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家寄读的日子过得极快,倏忽就是一月。
刘辰星已经习惯了现在的作息和生活,但小孩子当了五年,到底染上了孩童心性,很是添了几分耍心。
自柳阿舅说了要带他们兄妹去县城,刘辰星就开始扳着指头数日子。
一日,两日,三日……
怎么之前觉得日子过得飞快,现在却才过了三日而已?
刘辰星望着正午的烈阳,不耐地嘟囔起嘴。
柳文苏走到正堂门下,见外甥已经进正堂坐等开食了,而一向对吃最积极的小外甥女竟还没跟来,纳罕地一回头,就见小外甥女的嘴噘地老高,可以当壶嘴了。
“怎么不走了?”柳文苏索性立在正堂外的廊下问道,“今天学了一上午,还不饿?”
柳家和刘家一样,都是正房三间,中间为正堂,右边是柳阿婆的房间,左边就是柳文苏的书房。
刘辰星闻言,从书房外的廊下,蹭蹭几步跑过去,仰头望向柳文苏,“这天一日比一日热,等去县城和阿耶汇合,还指不定有多热呢!”她不怕冷,毕竟冷了可以加衣,热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大热天的出一趟门,想想就烦!如果这两天能去县城就好了。”
已经走出书房,就是下课。
柳文苏也不再约束兄妹俩,他低头看向小外甥女,见小外甥女一头微黄却柔软的头发,不由手痒地揉了过去,逗笑道:“我看你是皮痒呆不住了,想去外面玩!”
一下就被说中了心思,刘辰星尴尬了那么一瞬。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成人的芯子,却像小孩子一样好动贪耍。
尤其是之前野惯了,成天随着阿兄上蹿下跳,如今老实安静地学了一个月,她委实还真有些皮痒了。
不过也就不好意思了那么一瞬,刘辰星便放下了成人芯子的负担,大胆央求道:“阿舅,来这么久了,都还没逛一下村子。今下午就早点下课,带我们去逛逛吧。”
刘辰星都呆的皮痒,更不要说正是好动年纪的刘青山。
他还在正堂坐着,就大嗓门的声援道:“阿舅,我逮鱼可是好手,下午我去逮两条鱼……”说着就见柳阿婆端了午食过来,也学了刘辰星嘴甜,还一并迎出门口,“逮了大鱼,就给阿婆添菜。”
柳文苏也看见母亲来了,这便走下院子。
见捧盘里今天的午食,除了每日必见的豆酱和醋芹,还有一碟清蒸菘菜,上面铺了不少的蒜蓉沫,一看就是将就小外甥女的喜好。
一眼看过,柳文苏就顺手从捧盘里端了最重的土瓷盆,里面是扎实的粟米饭,也就是小米干饭。
柳阿婆笑看了一眼立在廊下的兄妹俩,才对儿子道:“我看他们学得也够用功,不比你小时候差,今下午就放他们出去玩一会好了。”
柳文苏本就深谙劳逸结合的道理,也有心让兄妹俩出去放松一下,便从善如流道:“嗯,今下午你们练半个时辰字就成!”
兄妹俩一下高兴欢了。
柳阿婆就喜欢兄妹俩充满朝气的笑容,这让她觉得连柳家这座院子都变得鲜活了,甚至连她自己也活得更有动力,她眉梢眼角都是慈爱的笑容,“那阿婆就等你们的大鱼,晚上给你们做鱼头山菌汤,再清蒸鱼身。”
话还未落,就有熟悉的声音传来,“那赶巧了,我正好逮了鱼过来!”
这声音正是再熟悉不过了!
“阿耶!”
刘辰星立马认出来,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柳家篱笆小院的门口,半掩的院门正被推开。
门开之处,赫然就是刘千里,一旁是柳氏,身后还有刘家的黄牛套着木板车停在外面。
正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一见就知是大早从刘家过来的,这才正好赶上午食。
彼时已是五月的天,特别是前几日刚过了端午,日子也就越来越热了。
刘辰星一直以为古代少污染,没有各种工业废气和汽车尾气,夏天应该不会太热。
结果确实没有现代那般炎热,却也是酷暑难当。
大中午的顶着炎炎烈日赶路,便是一直坐在木板车上,刘千里和柳氏夫妻还是满头大汗,浸湿了衣襟。
“阿耶,阿娘,你们喝水,这是阿婆泡的菊花。”
儿子大了,很多地方用不到柳阿婆细致入微的照顾,柳阿婆就将满腔热情都用在了外孙和外孙女身上,端午还没到时,柳阿婆就采了野菊晒了,然后每日一早就拿陶罐泡上菊花水,再放上一勺蜂蜜,等兄妹俩渴了,就可以立马喝到凉水了。
刘辰星见耶娘被晒得满脸通红,忙利索地从桌上倒了两碗菊花茶递过去。
一大碗放了蜂蜜的菊花凉茶下肚,饶是粗糙如刘千里,也不禁舒服地长吁一口气。
还想再来一碗,但又顾忌蜂蜜精贵,生生忍了这口腹之欲,只砸了砸嘴,回味着口里那一丝丝淡甜。
柳氏小口小口地喝着,她同样太多年没尝过甜味了,也不由细细品着蜂蜜的甜甜滋味。
柳文苏见姐姐、姐夫缓过了劲,便问道:“阿姐,姐夫,你们怎么这时过来了?”
刘辰星见阿耶一口气咕噜地就把凉茶灌了,哪能解渴,又忙倒了一碗过去,然后就竖起耳朵,她也好奇怎么突然过来了,按常理应该还要四五天才是。
刘千里拗不过小女儿热情,还是任小女儿给他倒了一碗菊花凉茶,这会舍不得一口灌下,他也小口地喝了一口,一丝甜味沁到口里,也直沁甜到心。
果然还是小女儿贴心,不像大儿子,这会儿只顾着刨饭。
刘千里放下茶碗,脸上却是歉意道:“马上就要芒种了,本来要按往常一样过来帮忙,前几天走时便没有多说,哪知……”
顿了一顿,颇有几分难以启齿,但终归还是说道:“我阿兄要去官学,耗资不菲。家里请不起割麦子的人,我得跟着抢收,所以今年芒种也过不来了,这才和惠娘提前来,先把芒种的事安排了。”
柳家母子不是务农的料,但对农事还是知道,只不过往年农忙都有刘千里过来帮忙料理,柳文苏起初年幼,后来学业繁忙,柳阿婆又是县城长大的,加之性子软弱,时间一久便由刘千里全权处理。
这时听刘千里一提,也才记起要芒种了。
对于刘千里找个姐夫十年如一日的照顾他们柳家,柳文苏是记在心里的,也从来都不认为刘千里有义务过来料理农事,便道:“这些年都全靠姐夫过来安排农事,如今我已要弱冠,早该撑起门户,姐夫勿要为此觉得有愧。”心想母亲柔弱,今年春耕他也独自经历了,以后这些农事他也该挑起来。
一旁,刘辰星也听明白了。
芒种到了,又是农忙时。
所以这时的乡亲们真是不易,一年忙到头,少有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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