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这少女也是一身白衣举子装扮,比常人略胖了一些,有一张圆脸,眼睛也是圆的,观之却并不难看,反倒带着几分娇憨。
见爷仨都闻声看来,少女也混不在意,一双古灵精怪的圆眼睛在爷仨脸上各转了一转。
大概见刘氏父子都是身形魁梧的大汉,就刘辰星看上去年纪小,且同为女子之故,她才最后将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投向刘辰星——碗里的腌肉粥。
也在看到腌肉粥的刹那,眼睛一下冒出绿幽幽的光,和那饿了十天半月的逃难灾民没有两样。
当然现在国泰民安,刘辰星至今还没见过难民的目光是什么样,可总不能将一位可爱少女比作一匹恶狼。
但圆脸少女眼里的绿光实在太强烈了,让刘辰星有一种感觉,她若不注意,圆脸少女很能下一瞬就会扑来抢食,她下意识地往胸前挪了挪碗。
圆脸少女见粥碗被拿远了,她瞬间脸色一变,当下泫然欲泣道:“儿观小娘子年幼又美貌,怎能如此狠心?我等江湖儿女,当是乐善好施,是以小娘子还请与一碗粥食吧!”
刘辰星:……
光听开头,她还以为自己是一负心汉。
再听江湖儿女,她总算注意到少女虽是赴考举子模样,却未背行囊,倒是腰间佩剑。
幼时的清贫,让刘辰星对一切值钱的物什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刚才乃意外,现在注意到了少女腰间的佩剑,便知少女应该颇有资产。
时下携剑赴考是常态,正所谓“腰剑囊书”是标配。
刘青山可是肖想一把佩剑良久了,只是一面铜镜一个铜炉这等小手工艺品,他们消费起来都有些勉强,何况是一把佩剑?
可腰悬佩剑的少女,却一句话变了三个腔调,就是为了讨一碗粥食……?
刘辰星张了张口,还没找到适合的言语,只听雷声雨声交加的荒院内,由远极近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略显急切的低斥声,道:“阿圆!不许胡来!”
闻言,不由循声望去。
见密密麻麻的雨幕中,又依稀有三人走来。
当先一人乃一位白衣举子,约有二十岁上下,也是出声之人。
他和圆脸少女一样,都未背行囊,但腰悬佩剑。
男子身后又有一男一女,其中女子亦是女穿男装,两人皆穿灰衣窄袖,身背行囊,各牵一匹骏马,一看和这对佩剑男女当属主仆关系。
刘辰星一眼掠过来人,心中就有了猜测,侧首和刘青山交换了一个眼神,兄妹俩便将粥碗放下,站了起来。
被称为“阿圆”的圆脸少女,明显是不怵男子的,听到斥责就立马转身辩驳道:“谁胡来了!?阿兄你血口喷人!废庙荒凉,阿圆是来提前探路!再说若不是阿圆往这边走,哪能遇见一避雨的废庙?”
说到这里,阿圆忽然得意一笑,对着终于拾阶而上的兄长道:“而且阿圆还逮到一个熬粥的美貌小娘子呢!”
被不经意调戏的美貌小娘子——刘辰星,告诉自己保持微笑。
男子显然也对阿圆的话无言,不过估计习惯了,闻言面不改色,随之下摆一掀,跨进殿内,目光掠过刘氏爷仨,见三人容貌相似,一看就是血脉至亲,余光又瞥见一旁烤着的湿衣,竟是庶士的白衫。
尤其是其中一件分明应是小娘子能穿得的,心中又另外生了几分揣测,却是不显,也未多看刘辰星一眼,便抱拳自我介绍道:“诸位打扰。在下姓薛,单名一程,贝州永济县人士,和胞妹皆为赴州试的举子。今日途中突遇大雨,方才避雨此地,不想胞妹唐突,还望诸位勿怪。”
刘青山是好交友之人,在旅店见各方赴考举子称兄道弟的结交起来,早是眼热,只是碍于刘辰星同行,不好上前凑热闹,这会儿见来人竟也是一名赴考举子,且也携了一位女举子胞妹,何等缘分,更重要是交往之间便少了一些顾及,遂忙抱拳道:“薛兄客气。在下姓刘,名青山,乃贝州青阳县人。”
说着指向刘辰星,“此乃在下胞妹,亦是应考的举子。”
又指向刘千山,“阿耶不放心我兄妹二人独行赴考,又见清河不远,故护我兄妹应举。”
如此,两个初见面的人,就这样自报家门互识了。
刘辰星在一旁看得微愣,忽然就想起武侠剧里的侠士结交,似乎也是一来就自报家门,然后便是称兄道弟起来,又见刘青山和自称薛程的男子都是一脸习以为常,忙收拾起自己的大惊小怪。
只感慨:原来武侠剧所演倒有其根据。
此外,这古人也真是太赤诚了,至少面上是如此。
也就她微怔的这半晌,两人已经互道生辰,谭程痴长刘青山两岁,于是便听左一句“薛兄”、右一句“青山”的互称。
好在这时男女仆从已将马匹拴在院中,二人背了行囊进来。女仆提醒道:“阿郎,您衣衫尽湿,当先换了干净衣衫,以防伤寒。”
话是对薛程说的,目光却不时瞟向一旁的阿圆,其意已然不言而喻。
是以,女子科举一途可谓困难重重,即便能顺利的求学读书,但又会有一大部分女举子因路途不便,而放弃科举。
毕竟县试还好,若是州试,乃至赴京省试,路上衣食住行样样都是难题,再天公不作美,来一场暴雨,真是一筹莫展了。
想到自己这三日来遇到的诸多不便,若不是父兄一路相护,她只怕根本就无法上路,哪怕排除万险侥幸赶上州试,还有千里之外的省试,又如何赶至?
一时间,刘辰星对陌生少女颇有几分物伤其类之慨,遂对刘青山道:“阿兄,你和阿耶去庑屋捡朽木时,不是说左侧有一间屋室,门窗倒是齐全。想来应该能供这位郎君更衣。”
刘青山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也是兄妹二人之间的默契,知道刘辰星绝不会无的放矢,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遂附和道:“阿耶,我们一起带薛兄更衣。”
刘千里亦然,最是知道儿女的性子,也就反应了过来,当下与刘青山一起,领薛程和男仆出了殿内,去左侧的庑屋更衣。
见男子们离开了,刘辰星才对阿圆及女仆道:“佛像后有一暗室,可供二位更衣,儿能在门外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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