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很不错。”姜育恒轻笑两声,转瞬又成哈哈大笑。
爽朗的笑声很大,却让人心底发毛。
这般反常的态度,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不是高兴,而是怒极而笑。
即便是姜育恒的女儿姜莱也是如此,心中有气的她想要上前跟老爸说道说道什么是【为客之道】。
可姜莱却前进不得,因为她的手笔被裴韵书紧紧拉着。
摇着头的裴韵书做着口型:“不要过去,男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姜莱知道裴韵书必然是向着赵守时的,这点毫无疑问。
那这就说明裴韵书相信赵守时能够摆平眼前这有些焦灼的局势。
姜莱虽然不知道裴韵书哪来的自信,但作为同学,她还是决定相信。
不过也做好打算,要是自己老爸真的‘不懂规矩’,那就别怪她这个当女儿的‘没大没小’了。
姜莱被裴韵书拉住,可没人拉洪传。
此时的他最期待的就是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局势,早起期待混乱阶梯的他几乎快要高兴尿了。
指着赵守时的洪传洋洋得意的喝骂:“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你根本不明白地级市常务副市、长的分量。
姜市、长可是副、厅级干部。咱们县委一把手刘书籍都曾是他的下属,知不知道姜市、长一句话,刘书籍,不,都不用刘书籍出面。就你们这的镇长甚至只是村长都能把你拿捏的欲@仙@欲@死。”
略吨片刻,洪传状似好心,实则阴险至极的劝说道:“你赶紧给姜市#长赔个不是,姜市#长人大量,兴许就不跟你小子一般见识。”
“我好害怕呦。”赵守时做惊恐状,但看向洪传的眼神却像是看傻子一般。
生怕这货不信的赵守时再度重复:“真的,我真的很害怕。但我不知道怎么赔不是,要不然你给我打个样?”
姜育恒见赵守时的语气虽然状似平静,但正像是爆发前的宁静。
而洪传又是个没有眼力价的,看不出来也就罢辽,偏偏还要变本加厉的再度挑衅。
虽然无所谓赵守时的怒火宣泄,但姜育恒确实没有跟赵守时为敌的打算,因为没必要。
跟赵守时翻脸不仅没好处,而且会还让自己女儿难做。
她这千里迢迢跑来做客,要是被自己弄的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一年就受着吧。
更别说,还有堂堂副#厅却被眼前这个小小副科利用的嫌疑。
···
知道过犹不及的姜育恒明白现在可以见好就收了,要不然一会就真的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姜育恒对女儿使了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直接开口呵斥洪传:“你快闭嘴吧,就你逼事多。”
脏话是故意的,姜育恒就是让赵守时明白自己也恼火这个洪传的行为。
也算是对某人之前的【被狗咬、打主人】说话的回应
——这狗不是我的,你爱打打,炖了吃肉也行,你要是叫上我一起吃,那我谢谢你。
赵守时与姜育恒正对面,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过赵守时并没有开口表示‘理解’亦或者‘谅解’,他就是静静等着姜育恒的下一步。
就像之前说的,狗吠路人,应该由狗主人制止,而不是被殃及的路人。
如果狗主人不理,那就要做好被路人打的心理准备。
路人看戏,狗主人喝止,但狗好像还没有察觉形势的变化。
洪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算计,但至少表面上他是为姜育恒发声的。
也把自己当成姜育恒的盟友,更相信姜育恒也是这般认为的。
是以当洪传听到姜育恒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这是骂赵守时的。
毕竟这世道哪有踩队友,捧对手的嘛。
心情激荡的洪传从之前的色厉内荏到现在真的有了狂吠的勇气:“小zei儿,听见姜、、哎呦,我草!”
