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长情略提了提音量,“这是张府,不是你家,你不想惹事上身的话,就收敛一些。”
唐薇冷哼一声,直接出了院子。
封长情皱了皱眉,随手接住一片落叶往前一掷,砸到了唐薇的膝盖弯,直接砸的她单膝跪在了地上。
唐薇骤然转头,眼中寒气迫人。
封长情的声音更冷,“管好自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唐薇没有说什么,挣扎着起身,离开了。
院子里的封长情却紧皱起眉毛,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宋伯夫妇死的那么凄惨,她却不能手刃仇人,为宋伯夫妇报仇,以慰在天之灵……最近这段时间她彻夜难眠,好几次梦到宋婆婆质问她,为何仇人就在跟前,她却不下手。
初见那日有所顾虑,没有下狠心将她杀了,到如今虽依旧憎恨唐薇,杀心却已经淡了,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唐薇……
她自嘲的想,她和唐薇如今也是相互憎恨了。
封长情和唐薇现在的身份是张素素阁楼中的婢女。
这两人都是没伺候过人的,尤其是唐薇,如今性子乖戾,一直被张素素放在外院,给的明目是做些琐碎的事情,但大部分的时间却是很有限的。
封长情则因为种种原因受张素素喜欢,时常被张素素叫进屋里说话。
“小茵,你功夫好像很厉害,比我大哥哥还要厉害一些,是谁教你的?”
封长情淡笑道:“我父亲原是从过军的,教了我一些,后来遇到别人,又学了一些。”
“别人?什么别人?是什么世外高人吗?”
“世外高人倒是的确遇到过,只是教我功夫的并非他,而是别人。”
“那听起来,小茵是很有故事的人呢,你在海陵能拿到白世子的手令,想必也很受白表哥的器重。”
封长情却垂着头没回话。
“小茵?”张素素伸手在她面前摆了摆。
封长情回过神,“什么?”
“你有心事啊。”张素素想了想,“你是不是想回海陵去?”
“……”封长情一默。
如今这境况,她自然也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但离开谈何容易?刚才张素素说起她武功之事,封长情忽然想起当初在空间里,唐进教自己练枪的情形,往事种种,历历在目,如今自己跑到了京城,也不知他又在何处。
张素素认真的道:“不如……我带你去见祖父,或许祖父能想到办法。”
“算了。”封长情摇头,“天下人皆知,张太师最是忠君体国,一向视海陵为反贼之地,我手拿白世子的手令,只怕看在太师的眼中,便是反贼中的反贼,倒是还要牵连你受责罚。”
“……”张素素默了默,“祖父的确一直是这样的想法……哎,要是被他知道,不帮倒也罢了,就怕以祖父的性子,还会将你送到衙门去……我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居然想出这个法子来。”
封长情笑道:“你能帮我想办法,我就很感激了。”
“不着急,等过些时日,京城的戒备松弛一些,或者,大哥哥复职了,家里不会被监控的像现在这么严密,我再想办法送你离开。”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到了正午。
张太夫人招呼张素素前去寿安堂用午饭,封长情便留在清宁楼里,随意吃了些,却忽然发现,这一早上,除了起床的时候见过唐薇一面,竟再没看到她的影子。
封长情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找来认识的小丫头询问,“你可看到与我一起的那个婢女?”
“没有。”
封长情又询问了楼中别的人,问了一圈,才从一个外院洒扫的下人口中得知,唐薇似乎是出了院子,朝角门那边去了。
封长情面色微变,正要去找,却听到外面传来马蹄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个中年男音喝道:“把太师府给我围起来!”
封长情从门边的树上爬了上去,借着还未落尽的枯树叶躲藏,朝外看去,那些人都穿着铠甲骑着马,领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丞相府的李青,而唐薇被五花大绑,提了丢在张府前的青石板上。
封长情神色复杂。
现在要怎么办?
