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她也不想与我们往来了吧。”顾乔嗤笑,然后伸手捏了捏沈晚的脸蛋,“我现在啊,有咱们小晚这个亲妹妹了,我才不要别人当我妹妹呢!而且小晚啊,可是这次行动的大功臣!”
要知道,沈晚这个小机灵鬼,瘦小不说,还行动迅捷,这次就是她负责偷偷跟踪,确定了顾晓说出“谣言”的时间,顾乔这才让沈昭联系顾凌,请顾凌他们帮忙开始煽动谣言的。
“行了,这件事以后切莫再提,小心隔墙有耳。”顾婆子严肃讲道。
上一次便是在桥上讨论这件事被顾晓偷听了去,这才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所以这次顾乔她们说话的时候梅氏特意守在院子门口,一家人才敢这般说话。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顾乔不禁想起了她的小团子。
以前有小团子守家的时候,哪用得着这么提心吊胆的,夜里有个什么动静,小家伙比谁都敏锐,也正因为有了它,顾晓再也不敢从她家门口过了。
一想到这里顾乔就忍不住唏嘘,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当初顾晓摸螺蛳的时候,其实就能从这件小事上看出她的品质,不想她到后面心思愈发深沉了。
以后,不仅得远着顾晓,恐怕还得好好防着她!
“巧儿,你在想什么?”顾婆子突然用手在顾乔眼前晃了晃。
“啊?没什么。”
一家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气氛。
*
而另一边,顾旌正在对族老禀明事件始末。
族老双手拄着拐杖坐在堂屋上方的椅子上,听完他的话后,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顾晓,是阿仁家的女娃?”族老问。
“正是。”
族老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对村中事务无比了解,却对村里这小一辈的孩子们不是很关注,能够让他记住的,也无非是与他曾孙顾凌交好的顾松和顾学西,以及顾巧儿罢了。
见族老抿着唇不说话,顾旌还以为他是在伤怀,便感慨道:“这仁堂哥为人忠厚老实,却不想生的这女儿如此气狭善妒、不知感恩,竟胡编乱造,差点儿就伤了大伯母一家。”
“谁说她是胡编乱造?”族老抬眸,眸光沉静地看向顾旌。
“怎么不……等等,曾祖您的意思是?”
“她说的是实话。”族老撑着拐杖,意图站起身来。
顾旌见状连忙起身去搀扶族老,并偏头问道:“曾祖,孙儿不明白。”
“不明白?”族老也同样偏头望着他。
顾旌立即恭敬地回道:“请曾祖指点迷津。”
“阿旌啊阿旌,你在我身边这么久,竟然连这小小的把戏都瞧不出来么?”族老叹气,有些失望。
顾旌抿着唇,只更加恭敬地扶着族老。
族老遂开口说道:“今日之事,那顾晓只怕当真是听到了陆氏一家的谈话,并非造谣。而陆氏一家吃了五彩银鱼,恐怕也确有其事。”
“为何?”
“就凭这谣言传播的速度太快,呈到我跟前来的速度太快。”族老杵着拐杖,嗓音却比拐杖落地的声音更加铿锵有力。
他透过堂屋门,望向院子,继续讲道:“你什么时候瞧见咱们顾家村的流言蜚语能够这么快就传到各家各户的?就算这两天农闲,也断没有这个道理。”
“曾祖的意思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难道不是顾晓那丫头?”
“那丫头要是有这能耐,就不会被人扒出来。恐怕,是陆氏。”
“大伯母?她为何这样做?这不是让她们家陷入困境吗?”
“困境?她们家现在在困境里吗?”
“这……”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顾旌听到这句话,恍若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他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回神。
族老却呵呵地笑了,声音如老风箱一般。
“那陆氏机敏,否则怎会生得出举人儿子?今日之事,环环相扣,也不怪你看不出。首先,谣言传得如此迅猛,更能加重村民的疑心,这就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然后,将顾晓揪出来,再用她卖艾绒制作方法的那件事引发众怒,接下来的事情,便自然会顺利许多。这时候那颗怀疑的种子便起了作用,大家都会认为,幕后之人就是这顾晓一家。定是她眼红顾婆子家,所以才会糊涂的做下这等事情。”
“可大伯母怎么一定敢肯定,村里人最终会站在她这边呢?”顾旌问道。
“她之所以敢这么大胆,一是五彩银鱼已经吃进了肚子里,她咬死不认,没人能拿她怎么样。二是她家只是吃了鱼,你想想,梅家村那户得到梅老馈赠的人家不也同样吃了鱼吗?同样没被赶出村子,因为这罪名还不够啊。”
顾旌点头。
顾慎继续讲道:“其三,咱们村无人死亡,大家的紧张程度和恨意都明显弱于梅家村,不至于极端处置这件事。”
“也是。”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村里人在这场灾难前得到了陆氏一家的示警,在这场灾难后得到了她家的赠与,无论如何,她家对村子都有恩情。既然不能将她家赶出村子,试问,又有谁愿意得罪恩人呢?毕竟这恩人,以后没准还能给予更大的恩惠。”
族老定了定,唇角微勾,最后叹道:“没有人是白痴。”
顾旌恍然大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大伯母,果然非常聪慧。”
“不止她聪慧,看来她那孙女,也颇得她真传。”说到这里,族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
顾旌却仍有疑问:“这件事,虽说那顾晓说自己只是好奇,只怕村里人仍是不信。可她却是说真话的那个人,女孩子的名声最是重要,这样的惩罚会不会……”
族老偏头看向顾旌,问:“所以?”
“我想着仁堂兄救了您,那顾晓毕竟是他的女儿。”
“你也说了,救我的是阿仁,不是顾晓。”族老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不悦。
顾旌心中一凛。
族老瞧见长孙毕恭毕敬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才耐心解释道:“那女娃说的是真话没错,可说真话的背后却是要害人。正所谓害人终害己,合该让她好好尝一尝自己种下的苦果。至于你大伯母那边,我说过了,没有人是白痴。”
言外之意,这个时候顾旌还想着用“真话”来鉴定事实,还惦记着困龙潭五彩银鱼的这件事,就是个大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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