洪传的话还没说完,他身后的姜育恒恼他不开窍,一脚踹向洪传的膝弯处。
洪传之前是背对姜育恒的,再加上毫无防备,就被这一脚偷袭给踹的他向前一扑直接跪下。
这还幸亏是他用双手撑地,要不然就不是跪下这么简单,而是趴在地上摔个狗吃屎。
即便这样也很丢脸面,洪传不等站起来就回头喝问:“艹,是谁踹老子。”
等洪传看清姜育恒那一脸不善的表情后,即便想收口也已然来不及。
只不过还有些不敢置信,因为洪传觉得自己跟姜育恒是队友。
相煎何太急啊。
当然这只是洪传的一厢情愿,很显然姜育恒并不这么认为。
姜育恒怒目一瞪,一股如高山陡岭一般摄人心魄的气势激荡:“我踹的,你有意见?”
有意见吗?
肯定有啊。
只不过洪传不敢说而已。
顾不得起身的他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洪传还待继续往下说,就察觉眼前闪过一丝殷红,然后就觉得自己手里好像夹了一张纸。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张百元大钞。
这一刻,洪传的脑袋上浮现三个黑黑的问好,正疑惑这钱的来历呢。
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重,然后耳边传来让人几欲气炸的话语:“虽然你这个头磕的不标准,不过小爷我高兴,也懒得跟你计较。
就赏你一百块压岁钱,多少不论,算是长辈我的一点心意。
对了,你不用感谢我,因为在我看来你给我磕的这个头连五毛都不值。
只不过小爷身上没有零票,就便宜你小子了。”
洪传之前并不了解赵守时的油嘴滑舌,等他领教了,对方已然开完地图炮,回去休养生息去了。
而洪传呢,只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恨不得对赵守时扒皮抽筋吸髓的洪传恼羞成怒的站起来,准备骂赵守时一顿过过瘾。
还不等他酝酿好情绪与台词,姜育恒的话又到耳边:“滚一边去。”
“姜市长、我。”
洪传还要解释,但没人理会。
“听不懂?”姜育恒眉头一挑,声音不大但语气却重逾山岳。
洪传即便恼怒姜育恒的翻脸不认人,但委实不敢得罪这位可以决定自己事业的大佬。
只得依言退向一旁,低垂眉目的他心中却盘算着过后如何整治让自己颜面尽失的赵守时一家。
许秀燕名下那么多公司,很显然是为了合理避税。
虽然合理避税符合国家标准,但税局怀疑其中有隐情,特意去调查一下,是可以的吧?
洪传直接就可以自说自答:可以,非常可以。
在洪传眼中,自己好歹是副科级,在脚下这座小县城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你要说多牛逼也不至于,但压胜一个农村青年还是可以的。
更别说他的应对方法将在规章制度的边缘游走。
虽然很难达到要命的程度,但让人如鲠在喉却只能生生忍着还是可以的。
···
不管洪传如何想,他暂时的退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些许。
姜育恒直视着赵守时,主动把手伸出:“自我介绍一下,姜育恒,卫坊市常务副市、长。副厅。”
赵守时略一沉思,姜育恒虽然有看戏的嫌疑,但他终究没有做出多过分的事情来。
而且刚才也算是表明态度不会与洪传同流合污,再加上姜莱的态度很明显是帮理不帮亲。
还有裴幼清、裴韵书以及老妈在一旁连连使眼色让自己不要冲动。
赵守时还是握住对方的手:“赵守时,紫禁城影业总经理,副处级。”
“什么副处?”姜育恒的疑惑脱口而出,下意识的侧脸把耳朵正对着赵守时。
这不是不信,这是不敢信。
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让姜育恒惊讶了,即便他觉得眼前的青年表现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能够表现出的不卑不亢以及应对得体,甚至是进退有据的反击。
但姜育恒从来没想过眼前这人不仅跟自己一样同为官场中人,而且竟然还是副处级。
赵守时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不严谨,改口道:“我的编制在帝都卫视,确切的说应该是副处级待遇。”
赵守时的解释并没有打消姜育恒的惊讶,甚至因为他再度承认,让姜育恒的惊讶程度再度升级。
因为之前还在怀疑这话的真伪,而现在去伪存真更加可怕。
因为眼前的赵守时看起来真的太年轻了,也就二十五六?
