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次对视一眼,而后方长和谷山从表情中互相知道,对方也明白了其中意思。
“既然如此。”
老者谷山略微沉吟,率先说道:
“齐知县可于侧门悬挂一灯笼,待她来后,使可靠人将灯笼摘下收回,吾二人便知,自会上门查看。”
“当然,若是事出意外,齐知县可先虚与委蛇,我们听闻有人到来后,即使不见灯笼,也会前来解救。”
“好。”齐知县答应道。
似乎是压在心头许久的大石头,今日终于松开了些许,他脸上神色一松,同时长吁了一口气,而后齐知县调整了下坐姿,想了想,继续补充道:
“我去备上两个红灯笼,若是对方到来,便以庆祝为由,吩咐将外面粗纸灯笼换成红灯笼,如此更不易穿帮。”
谷山和方长都点头,这样确实更为稳妥些。
毕竟,若是事情忽然泄露,那妖怪挟持了知县,或者干脆将齐知县干掉,也是麻烦事儿。
旁边老仆放下手中茶壶,拱手对知县说道:“家主,此事交给别人也不放心,便由在下来罢。”
闻言知县齐南闻言不断点头:“你办事,我放心,这再好不过。”
老仆看起来话不多,只是应道:“必不负所托。”
齐知县又道:“这后衙颇有几间好客房,二位先生或许可以考虑,在后衙住下?这样便不用刚刚的布置,直接来了瓮中捉鳖便是。”
“不妥。”谷山摇头,“若是走漏了风声,被对方察觉了情况,反而不美。”
“毕竟,现在是敌在明我在暗,若是对方逃掉,那可就处势转换了,我们又无法一直保护,恐怕齐知县您会遇不忍之事。”
“!”知县闻言,立刻放弃了这种想法,他看了下这个小饭厅环境,转而说道:“我们移步书房可好?此处非谈话之地,而且他们还饿着呢。”
二人对此倒无不可,便随着齐知县一起,来到书房坐定。
身后面,县衙里其他成员见几人终于撤走,纷纷近前。
他们等开饭已经等了许久,早上又都未吃太饱,肚子饿的紧。
众人一起动手,将饭桌上装着白菜炖冻豆腐,却几乎见底的大菜盆,从锅中盛菜重新装满,而后争抢着剩下的猪头肉和香肠,打扫着鸡蛋末,各自端着粟饭碗大嚼。
知县家中老仆没有去用饭,而是跟着三人一起,走进书房侍立,并为他们奉上茶水。
倒是方长有些过意不去,说道:“老人家,您不如先去厨房用饭?我们都是乡野之人,并不拘礼,无需如此。”
对方摇摇头,算是婉拒。
方长也不强求,他转向齐知县,说道:“在下前来拜访,却是还有另外某件小事,希望询问下齐知县。”
“先生请讲。”齐知县恭敬地说道。
面前这位方先生,给他的感觉十分神秘。
尤其是刚刚那会儿,自己和谷先生交流时,方先生几乎没说话,只是如盆栽一般,在旁边默默聆听,若不是自己神情专注,几乎注意不到旁边还有这位。
刚刚好像总是会下意识忽略,旁边还有一个人,就好像方先生是这书房里本来的陈设似得。
却听这位方先生继续问道:
“在下于天下行走了许久,到过许多府城,入城费皆是一文,可到了这永嘉府时,发现此地入城费,竟然是两文钱。”
“有此事?”
齐知县有些迷惑,他下意识问一旁老仆。
老仆倒是知晓,微微躬身告诉他道:
“禀家主,确有此事,永嘉府入城费都是两文,比别处贵一倍。您平常出入乘车坐轿,不用和百姓一起排队,自然不会注意到此事。”
“乃是上上任知县在此为官时,为了横征暴敛,所颁布的命令,后面那任知县也您之前一样,并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于是这比旁出高得多、甚至有些特立独行的城门税,就延续到了现在。”
“那怎么使得!”
令方长惊讶的是,齐知县知道此事后,脸色变得很不高兴。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正了正官帽,在房间空地上来回踱步,过了一小会儿,齐知县忧心忡忡的说道:
“入城费可不是一次缴纳就完了,而是一个出入就两次,多出来的两文钱,对于咱们来说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百姓来说,赚得一文钱都千难万难。”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若是全家务农,手中有粮无钱,每一文钱都不好赚到,卖个粮食都要受商人盘薄,这多出来的入城税,都是百姓们血汗啊。”
“日积月累之下,衙门收入倒是增加了,但不知道多少人,会因为这点小事儿,生活变得更糟糕。三天之内,本官要解决此问题,不能再这样下去。”
方长听得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没想到这永嘉府知县是个懂行的,而且看表情和话语,他真切的能感受到,这齐知县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做样子。
受此心境感染,方长心中大点其头。
于是他抬起双眼视线,用望气之法,注视着齐知县头上气势,想判断一下对方的官运如何。
“唔?”
所见到的情形,确实让人感觉诧异。
“怎么了?”旁边谷山听到方长声音,侧过身子来问道。
方长轻轻咧嘴笑了:“齐知县。”
“诶?”
“以在下观之,您竟然不是走科举之途上来的?或许,是其它原因?”方长直白地说道。
面前知县齐南的表情,瞬间变得错愕,而后又爬上了恐惧、气愤、忧愁,最终归为平静,就似心如止水一般。
他看了看旁边老仆,苦笑道: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瞒着二位先生了,我都坦白,但还请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您放心,我们都是方外之人,并不会将后面情况泄露出去。”方长保证道,“若是不方便,其实不用告诉我们也可以。”
齐知县摇摇头:“这个秘密已经藏了太久了,接下来要对上知州的手段,还不知道我的下场如何,有些事情,却也是不吐不快。”
方长点点头,旁边谷山也是,倒是一旁老仆,身子骤然动了下,似乎要阻止,但又停住。
“我不是知县。”齐南说道,“真正的知县,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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