将张府围的一只苍蝇都不能进出,李青下了马,从正门进了张府,一路去到寿安堂。
这个时辰,张老太师夫妇和张素素正在用饭,因为李青的到来,胃口尽失。
张老太师须发花白,略微浑浊的三角眼中,带着几分厌烦和怒气,“李大人又来做什么?莫非是要来拿老夫下狱不成?”
到底是四朝老臣,言语自有气势。
李青毕恭毕敬的垂着头,“不敢,小将前来,是听闻太师府中混入了反贼,特来捉拿。”
张太师冷笑一声,“荒唐!堂堂太师府,怎么可能混入反贼?你们想做什么就明着来,搞这些小动作有意思吗?”
“并非小将搞小动作,是真有反贼。”李青依旧是毕恭毕敬的,“不知太师可还记得,大半个月之前,全城开始搜捕反贼,当时,小将的手下中,有人看到人跳进了太师府上,但当时太师身体不适,为怕影响太师静养病体,小将权衡再三,没有打扰——”
“照你这么说,都是为了老夫,所以才将那日的反贼追丢?还是说,看着老夫的情面,让反贼在老夫府上藏匿了一个月?你办事不得力,却要把污水泼到老夫身上来?”张太师眯起眼,正要说什么,却看到张素素面色微白,低着头十分不安,花白的眉毛拧了一下。
李青忙道:“小将不敢,只是今日这桩反贼之事,却是有人证。”
张太师慢吞吞的问:“什么人证?”
“带上来!”
李青话音一落,两个士兵提着唐薇到了寿安堂内,一把丢在地上。
李青道:“就是她,她自称唐薇,是海陵反贼唐进的姑姑,原来常州总兵唐海的亲妹妹,她说,破辽的发贼封长情,就藏匿在太师府中的清宁楼。”
张素素脸色已经惨白。
张太师看了张素素一眼,“你楼中有那个人吗?”
张素素立即摇头:“没……”暗中却早在李青进来的时候,就吩咐贴身的丫头璧儿赶紧去通知楼中的小茵了。
李青道:“这个唐薇,因为机缘巧合,月前曾经落入我的手中,当时称自己是旁人的表姐,姓卫的……如今却是姓唐,反贼狡猾,张小姐单纯,可别被他们给骗了。”
张太师身边的管事上前,低声道:“就是小姐身边那个……”
最近这段时间张太师一直卧病在床,家中大事不断,关于张素素留了两个婢女的事情,虽没多过问,却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么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是真的把反贼藏到家中了?
砰!
张太师怒而拍桌,“说,到底有没有!”
张太师虽然素来严肃,可对待张素素却一向和蔼,几时这样疾言厉色过,张素素当即吓得滑下椅子跪下,“祖父……素素院中真的没有叫做封长情的婢女,前几日却收了一个,叫做小茵的,是禀过祖母知道的……”
李青道:“那日和唐薇一起的女子,曾自报家门,说自己叫做游菲音,而这个名字,曾经在常州的时候就出现过,那女子以游菲音之名入常州军营,还曾拜为参将,经过多方消息,确定她就是海陵的封长情,破辽的反贼无疑,张小姐,你被他们给骗了……”
张素素蒙了。
封长情这个名字,她依稀是听过一些的,也算是风云人物了,她没想到,小茵竟是封长情?
这时,外面响起刀兵相接的声音。
李青扯唇笑道:“看来已经找到人了。”说完,快速转身,朝外走去。
张太师也起身。
管事赶忙上前扶着,“老爷——”
张太师却没有吭声,拖着有些不适的步伐朝外走去,张素素站起身也要跟上去。
张老夫人皱眉,“把她拉住!”
“祖母——”
“你疯了不成?竟是什么人都敢往家里藏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张家和你祖父?”
