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刚落,一行人进了岭夏城。
岭夏是关内最富庶繁华的一座城,这个时辰,街道上的人还很多。
封长情找了个客栈先安顿下,打算明日一早再去苏家拜访。
杨蕊和杨学义也一路跟进了岭夏城,把马车停在不远处,瞪着眼睛看封长情他们进了岭夏最大的悦来客栈。
他们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都被那些土匪搜了去。
当时封长情杀掉土匪之后,杨蕊吓呆了也不敢去那些人身上拿回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封长情不会对他们兄妹袖手旁观,但显然是想错了。
“哥,怎么办?”杨蕊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一天没吃东西了。
“……”
杨学义也不知道。
杨蕊心里骂了一声窝囊废,钻进马车里找了半晌,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后道:“不然我们去苏家吧?你不是说你和兰成去过苏家,那家主人很好客,还送了我们一些粮食让营地应急?”
“这……我们其实和苏家的人不熟悉,只是见过一两面。”杨学义觉得不妥。
杨蕊烦躁的道:“那你说怎么办?”
杨学义又陷入沉默,以前无论怎样,身上都会留下些碎银子应急,这次却是一个铜板都没了,而且他还受了伤,想去码头搬东西挣钱都不行。
杨蕊咬了咬牙,想说去找封长情要一点,但饶是脸皮再厚,现在也说不出这话来,而且,她是肯定不去的,要去也是杨学义去,但看杨学义现在的样子,必定是不愿意去。
最后,杨蕊只得道:“那把这马车卖了,也能换些银子,咱们省着点花,在这里打听到兰成的消息之后就雇车去关外。”
“可……”杨学义想说这不是自己的马车,怎么能私自卖别人的东西,但如今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点了头。
两人把马车牵到车马行去。
车是新车,马也是好马,杨蕊软磨硬泡的换了十二两银子。
出门的时候,却不小心和一个年轻的男子撞上了。
“你怎么回事?都不看路的吗?”杨蕊本就心情不好,说话便也有些呛。
那斯文的男子连忙作揖,“抱歉抱歉,是我走的急了些。”
“你是……苏公子!”
站在车马行门前的杨学义却认出了那个男人,不正是苏家的二公子苏铭吗?
苏铭抬头一瞧,惊讶道:“杨兄弟,你怎么忽然到岭夏来了?”
杨学义和兰成封毅来他家中找过封长情,他认得。
“我们本来是和兰成在一起的,但因为出了些事情,分开了,你可见到他了吗?”
苏铭道:“见了,前几日才买了一批粮离开,这位是……”他看向杨蕊。
杨蕊没想到这人竟然和兄长认识,再联系他姓苏,很快明白过来,这就是岭夏粮商苏家的人,脸上的怨气烦躁顿时消失的丁点不剩,挂上温柔和善的表情。
“我是他妹妹,我叫杨蕊。”
苏铭很客气的道:“杨姑娘好。”
打过招呼之后,他也看到杨学义受了伤,便道:“你们可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先去我家吧,我找个大夫给杨兄弟看看。”
“这怎么好意思……”杨学义愣了一下。
杨蕊则大喜过望,“哥,既然苏公子邀请咱们,要是不去那不是太不识抬举了么?”
苏铭再三邀请,杨家兄妹二人竟跟着回了苏家。
苏家是关内十八城有名的富商,宅邸富丽堂皇,客房都是高床软枕,那种舒适奢华,杨蕊再联想自己以前,顿时觉得以前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哥,这个苏家好有钱啊,那苏公子瞧着也很是斯文俊秀,比云城的那些公子也不差。”
大夫刚走,给杨学义重新清洗包扎了伤口,这会儿杨学义正在活动腿脚,“嗯,他是家中老二,还有个大哥,上次就是他给营地送的粮。”
杨蕊兴致勃勃道:“那他大哥呢?”
“据说家中生意都是他大哥苏岳操持,苏岳很忙,也不会管那些琐碎小事。”
杨蕊想了想,喃喃:“要是他们能供给营地,兰成也就不必那么难了……”
杨学义何尝没想过这个。
但他们凭什么让人家供给?他们是乱党,人家没揭发,偶尔相助,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不一会儿,下人送了晚饭过来。
杨蕊看着那满桌子的鸡鸭鱼狠狠咽了口口水,也顾不得装模作样赶紧喊了杨学义来吃。
……
另外一边,苏铭和周若在自己院中逗孩子。
“下人说你刚才带了两个人回来,谁呀?”
