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任禾突然拿出一个密码箱放在桌上这举动挺诡异的，但此时的孙岩并没有心思多想。
尽管他的确不认可这个在他看来只能是垃圾的剧本，但他作为科幻片导演，对于任禾突然问起的这个问题确实挺在意。
对于科幻片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样的问题，孙岩曾经在各种媒体面前回答过无数次。
譬如这样的公式化回答——
“科幻片，顾名思义，是建立在科学基础上的幻想性情景为背景，在此基础上展开叙事的影视作品，所以对科幻片来讲，最重要的地方，无非是尽可能去符合科学元素，同时也要尽可能以此为基础提供更多想象空间，在新颖新奇的背景中让读者发散思维，带动他们对未知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但他在那些场合所说的，也只是作为一名科幻导演在采访之中所应该给出的回答，并非他心中真正的答案。
这样空泛笼统的套话，当然也不可能是他心中的答案。
孙岩认真地看了一眼任禾，随即开口道：“科幻片之所以是科幻片，是因为其拥有建立在科学上的想象元素，对于一部成功的科幻片而言，最重要的当然是科幻本身。”
“这样的一个回答，是我经常会在媒体公众前用于阐述我对科幻二字理解的回答，但实际上这样一个回答虽然正确，但却太过空洞。”
“在实际的科幻题材电影拍摄过程中，我们拍摄所要重视的东西，远远不止一部电影中的科幻性，相较于实际的拍摄，在电影剧本中体现出足够的科幻元素反而是最简单的一个点。”
“真正的难点，在于已有不错的科幻元素之后，我作为导演，应该怎样去将其拍摄出来，展现在观众面前。”
“对于一部成功的电影来讲，重要的东西其实挺多的，首先是导演的专业程度和经验水平，其次是演职人员的专业水平。”
孙岩停顿下来，像是自嘲式的一笑：“而对于电影中的科幻题材影片来讲，比我刚说的这些东西更为重要的是……”
“特效。”
“不同于其他题材的电影，在科幻电影中，特效几乎占据绝大部分画面，因为有很多未来甚至超现实的场景画面，我们没办法真实地将其表现出来。”
“假如有了足够好的特效，那么就算是次一点的剧本，次一点的导演与演员，经过后期处理的成片上映之后，保底的成绩都不会太差。”
“反过来，哪怕是顶尖导演和实力派演员去参与一部特效不足的科幻电影，可能上映之后，观众们还会对‘五毛特效’骂骂咧咧。”
“您大可以去查一查，所谓成功的科幻片中，有多少是在一流特效团队的打磨中呈现出来的……”
说完这些后，孙岩停下了回答，等待着任禾的下文。
而此时的任禾是有些懵逼的。
他本来还以为孙岩会给他扯一些专业领域的东西呢，毕竟前边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他还听不大懂……
但没想到的是，这孙导演说到最后直接来了个漂移过弯，把本来任禾听得似懂非懂的回答变成他能瞬间理解的干货。
而这，正是一个他想要的回答。
“对成功科幻片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特效。”
翻译一下的话，这句话实际上是这样的——“对成功科幻片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钱。”
任禾之所以抛出这个问题，为的就是把孙岩的思路往这方面带，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作为科幻片导演的孙岩，似乎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这也算是省了一番口舌。
任禾对孙岩的好感增进了一丝，因为他挺喜欢和孙导这样直来直去的聪明人打交道。
“孙导啊，虽然觉得你人真心不错，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我多半还会和你成为朋友，说不定您到时候还会来参加我的葬礼……”
“但是为了扼杀宋晓萱那个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对不住了孙导……”
“呃……您到时候不会来我葬礼上对着我的棺材板吐痰吧？”
心中再次自责一番的任禾，面上却是对孙岩摆出一笑，他正要开口时……
孙岩先一步出声打断了他。
“任先生，我大概猜得到您要说什么，您可能想说，您会给我充裕的资金来砸特效，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可能就误会我的意思了。”
“虽然对于科幻片而言最重要的是特效，次一点的剧本也没事，但我所说的是次一点，而不是您给的这坨狗……”
“屎”字最终没有从孙岩口中蹦出来，毕竟这还有一桌子菜呢……
轻轻干咳后，他继续道：“如果用您提供的这个剧本去拍摄的话，恕我直言，就算是有全世界最好的特效，它的成就也不可能会高。”
“如果您真的想与我合作的话，能不能考虑换个剧本呢？实际上我手头就有一些不错的科幻剧本。”
任禾摇了摇头：“何总应该跟您说过，给您投资让您来执导这部电影，其他条件都好说，唯独剧本和女一号人选，得我说了算。”
作为一个聪明人，虽然很好奇，但孙岩并无问及任禾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毕竟……他猜也猜得到，这都说了要指定女一号了，八成都是玩……咳咳，想和哪个女明星交朋友嘛……
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孙岩的声音低沉了一丝，徐徐讲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抱歉任先生，我们可能很难有合作的机会了。尽管和您合作的话，在诸多拍摄条件甚至是待遇上，可能我都会得到非常不错的便利，但我和别的导演不同……”
“也许的确有一些导演是一切向钱看，但我选择进入这一行，初心便是实现小时候要拍电影的梦想。比起其他东西，我更希望把一个我想要带给观众的电影拍摄展示出来，在艺术性与观众口碑中找一个平衡。”
任禾的眼神直视着孙岩，问道：“孙导，我会给你可能是你导演生涯中最高的拍摄预算，以及最优越的各种条件，你真的不愿意合作吗？”
按理说应当是脱口而出的回答，实际上孙岩却迟疑了。
他的确有一颗追求梦想的心不假，但人总是得恰饭的。
任禾的话听得他有些许心动，但也只是一丁点而已。
很快他还是说出了那句“抱歉”。
任禾再次开口，问道：“您刚才说科幻片最重要的东西是特效，然后又说其他的东西虽然次要，但也不能完全胡来。我想告诉您的是，我有能力给您请来最好的特效团队，也可以在演员人选上上予以最大的资金支持，以及其他方面的支持……”
“也就是说，您对成功科幻片应有的所有重点里，唯一不能让您满足的，是我刚才给你看的剧本。”
“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可能这个剧本没有您想的那么垃圾，它可能并不是一无是处，而是有自己的闪光点，可能只是您看走眼了呢？”
孙岩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任禾居然会在他这个专业导演面前去质疑他的眼光。
“毕竟如果您要是每一个剧本都能慧眼如炬，那么您早几年可能就已经大获成功呢，这话的确不中听，但我也是把您当朋友所说的实话。”
对于任禾突然又补的这一刀，孙岩抖了抖眉，他正想反驳时……
那个放在桌上的小密码箱，被任禾轻轻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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