姜育恒的心中潜意识的相信赵守时的话,但他还是寄希望于赵守时只是面嫩,实际年龄已过而立之年。
心中想法疯狂蔓延的姜育恒再度问道:“冒昧的问一下,你今年什么年纪?”
“三十。”赵守时随口回了一句,想了想,又改口:“确切的说,不满二十六。”
不是赵守时说话颠三倒四,实在是他真的说顺嘴了。
二十五岁的副处,拿到帝都都有些扎眼。
不管是谁听闻这个消息,都是相当的惊讶。
要么问赵守时怎么升的这么快,有没有什么隐秘?要么就是玩笑的问他是不是有背景。
赵守时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后来只要被问及年龄,一概宣称三十。
四舍五入嘛,没毛病。
没别的意思,就是图个省心。
之前刻意遮掩的信息却在现在高调宣布,就是展示自己的肌肉,省的被人小觑。
姜育恒是否轻视赵守时还不好说,至少现在没有,因为他惊的三花聚顶,头顶冒烟。
公门修行的艰辛与坎坷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即便姜育恒目前已然是副#厅级,再回首以往的经历依旧会脊背发凉。
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获得回报,大多时候的努力就是努力,也只是努力而已。
想要更进一步,需要能力突出,还得上级赏识,下级拥护(平级同事支持)以及有合适自己的机会。
毫不夸张的说,每前进一步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齐聚。
主意,是每一步都需如此。
从不算级别的办事员到副科,到正@科,到副@处、正@处、副@厅、、一直到最顶尖。
每一级都是阻拦了无数人的关隘。
姜育恒从普通办事员走到现在的六级副@厅,用了整整三十年时间。
要知道姜育恒对自己的经历已然非常满意了,甚至敢奢望积累两年更上一步。
如姜育恒这种还是少数,绝大多数是蹉跎十几二十年,依旧是最底层的办事员。
正因为姜育恒知道这里面的艰辛,才有他现在的惊讶。
当年的姜育恒走到八级副处,用了整整十五年。
而眼前的赵守时还不到二十六就达成。那他用了多少时间?
一年?两年?四年?不能再多了,毕竟他才二十六,刚毕业没两年吧。
这要是不值得惊讶,还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赵守时的能力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的潜力,而最最可怕的是支撑他走到现在的背景。
第三项是第一项与第二项可以换来应得回报的基础条件。
而且,有了第三项,那所谓的副处级待遇与真正的副处级已经没有什么差别。
只要背景一纸调令,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待遇】变成【职位】。
有背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
姜育不想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如果说之前的他不想跟赵守时闹翻,只是考虑自己女儿的因素。
那现在的他不想跟赵守时闹翻,更多的是自己内心真的不想跟赵守时为敌。
虽然不想承认,但姜育恒知道,眼前的赵守时确实有让自己忌惮的资格。
自己这种比赵守时高两级的尚且如此,那比赵守时低两级的洪传呢?
姜育恒瞥向洪传,对方依旧低着头,使得自己看不到他的脸。
但他的脚下赫然有疑似汗水落地而成的水渍。
现在可是寒冬腊月,还出汗?
那肯定是后怕的原因。
而事实正是如此,低着头的洪传快要把牙咬碎了,也恨死了自己。
自己才是个副科就在这里耀武扬威,一副天老大,地老二,哥们老三的架势。
可谁想自己瞧不上甚至还准备用手段整治的青年,竟然是比自己高两级的副处?
这不是关门门前耍大刀,那什么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这一刻的洪传心中没有一丁点报复赵守时的想法。
他唯一想的就是如何能够征得人家的原谅,或者退一步的求这位年轻官老爷不要跟自己计较。
仔细想象自己刚才语气虽然嚣张,但真正吃亏的是自己啊。
要是自己态度好一点,诚恳一点,想来被这位年轻官老爷给当成屁给放掉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姜育恒与洪传的反应,尽皆收入眼底,这让不惜暴露底蕴的赵守时有些欣慰。
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果然是恶人只有恶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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