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府所有人等,无论贵贱与否,看到此告示者,若三日后还留辫子,视为清兵余孽,皆要问斩!”
广州城衙门官吏在大街小巷的告示板张贴告示,所有被迫要蓄辫者,皆要剪除辫子,恢复衣冠。
清兵已经被驱逐出广州城,全城张灯结彩,百姓被佟养甲、李成栋统治不过数月,剪辫令一下,全城响应者十有八九,剩下一二成不过是害怕清兵卷土重来。
这下可忙坏了城中的剃头匠,他们挨家挨户帮人剪除辫子,小赚一把。寻常的贫苦人家自己用铁剪刀一剪完事,而大户人家就不同了,他们要顾忌自己的形象,哪怕是剪了辫子,变成了短发,也要雇佣剃头匠整齐小心修剪。
“最近两三年变天几次,先是弘光朝、又是隆武朝、邵武朝,清兵来以后为顺治朝,王师收复广州府,听说忠孝伯偏向于尊永历朝,不知道广州府是否又会得而复失。这反复之间,可是会有上万颗人头落地。”
“是啊,早些年东南倭寇横行,后来又来了红毛人,再到现在天下大乱,清兵南下。几十年生灵涂炭,已有不少人远渡外洋求生。”
“你们说忠孝伯召集我们到布政司衙门作甚?难道是鸿门宴,要向我们要钱要粮北伐?以一个布政司之力北伐天下,难啊。”
“若是能够恢复大明江山,以后能够给我们回报,钱粮不是问题。最怕是不但北伐失败,所有钱粮打了水漂,而且清兵南下屠城,则广州城几十万人口生灵涂炭,珠江都要为之断流。”
一群身穿丝绸的广州城乡绅收到郑成功的请帖,在广东布政司衙门设宴招待他们。
乡绅在这座城市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他们或是大地主,在乡县有着大片的农田,或是大商人,经常出海与红毛人、南洋蛮夷打交道,或是此地官吏,在明清之间摇摆。他们有人狡猾如老狐狸,也有人义胆忠肝,还有人两者皆有之。人心之复杂,不可一概而论。
布政司衙门内外拜访桌椅长凳,厨子忙着烹饪上百人的伙食和美酒,临时雇佣而来的店小二则上菜。
“康掌柜,请上位!”
“康某何德何能,叶掌柜才应该坐在此桌上位。”
乡绅们向来注重排资论辈,他们仅仅在一座之上的主次就争论半天。
除了广州城中的乡绅,在场还有攻克广州城的东莞县、顺德县、南海县、新会县、增城县等地的义军首领,更是增加了排资论辈的难度。
各县的义军首领并不是普通平民或者农民起义军,而是各县的乡绅。
乡绅群体控制着封建社会的话语权,也只有他们能够在各县一呼百应。
郑成功的部众需要闽南等地的乡绅资助,此次进入广东收复广州府,又吸收了张家玉、陈邦彦、陈子壮在内的广州府乡绅,因此郑成功不可能拿当地的乡绅怎么样。大明王朝末期被江南乡绅把持,他们资助官员,在朝廷获得话语权。南明之后权力随着南明势力退缩,权力更迭,弘光朝还是江南乡绅,隆武朝就被福建乡绅把持,绍武朝是广州乡绅,至于永历朝更加复杂一些,还有张献忠的大西军残余把持朝廷。
他也不必使用武力消灭乡绅群体,当工业时代到来之后,一些农民会进城成为工人,工业主会逐渐取代乡绅。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基础发生变动,上层建筑自然会发生改变。
佟养甲一死,郑成功召集广州城的乡绅,与一众义军乡勇庆功收复广州府,需要获得他们的支持才能够让广州府成为可靠的北伐据点。
义军乡勇多来自于广州府各县或者周围府,郑成功的部将又来自于闽地,难免会有冲突,想要让闽南的乡绅与岭南的乡绅合流无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古代宗亲观念极重,继而有地域之争,明朝末期的朋党之争就有浙党、楚党、齐党、宣党、昆党。
要让各地乡绅齐心协力,只能利用南明大义这一面旗帜。当然,只有大义还是不足以让各地乡绅们团结合作,还要掌握兵权,让他们感受到压力才行。一手萝卜、一手大棒,他们才会乖乖听话。
“忠孝伯大人来了!”
广州城以及广州府各县的乡绅们见到郑成功带着一群部将到来,他们纷纷起身。
郑成功作为主力收复广州城,声望空前,这群乡绅都不得不给郑成功面子。
义军首领更不用说,如果不是郑成功作为主力提供火炮掩护,义军仅仅是强攻镇海楼要死伤惨重。没有郑成功,按照正常的走向,此次攻打广州府多半是会失败,几乎所有义军首领都被佟养甲、李成栋所杀。
“大家坐下吧。”郑成功让众人入座,“此次王师收复广州府,只是兴复大明江山的第一步。我们将来不仅要收复广州布政司,还要北上收复福建、江南等地。”
众人心底一凛,果然,郑成功收复了广州府之后,接下来还要收复北方各地。
他这么一说,这次设宴招待乡绅定然不是热情好客,而是来募集资金粮草北伐了。
郑成功占据大义又有兵权,乡绅们还不得不服从。
不过郑成功第一件事还不是募集粮草,他在饭桌上对众多乡绅说道:“从即日起,广东布政司永不海禁,改市舶司为粤海关,设总关于广州城,于澳门、虎门、揭阳等地开设分关。各海关可以允许西洋、南洋、东洋商人前来贸易,也允许各个府县的居民出海贸易。但凡是出洋或者入关贸易者,只需要在海关登记以及缴纳关税即可。在海关登记以及缴纳关税的船只,视为正当贸易,若是被海盗劫持,则朝廷水师为之提供保护、剿灭海盗。没有登记或者有意逃避关税者,视为走私。对于走私船,官府不但不提供保护,而且一旦拦截,则扣留船只与货物,走私者关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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