“你记不记得上次来找封姑娘的那几个人?”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周若一边踱步一边摇着孩子,“那个姓兰的少年人不是前几天还去铺子买了粮吗。”
“是啊,我带来的那人姓杨的,还有一个是他妹妹,和兰成是一起的,杨兄弟也不知道怎么受了伤……上次听兰成说他们兄妹俩在云城,现在应该是从云城过来,我想问问封姑娘的情况。”
其实上次兰成买粮的时候苏铭就想问,但兰成三缄其口,反倒让苏铭越好奇了。
周若白了他一眼,“左一个封姑娘右一个封姑娘,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外面有了人。”
“胡说什么?”苏铭大呼冤枉,“封姑娘是咱们的恩人,是咱们的红娘,要不是她,这个孩子不能平安出生,咱们也不能堂堂正正在一起,还回到家中来,我就是一直记着她的好,你看你扯到哪去了。”
“你急什么,听不出我在开玩笑呢?”周若无语,又道:“说起来,真是半年没见过封姑娘了,我也有点想她,要不是这孩子拖着,真想去瞧瞧。”
“不急,等我问清楚了,咱们禀了大哥,就去云城瞧瞧。”
“行。”
谁料这一晚孩子忽然闹腾起来,苏铭忙了半晚,便也没来得及去问封长情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封长情起了大早,梳洗穿戴整齐,带着阿静出了门。
小刺猬不知什么时候起的,早早的侯在了客栈门口,见封长情下来,嘻嘻笑道:“带我一起去啊,大小姐。”
“你能管好你的嘴?”
小刺猬竖起右手发誓:“我保证!”
封长情没再言语,算是默许了。
小刺猬立马屁颠屁颠跟了上去,“咱们直接去苏家吗?”
“先去苏家的粮行。”
封长情想做粮行,但她并没什么经验,所以想先去苏家粮行看看。
苏家在岭夏的总行就在大栅栏下,苏岳经营多年,生意极好。
封长情刚进去,就有伙计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询问封长情的需求,还表示能送货上门,可以说服务周到。
封长情一边和伙计搭着话,一边也将这粮行内的商品看了个遍,五谷杂粮品类繁多,但大麦却极少。
海陵、关内十八城,乃至整个西北,土壤贫瘠,种麦子的话产出都不高,因此这里的面价格都不低。
正在这时,伙计冲门外喊道:“东家,您来了。”
封长情回眸一瞧,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正拾阶而上,不是苏岳又是谁?
两人一个照面,都愣了一下。
封长情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铺子巡视。
“封姑娘?”苏岳深沉的眉目带着几分诧异,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封长情,但却没想到半年不见,当初那小小村姑变化竟这么大。
“苏公子,好久不见。”
苏岳在短暂的诧异之后,恢复正常,让管事先处理琐事,招呼封长情去里面小内堂坐下。
“怎么忽然到岭夏来了?”苏岳一边给她沏茶,一边问,“我听说姑娘开了几间铺子,生意都很不错。”
苏岳在关内十八城分行无数,消息自然也灵通。
封长情笑道:“都是小打小闹,做的不好,所以才想过来找您这位前辈取取经。”
“哦?”
苏岳倒茶的手一顿,“听说姑娘也开了粮行,我还以为姑娘是来找我谈合作的。”
封长情:“……”
她上次竟没发现,苏岳这么不可爱。
就不能让她酝酿几句,铺垫几句,再引出合作的事情吗?非要这么开门见山把气氛搞僵。
她忽然想这人会不会把自己当做竞争对手,所以这一番话其实是试探她的虚实?
好吧,同行见面果然分外眼红啊。
封长情巧妙的让脸上没有出现任何不妥的表情,笑道:“合作不敢当,求助倒是认真的。”
苏岳把茶杯放在封长情面前,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来。
封长情慢慢道:“我想做粮行,但没粮食储备。”海陵七城物产丰富,良田也多,但都在部分人的手中,封长情曾让钟槐去买,没买到多少,而岭夏的良田百分之八十都掌握在苏家,每年产出至少在二十万石,他这几年肯定积累了不少存粮。
“我有什么好处?”苏岳直白的问。
封长情笑了,就喜欢这种简单直接的人。
“我有上好的精面粉,你有为数不少的五谷,我提供面粉给你,你提供五谷给我,互惠互利。”
“岭夏去云城这一段路并不太平。”苏岳慢慢开口。
“我知道。”封长情想着自己还亲自经历过好几次呢,“但想赚钱,又不愿意担风险,怕是不行吧。”
停顿了下,封长情又道:“去年大雪,辽人忙着应付雪灾,没功夫来关内十八城骚扰,但如今开春了……你就不怕忽然打起仗来?”
