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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云刚进药庐,便听见里面“咚”的一声钝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地面。
不由一愣,忙加快了脚步。进去才发现,却是灵老,正站在帷幔里面发呆,他的脚下,还躺着一个人形物体。
霁云撇了撇嘴,也不知灵老又发什么疯!话说这求他治病的人也真是倒霉,每天被折腾个不停。
灵老也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却是头也没回,围着脚下的人不住转圈,嘴里还喃喃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是你?明明少主说是安家——”
忽然回头冲着霁云厉声道:
“阿开,你过来。”
“我?”霁云忙摆手,心有余悸道,“你又想用那帷幔害我吗?我才不去——啊——”
却是身子猛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拉了进去。
眼看着自己直挺挺的就朝帷幔撞了过去,霁云只吓得面如土色:
“喂,快放开我——”
话音未落,却噗通一声同样趴倒在灵老脚下。好在脸颊正好趴在一堆溢满了药香散落在地的白布条上,虽是受了些惊吓,倒也不是太痛。
正在庆幸,却被灵老俯身就提了起来,狠狠的朝另一个方向丢了过去。
“灵老你发生么疯?”
霁云“呀”的痛叫了一声,倒不是被摔得,实在是下面的东西太硌人了!下意识的往身下瞧,却是一个趴伏着的男子身形,虽是仅看了一眼,霁云神情立时大变,猛地跪坐起来,一把抱起地上的人在怀里——
果然是自己梦中梦到了无数次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这么多伤疤——”霁云怔怔的落在那曾经如玉般白皙现在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疤痕的脸上,把脸慢慢贴了上去,手臂也随之收紧,直到把无声无息瘦弱如同骷髅般的男子完全搂在怀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霁云慢慢抬眼,直视始终默然不语的瞧着自己的灵老。竟然叫得出阿逊从前的名字,难道眼前这些人……
看着眼前陡然间变了气势的霁云,灵老也有些吃惊,半晌方道:
“你果然识得阿呆。”
自己早料到这两人间应该有渊源。
一开始愿意收治阿呆,不过是少主有命。可人送来之后,自己却发现,这人从高处摔下,除身体支离破碎外,五脏六腑俱皆重损,平常人便是伤了一处便已无法活命,这人却是伤的这般重,竟不知为何还强撑着不肯离去——
殊不知这般活着却是比死更要痛苦千万倍!
本来以为这人纵使求生之意再强,奈何伤重如此,自己便是诊治得了他的,却仍是无法唤回他的神智。这种情形,便是神仙在世也回天乏术,最终也必然仍会在昏昏沉沉中离世而去。哪知那日阿开开口讲话,自己却发现这人脉搏忽然有力了些。
虽是奇怪,但想着这或许是一个契机,便让阿开一直不停说话,再辅以自己精心准备的药物,不过几天,这人状况果然大为改观!
让自己不得不怀疑,阿开这小子或许就是这安家少爷始终牵挂、死也不愿放手的人!
而且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实在熟悉的很,好在这些日子以来,这人的伤口应该也结痂了,自己就想着把绷带去掉,瞧瞧到底是谁,再没想到,竟是阿呆!
只是阿呆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吗?怎么成了安家少爷了?
还有那个叫阿开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竟使得阿呆这般冷情的人竟是死也不愿意撒手?现在被霁云这般逼视着,更是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面前这小子的身份怕是也不简单。
“我要见穆羽。”霁云忽然道——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灵老站起身来,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淡然道:
“你呆在这里就好,对了,这周围可都是毒物,你最好不要尝试带了人跑,否则——”
身形一闪,便出了药庐。
“你找羽儿?”姬二有些奇怪的看了灵老一眼,“羽儿方才出去了,怎么,有事吗?”
“二谷主,”灵老皱了眉头道,“情形好像有些不对。我刚才解开了安家少爷的绷带,你知道,那安家少爷是谁?”
“是哪个?”姬二一愣,“难道是我们认识的不成?”
灵老点头:
“正是。
那下人也是个机灵的,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
“你们是哪里来的强盗,怎么擅闯民宅——”
一语未必,就被李玉文带来的家丁一拥而上捆了起来。
一行人径直往正房而去。
一个老妈子正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轻轻哄着,看到气势汹汹的一群人,顿时吓呆了。
李玉文停下,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孩子,那般可怕的眼神儿吓得老妈子转身就想跑,却已是来不及,被家丁一下推倒,抢了怀里的孩子就走。
“夫人,有人来抢小少爷——”那老妈子直着嗓子道。
“夫人,小少爷?”李玉文瞧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喉咙里发出一阵吓人的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娘子,你做什么?”方修林正好赶到,跌跌撞撞的跳下马来,神情惶急的瞧着李玉文怀里的孩子——
这可是自己第一个孩儿,还是个儿子,方修林自来疼的心肝宝贝一般,这会儿看李玉文眼神如此可怕,几乎要吓瘫了。
“娘子,你想怎样都好,只要别伤着孩子——”
“孩子?”李玉文迟钝的抬头,笑声古怪,手也一点点放在小孩的喉头上,“相公,那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孩子?”
“你要做什么?”方修林只觉喉咙发干,刚要喝止,却在看到李玉文身后眼神冰寒的穆羽后,又止了声,忙苦苦哀求,“娘子,都是为夫的一时糊涂,才做下这般糊涂事!是我对不住你,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可这孩子,真是我的骨肉啊,要打要罚都随你,却是莫要伤了孩子啊!”
说道最后,竟是眼泪都流出来了。
却不知李玉文心头更冷。
表哥镇日里只说这世上他最爱的人便是自己,可今日不过一个小小孩童,就完全把自己比了下去。是啊,或许这辈子,自己都无法有一个自己的孩儿了!而那个生育了这个孩子的贱人,在表哥的心中,将永远是自己无法超越的!
所以,这个孩子也好,那个贱人也罢,都不能留!
“相公,你真的觉得,这是,你的骨肉?”李玉文轻轻道,甚至尽力露出一个印象里当年表哥最喜欢的笑容。
殊不知过于愤怒早已使她的脸部扭曲,再配上脸上青紫吓人的胎记,那样一个楚楚可怜的笑容,落在人眼里竟是可怖无比。
方修林吓得一下坐倒在地。
同一时间,紧闭的正房房门被人一下砸开——
巨大的声响中,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慢慢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浑然不知,自己仅着一件红滟滟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兜肚罢了。而她的身边,和她交颈而眠的还有一个赤身的男子。
“孔松青!”方修林只觉头一阵晕眩。
“秋月!贱人!”李玉文声音凄厉。
若是霁云在的话,自然也会认出,那堂而皇之做了方修林外室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盛仙玉的贴身大丫鬟,也是上一世服侍着李玉文同样以胜利者的姿态把自己踩在脚下的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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