梁芳的师叔。”王默说道，但语气很平淡，并不惊讶，“那这次呢？难道也是梁芳擅自做主？”
“这……”戴恩想了想，“这次我不清楚，不过赵公公应该看得出来，皇上对淑妃娘娘没有感情，如果不是因为皇太子和赵公公，皇上根本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
“这么说，我留下来不值得。”
“不！”
“为什么？”
“因为赵公公是干大事的人。”戴恩说道，“虽然梁芳那些人暂时没人敢动，但将来一定有人会处置他们！”
“你说的是皇太子？”
“是的。”
“戴公公，你真正的意思是不是想告诉我，皇上不动他们，乃是怕自打嘴巴，丢了面子。如果把他们留给皇太子处置，将来天下就会说皇太子是个贤君。”
“赵公公果然厉害。”
“那现在呢？”王默突然问道。
“现在？”戴恩笑了笑，“从今以后，谁还敢与赵公公为敌？这就是现在的好处。赵公公，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你早已知道皇上不会将贵妃娘娘怎样。你之所以要动梁芳，其实是想借此立威，同时还想考验皇上。”
王默目中闪过一道异光，似笑非笑问道：“皇上知道我的想法吗？”
“皇上只让我告诉你。”戴恩说道，“今后无论是什么事，一律由赵公公做主，哪怕犯事之人属于皇族，只要不杀，任何处罚都可以。
而且皇上还说了，只要赵公公还在在京城一天，贵妃娘娘就不会再管皇宫之事，更不要说皇宫之外的事。
要是有人不开眼，既不听皇上的警告，也不听贵妃娘娘的话，赵公公只管动手，杀了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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