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在江面上缓慢航线,繁星点点,江清月明。
曹华靠在躺椅上,手上拿着一架望远镜,观测着天空的星星。
绿珠乖乖的坐在旁边,拨着橘子,放进曹华的嘴里,略显腼腆的问道:
“公子,你在看什么呀?”
“夜观星相,推演大宋之气运。”
“.....哦...”
绿珠不说话了。
寒儿惊为天人,方才的胡思乱想一扫而空,小心翼翼打量着靠在躺椅上的曹华:
“公子,观星是钦天监的道士干的事儿,您对这也有所涉猎?”
“武夫一道,终点是天人合一,所谓天人合一,就和与天地气运融为一体,皮为天,骨为地,体内自成洞天.....算啦,编不下去啦...”
寒儿正用小本子记着,见曹华不说了,有些可惜:
“说的挺有道理,公子在我们眼中和神仙区别不大了,说不定真有所感悟....”
曹华放下望远镜,抬手在绿珠脸上捏了下,轻笑道:
“成神仙有什么好的,我可舍不得贴心小棉袄,咦—...玉堂了?”
“肯定又跑下面疯去了,不用管她。”
“呵呵...”
曹华看了会儿月亮,忽然又想起前世的朝朝暮暮,略微思索,轻笑道:
“寒儿,教你的歌还会唱吗?”
寒儿抿了抿嘴,合上小本子,轻咳一声酝酿情绪:
“叱吒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叱吒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
翻天覆地~我定我写尊自我的法律~
.....”
唱的很有气势。
绿珠拨着橘子听了半天,有些疑惑:“公子,这是哪里的方言?听不懂。”
“岭南那边的方言。”
“哦....岭南是哪里?”
“海边...”
曹华手指轻敲椅子扶手,认真听了片刻,转眼望向寒儿:
“要不要再教你一首?”
寒儿唱完后,表情依旧认真,点了点头。
曹华回忆片刻,轻咳了一声:
“安静的离去~
和孤单一起~
拥挤的回忆~
时间抹去~
人在大宋已经嫖到失联~
有时也怀念当初一起~已经改变~
让这天空将你我相连~怀念你~
.....”
旋律很好听,声音富有磁性。
寒儿蹙眉听了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迟疑许久,才小声嘀咕:
“公子,嫖到失联...是什么鬼?”
曹华勾了勾嘴角:“乐不思蜀,不想回去啦。”
“不回汴京了嘛?”
“嗯.....怎么说了......算啦,解释不清楚,继续唱歌....”
“哦....”
六百多艘船只,如同悬浮与江面的巨鳄,一根根火把犹如猩红的兽瞳。
寂静长夜,在幽然歌声的伴随下,缓缓形势向千里外的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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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海如潮,明月悬空。
赵辙身着龙袍,坐在金殿之外御道台阶上,手中是一把满是缺口的金刀,刀是他的佩刀,心爱之物,佩戴一生也就出鞘过一次,在阳山之内。
手指摩挲过刀锋,满是缺口。
百万人口聚集的汴京城池,人声鼎沸,诺大金殿之外,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皇帝坐在台阶上,看着满城灯火。
赵辙轻轻叹了口气,不禁又回想起了山崖之下的一幕幕....
........
“同出一母,血浓于水....我赵淮安安分分了一辈子,只因一封信,便死与兄弟之手....哈哈哈哈.....最是无情帝王家....大宋完啦....大宋完啦....哈哈哈....”
“还我侄儿命来!”
“爬起来啊!”
.......
那曾是他一生中最绝望、悲愤的时刻。
安分一生,殚精竭虑,只是为了让大宋变好一些。
却不曾到头来,被亲哥哥的陷杀,亲侄儿在面前惨死,被喧嚣恶匪羞辱,竟然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只能如一条濒死老狗般,展现那毫无作用的逆境孤勇。
........
“贼子尔敢!”
“来啊!”
.........
猛然听见那声大喝,他心里确实震了下。
重重围杀,匪军的刀剑、厢军的箭雨,似乎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只有那个近乎倔强的男人,背着他硬生生淌过刀枪箭海,在数万人的围杀中,硬生生给他走出了一条生路。
那一瞬间,他曾萌生了个想法。
只要能做到,这个天下,没有任何东西是不能给曹华的。
常言‘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有付出才有回报。
曹华付出了血的代价,却没有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无非叫了他一声‘岳丈’而已,把他当家里人。
为了帝王之家毫无重量的一点情分,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最不该救他的时候救了他,直至害的君臣反目,成了遗臭万年的弑君之贼。
而他却平步青云,成了大宋的天子。
到了这一刻,他又不得不对曹华赶尽杀绝,因为他是天子,曹华杀了先帝,他若不这么做,难以平天下之心。
“都是迫不得已,你已经可以安稳一生,为何还要步步紧逼...
...知道亏欠你,来讨债,朕也认了...
...只希望朕没看错人,你真是个好人吧....”
轻声细语,赵辙摸着残破的刀锋,幽幽叹了口气。
踏踏——
身着太子服的赵淮,脸色再无往日轻浮,神色落寞的走到金殿外,想了想,在赵辙的旁边坐下:
“父皇,您旧疾未愈,回去休息吧。”
“呵呵....”
赵辙偏头看了眼,已经马上及冠的嫡长子,比以前稳重多了,只可惜,还是缺了帝王之家该有的气度,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遗传到身在敌营的姐姐那里去了。
“赵淮,你觉得你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厉害,很霸道,很聪明......就是听朝臣说,野心太大了....”
“你觉得他野心大不大?”
“我....我不清楚,姐夫看起来,不像个坏人...”
赵辙摇了摇头,看着满城灯海:
“掌权者,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得了人心,屠民百万,也被赞誉为一代枭雄,不得人心,穷尽一身变法革新,也落个车裂的下场.....
.....好人坏人,无非史书上几个字的评价罢了,汉祖抛妻弃子、武帝杀子女无数、前朝太宗手足相残,有哪个是好人?只是最后坐到了后面的椅子上,才变成了我中原王朝功盖千秋的明君.....”
赵淮手肘撑着膝盖,偏头看着父亲,微微叹了口气:
“若不是老太后.....岂会落到如今的局面。”
“老太后运筹帷幄一辈子,算尽天下王侯将相。
本来这是一步绝杀之棋,扫清大宋朝野一切隐患,给了朕一个一清入水的大宋。
只可惜,人算不过天,老太后算漏了火炮这东西,一步错步步错,直接形势倒转,将大宋拖入了死局。
老太后郁郁而终,便是想不出破局之法,心力憔悴所致。
老太后临终前,再三嘱咐了朕一句话:‘不要降金’....”
赵淮似懂非懂,犹豫片刻:“可是不和金国和谈....我赵氏就没了。”
赵辙沉默片刻,幽然一叹:
“可能....老太后的意思是,降了金,我大宋就没了吧.....老太后目光高远,虽心狠手辣,信手废立天子,但心里一直装着大宋....”
“唉....”
父子俩坐在巍峨金殿之前,看着灯火如潮的汴京城池,此时此刻,也只剩下幽然一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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