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州雨大风急,李寇闲坐发呆。
他在慢慢回忆军寨的水利,如今只三条自塬头下来的水渠。
这不够。
还有军寨吃水的问题。
他记着千年以后山里还有几座水井出水很多的,如今挖掘当比后世更佳。
毕竟,如今的北原要比后世光秃秃的山岭环保得多。
还有开梯田,这段时间光顾着垦荒有些忘掉了保护。
毕竟是西北水土流失太狠,必须一边开发一边整顿。
李寇油然想起了工业化开端,砖厂是他比较熟悉的只要有人手开辟出西头的路就可办理。
可水泥厂他基本不懂,只有村委会扔的一些水泥做研究。
此外,就是上头的地址可以让他推断出水泥矿石的大概所处位置来。
更要紧的是开发出来之后如何推广开。
军寨建设不能让粮行出钱的。
他还须用红砖水泥生钱才可以。
正想到这儿,肩膀上探出一双细嫩的小手。
马姑娘揉着他肩膀轻笑:“大郎又考虑甚么家国大事了吗?”
李寇奇怪道:“不能发呆吗?”
“才怪。”马姑娘笑嗔着递过来一杯热茶一点甜点心。
是玉米蛋糕。
李寇惊喜道:“根生嫂竟做出大批蛋糕了吗?”
“有玉米,你又交待她请些厨娘,她可不舍得,便自己试探,今日一大早,果然蒸出一笼蛋糕来了。”马姑娘请教,“可要再推广开来使他人谋利呢?”
李寇将臊子面推广了,如今满城都是臊子面条。
他又把肉夹馍推广了,除却青辣椒须在升斗粮行勾买其余物什人家都会自做。
李寇又教以制作猪肉的新方法,升斗粮行虽也开了调料铺子但大头利润都为市民所占据。
如今渭州城,处处都有李寇的影子。
他爱喝茶,又不爱斗茶那样的。
遂有人将茶砖制作成茶沫子,不放一些调料。
这本是好的,只是挑出“李大郎清茶”招牌便好笑了。
还有人打出“李大郎正宗臊子面条”,更有人声称自家才是“正宗李大郎肉夹馍”。
李大郎三个字俨然成为渭州饮食号召。
李寇讶然道:“如今年产怕也不过千石玉米怎可供应全城蛋糕商人?”
那便是要留着自己开发了吗?
马姑娘喜滋滋绕过来,拉着椅子在李寇身旁坐,掐着手指算,若以根生嫂的看法,这一块蛋糕总得有五十文钱,若一天能有一千块蛋糕便……
“贵了。”李寇道,“此物太甜腻,售价太高了,不利于推广。须记着,便是再高档的美食,也该让普通人家尝上一口,如果才能口耳相传。”他叮嘱一点,“即日起,须培养蛋糕师傅们才可以快速抢占市场,此外,要与各家酒楼商议。”
马姑娘大怒:“这些腌臜泼才竟纷纷推托——”
“那便先开蛋糕房,而后自谋酒楼。”李寇一挥手,“不从我,便挤出渭州餐饮市场。”
“大郎真豪气。”马姑娘便是这个小算盘呢。
在她看来甚至不必与旁人合作,只要玉米不断便有大量酒楼。
“傻啊。”李寇失笑道,“你算下,蛋糕先开发,而后有烈酒,烈酒外,我们还有果子酱果酒,有大量蔬菜,若好处都为我们占有了旁人怎么肯甘心?给他们一些小小的甜头,他们自会为我们出力。而我们要做的,便是把妄图和我们抢大头的打击下去。我倒想,数年后陕西诸路饮食市场,我们不独尊,但我们有绝对的话语权,顺我者,致富;逆我者,灭亡。”他劝道,“天下财富一家一室如何能够占完?而多些敌手未必便是坏事儿哦!”