张素素僵住。
声音是从中庭传来,张太师身体老迈,病情又是没完全恢复,走的缓慢,等到了的时候,中庭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除了刀斧手,弓箭手,竟然还有带着盾牌的甲兵……
张太师神色凝重,这林闵忠,是要借反贼的事情拿张家做文章了。
“太师,不要靠近——”管事叮嘱,府兵和护卫也把张太师护了起来。
张太师站在台阶上,透过人墙,看到一个身穿青色婢女服手握一柄蛇矛,猛挥而过,将李青震退三尺有余,矛尖反手一划,斩断了围捕而上其余人的兵器,四仰八叉倒了一大片。
“弓箭手!”
嗖嗖几声,众箭齐发。
可是中庭本不大,弓箭手距离太近,她反应又是极快,一波箭雨扫过,只划破了她的衣袖,却被她乘着两波箭雨的空隙忽然栖身近前,蛇矛灵活如她自己的身体一样,竟将弓弦都划断了!
甲兵将她围了起来,伸出长矛,慢慢向前移动。
“这甲兵,竟然只是为了对付这个女子……”管事压低了声音,不可思议的道。
张太师也是大为震惊。
他虽是个文官,却也是见过一些高手,但如封长情这样,又是刀斧手又是弓箭手又是甲兵都不能拿下的人,还是女子,着实是第一次见。
天下间竟有这样厉害的女子,若为将……那岂不是所向披靡。
李青冷冷道:“封姑娘,你就别顽抗了,我知道,你是连乌金兽笼都锁不住的人,但你可记着,这里是张府,你总不想害了帮助过你的人吧?”
封长情果然有片刻迟疑。
李青道:“还有唐薇,她是你夫婿的姑姑,她的死活,你也不顾了吗?”
他不说唐薇还好,一说唐薇,封长情火气上头。
她知道,今日这一番,必定是唐薇将自己出卖给了丞相府才会招来祸患,而且,她如果为了张家束手就缚,就证明张家和反贼拖不了干系,到时候必定拖累。
封长情冷笑:“你会杀她吗?恕我直言,留着她的命,你还能跟唐进谈谈条件,如果他死了,你们连一点筹码都没有了,至于我……”她的眼中杀气大作,“我必力战到死,绝不束手就缚!”
话音落,忽然拔身而起,朝着李青的面门就是一枪。
李青便是凝神戒备,这一下来的也太快,他狼狈的躲闪,下颌上被划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她真真切切的告诉了在场所有人一个道理,人多,不一定就有用。
她心中打定主意,就这么杀将出去。
至于唐薇,自作孽不可活,谁也救不了她,若她知道些什么,要诉诸天下便诉诸天下,如今命都保不住了,哪管他什么别的。
一旦下定决心,封长情更是难以抵挡,本就狭小的中庭,围了太多的人,反倒施展不开,被封长情钳制。
嗖!
暗处一只冷箭飞来。
封长情防备不及,一个后弯腰躲闪,却被飞箭划到了头皮,不但受伤火辣辣的疼,头上的发带也被飞箭射断,一头青丝瞬间乱舞,因着飞箭的冲劲,她的头也有片刻的眩晕。
这时,又是一箭。
这次她已有准备,翻身躲过,并且在躲避攻击的同时,拿出后腰上挂着的弓弩,朝着那放冷箭的人射出一箭。
暗处似有衣袂声响。
但此时中庭实在人太多,兵器声,惨叫声,下令声,呼和声,她很快捕捉不到那道声音。
她脑中迅速思考。
现在这种情况,唯有高处可逃生,只是太师府的外围,肯定还埋伏了别的人……或许从此处出去,立即就会被射成筛子。
可是如果不出去……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她当真要力战到死吗?
她……还不是那么想死……
防备着周围攻击过来的无数刀剑,封长情脑中迅速思忖着。
就在这时,暗处又飞来一箭,封长情躲闪的有些狼狈,在地上打了个滚,正要翻身而起,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不知何处飞来一脚,正踢中封长情腹部,疼痛骤然袭来,封长情倒抽了一口气。
她感觉到无数刀剑架在了脖子上,眼前发白,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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