苏岳眼眸微微一凝。
这正是他担心的事情,关内十八城防守涣散,根本不是能好好营生的地方,说不定一场战祸,他辛苦经营十几年的心血就要全部毁于一旦。
在这个时候,把生意转到海陵倒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那里有更安定的大环境。
苏岳道:“我考虑一下。”
“行。”
封长情站起身来,身后的阿静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苏岳瞧了一眼,提出邀请,“不如,随我去家中坐坐。”
“不了。”封长情笑道:“你先慢慢考虑,我今日还想去一趟清水集。”
苏岳挑眉,明白她这是要去看望清水集那对姓宋的老夫妇,倒是没想到,封长情真是挺念旧情挺长情啊。
“等我回来,希望你已经考虑好了。”
苏岳笑了笑,“一定,对了,封姑娘这次是一人来的吗?”
封长情不知苏岳何故与此一问,没想很多,“是,怎么了?”
“没什么,姑娘慢走。”
封长情几人走后,苏岳的眼神慢慢变得深沉冰冷。
“家里那两个人,昨天阿铭说了是封姑娘的朋友吗?”
“二少爷是那么说的,还说,想跟他们问问封姑娘的情况呢,就是昨晚孩子闹了整晚,所以没过去问。”
但,他们既然是封长情的朋友,为什么对封长情也在岭夏的事情只字不提?
管事垂下眼眸。
苏岳浸淫生意场多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什么人揣着什么心思,只需看一眼就能明白。
昨日他听了下人禀报,在回书房的时候路过客房,远远瞧了一眼,那对兄妹,兄长尚且还算忠厚本分,那个妹妹么……
他苏岳虽说不是家财万贯,但每一分每一厘家产都是他辛苦挣下来的,绝没道理任由闲人在家混吃混喝。
“你去。”
苏岳冲管事吩咐了一声。
*
杨蕊和杨学义被人“请”了出去。
站在苏府角门前,杨蕊气的脸色胀红,“你们什么意思?我们是你家公子的客人,你们凭什么把我们赶出来?!”
管事温和的笑着,客客气气的道:“姑娘说话有意思了,怎么是赶呢?姑娘来的时候就说过,还要赶着到关外去,这不是为了不耽误姑娘的行程吗,你说对不对,姑娘。”
杨蕊差点就疯了,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找了理由把她们赶出来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想着怎么跟苏铭要粮食呢。
“您二位慢走吧。”
砰一声,角门直接在两人面前给关上了。
杨蕊气的咬牙。
杨学义却是羞臊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转身就一瘸一拐的朝前走去,也没喊杨蕊。
杨蕊大骂:“哥!你走什么?咱们是二公子的客人——”
“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杨学义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当时为什么就顺着妹妹的话跟着苏铭回了苏家呢?为什么每次事前他都拦不住妹妹,要在事后后悔丢人。
杨蕊被吓了一跳。
周围过路的人也在朝他们看着。
杨蕊顿时浑身不自在,赶紧追了上去,低声骂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身铜臭……”
另一边,封长情喊了老赖驾着马车往清水集去。
小刺猬死活又是要跟着,四人只好一起上路。
阿静骑马一天之后,自己一个人骑着也是没了意思,跟着上了马车。
他昨晚一晚上没睡好,上了马车就靠在封长情身边睡下了。
“今天谢谢你。”封长情跟唐进说道,要不是他提醒当下局势,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劝服苏岳,毕竟,把自己的钱分给别人赚,没人会乐意。
唐进沉默着。
前世,战事是在去年冬天发生的,就算因为大雪今生没有打起仗来,但不代表永远不会打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前世之所以辽人来犯,关内十八城溃不成军,根本就是因为海陵势大,皇帝想借辽人的手搓海陵锐气,早早就跟辽人达成秘密协作,把关内十八城割让给了辽人,这十八城被辽人铁蹄践踏,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前世皇帝万万没想到,海陵已经太过强大,辽人的铁蹄能践踏的了关内十八城,却叩不开海陵的城门,反倒让白瑾年以驱赶辽人为借口,大肆招兵买马,实力越发壮大。
“你在吗?”封长情又问。
唐进笑问:“想我了?”
封长情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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