马姑娘眨眨眼,明白他不愿这么早便被官府盯上了。
北宋自然没有垄断这说法的。
可一家一户倘若取财富过于多则必为官府所忌,此不是长久之计。
李寇至少还需要十年二十年才能培育出巨大的实力。
“是了,你今日要去拜师,我让根生嫂多备一点儿蛋糕,还有那高粱饴,你从何处学来的竟那般好吃,昨夜与折娘子多吃嗿嘴儿了,她此时还有些不甚舒服,正嚷着要吃酸的面条儿呢。”马姑娘好笑地埋怨李寇说。
李寇自然不能管住小姑娘的嘴儿,也只好由着她去。
晌午时,雨停风住天空开一片蔚蓝色。
李寇沐浴更衣,换一身短打推着车便出门。
黄述在院子里埋怨:“咱们郎君就是谦和,便是要拜师,又何必短衣小厮的打扮,低下头去求别人,咱们帮着送过去,不也是一样么?”
孙安正准备出发,他要亲自带队勘查一遍新路况。
便是通过静塞贼控制的路。
孙安心知道,李寇必有诛杀山贼的雄心。
他看下黄述,微笑着只是摇头却不多说话。
黄述怒责道:“孙兄何不明说?”
“黄兄好心急,你却不知,主公哪里是低头,他只敬张泰道德与学问,非故作姿态。”孙安道,“既心诚,又好学,我料主公必定成公卿。”
黄述撇下嘴,嘀咕一声“做公卿王侯有甚么滋味”。
这话令孙安心下大吃一惊。
他笃定李寇必在黄述这样的绝对的心腹面前表露过某一种心中志。
那么——
孙安极其大胆,他不但不怕反而有一种烈火在燃烧。
方今之天下,谁知多少草莽豪杰隐藏在江湖?
熟读兵书自然知晓历史,孙安可知道这是甚么样的征兆呢。
“不可说。”孙安低下头隐藏住眼里的热切。
他只想一个:“主公尚年少不必急此时。”
李寇的稳重,是他最看好的。
李寇可不知这些,他推着车避开点滴的雨直奔张泰府上。
叵料刚到时,周三郎打着伞迎了出来。
“周兄怎知的?”李寇好生惊讶。
周三郎笑嘻嘻地拱手:“大人掐指一算便是口福到了。”
李寇失笑道:“张师乃君子,周兄若敢说掐指一算事恐怕要挨打哦。”
“哪里话,快请。”周三郎兴奋至极,帮着提车轮进门,悄悄道,“大郎可知道,咱们渭州也有同乡九老之名乎?”
同乡会?
李寇自然知道这个典故,他记着前段时间读唐朝白居易诗,有一篇《九老图诗序》传世,乃白居易与胡杲、吉皎、刘真、郑锯、卢贞、张浑年老退居洛阳,于会昌五年二月二十四做尚齿之会,并各赋诗记之。其年夏,李元爽与僧如满亦归洛,并做图,绘九人形貌,题就老图,后称香山九老,或洛中九老。
据此引申出,宋太宗时代,李昉罢相居于京师开封,试图继承白居易的九老会,遂联合宋琪、杨徽之、魏丕、李运、朱昂、武允成、张好问、释赞宁等并称九老。
此事可见于宋太宗宋真宗朝名臣王禹偁之《左街僧录通惠大师诗文集序》。
据此,最近的还有司马光的“洛阳耆英会”。
这可不仅只是文人之间的聚会了,其中还有政治诉求。
看看这里边的人吧,天下名臣富弼、文彦博,司封郎席汝言、朝议大夫王尚恭、太常少卿赵丙、秘书监刘几、卫州防御使冯行几,以及天章阁待制楚建中、朝议大夫王慎言、太中大夫张问、龙图阁直学士张焘,还有个大名府留守王拱宸,加上一个司马光,哪个是省油的灯?
宋朝的读书人,可不是明清的废物。
他们是有济世雄心的士大夫哦。
那么,这渭州九老又是什么人物?
李寇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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