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着一对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的熊猫眼，陈义拖着沉重的脚步，行走在紫色森林之中。
经过了连续六个小时的赶路，周围树木越发稀疏，地面也不在泥泞，他确定自己处于这座原始森林的边缘。也许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彻底走出去了。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陈义放慢了一丝速度，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克制的饮了一小口。
“休息一下。”
身后传来白雪冷淡的声音，陈义点点头，找到附近一棵树荫瘫坐下来，揉着肿胀到小腿肚子粗细的脚腕，无力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还有多久才能到人类领地？”
双腿弯曲，轻轻一跃，白雪灵巧的坐在一棵紫色大树的树枝上，随手揪下一颗果实，咬了一口：“理论来说，现在这个位置已经处于你们人类文明的领地范围内了。”
“边境的边境？是吗？”
“对。”白雪樱唇开合，迅速吃完果实，将果核扔下：“怎么？已经迫不及待见到同类了吗？”
下意识捂住上衣内的项链，陈义摇摇头，没有回答。
连续三天的赶路，让他这个城市中长大的普通人疲惫不已，连口都懒得开了。
两人相对安静的休息十分钟后，白雪一跃而下，看向陈义。
叹了口气，陈义知道休息时间结束了，扶着树干站起身，活动了下刺痛的脚腕，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你，真是出乎我意料。”
行走了几分钟，白雪突然开口道。
陈义裂了裂嘴角：“是我坚忍不拔的精神让你出乎意料？”
“不，是你弱的出乎我意料。”
陈义：“……”
“我敢说，你可能是整个镜面世界里，最弱的那一个了。只走了三天的路，就快变成了残废。”
“你要会说话，就写本书。”
“难以想象，强大的人类在没有成为超凡者之前，竟然如此孱弱。”白雪伸出一根如葱的纤细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似有一点点得意：“我们长眉一族，即使普通人，也都是强大的战士。”
“你的种族叫做长眉族？”陈义回头扫了眼白雪那长长的眉毛，挠了挠耳根：“自称长眉文明吗？”
“是的。”
“好奇怪的名字。”
“你们人类文明在我听来，也很奇怪。”
“不叫人类文明叫什么？”
“直猴文明更恰当。”
干裂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怎么，陈义突然有些不爽：“你也是猴子进化的吧？”
“如果按照你们人类生物学的归类，我更类似合弓类的猫科动物。”
“猫耳娘。”陈义一愣。
“什么？”白雪也是一愣。
“没什么。”脑海内不自觉闪过一幕少儿不宜的画面，陈义老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我们所处的这个星球叫啥文明？”
“兰西文明。”
“你看，人家这个名字就比什么‘长眉’正常多了。”
“更不正常。”白雪左右甩了甩长尾巴，皱眉道：“完全不能通过名字，对这个文明有一个直观的认识。这是个比人类文明还要糟糕的名字。”
闻言，陈义稍稍了解了白雪的思维方式。
“之前你说这个文明即将灭绝，是因为什么原因？”
“被你们人类吓得。”
陈义脚步一顿：“别…别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白雪抬腿，踢了陈义一脚，让他加快行走速度：“在镜面世界中，兰西文明的这颗星球距离地球很近。为了避免日后被你们人类灭掉，兰西文明在现实世界里耗尽资源，组建起庞大的移民舰队，尽数逃离了。”
“离开这个星球了？”陈义难以置信。
还是普通人的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个兰西文明的骚操作……
要不要点面子？
竟然怂成这样？！
“是的，除了老弱病残的个体留下，其余的都走了，四十多年了，大部队应该早已驶出了恒星系。”
“太夸张了吧……”
“现在你还不明白，对于一个文明来说，活下来就是一切。”
“所以……周围还有别的文明也在逃离？”
“是的，周边几乎所有的文明，都在发展宇宙航行的科技，想要逃离本土星球。”
陈义摸着下巴，内心生出一种“所有人都不愿意跟我玩”的异样感觉。
“就算跑了，也算不上灭绝吧？再不济也是个流浪文明。”
白雪轻笑了一声，语调放慢：“这就是命运，他们命中注定要灭绝。”
“什么意思？”
停下脚步，白雪蹲下身，伸手捧起地面上的泥土，声音空灵：“兰西文明的数学，出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所以我说他们命中注定要灭绝。”
“什么错误？”听到背后脚步声停下，陈义也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白雪。
他隐约的猜测到，一个有趣的秘闻，即将从对方的口中说出。
“在他们的文明中，勾股定理不是A2＋B2＝C2。即，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的平方，不等于斜边的平方。”
陈义仰头，回忆了一下小学与初中老师教过的数学，疑惑道：“两个直角边的平方，不就等于斜边的平方吗？A2＋B2＝C2没错啊。”
“是的，A2＋B2＝C2没有错，但在兰西文明中，两条直角边的平方却等于斜边的S次方。”
“S次方？这是什么玩意？”
“S就是它们的勾股常数，约等于1.988。”
“应该等于2啊！虽然我是学渣，但这种事情也是知道的。”
“对，就是等于2。”站起身，白雪甩掉手里的泥土，继续道：“只有兰西文明约等于1.988，甚至它们还在小数点后推算了数千位。”
“然后呢？”陈义问。
“然后兰西文明就按照这样错误的勾股定理，打造了万艘宇宙飞船，驶出了恒星系。等待它们的，只有灭亡。”
陈义眼皮一阵猛跳。
S＝1.988，明显是错误的几何定理。
按照这样公式打造出来的宇宙飞船，从拼接的壳体、到仪器中精密连接的构造，飞不了多远就会四分五裂吧？
数学与物理，都是严谨的，容不得一点差错。否则后果就是灾难性的。
“他们是如何得出这种愚蠢的勾股定理的？”
“不清楚。也许是兰西文明的恒星系附近外有一个曲率半径不大的虫洞。因此，附近的空间都被轻微的扭曲了。扭曲之下的三角形，勾股定理自然不等于2了。”白雪看着惊愕的陈义，淡声道：“是我猜测的，但八九不离十。不要用那种目光看我，我的父母在我们文明灭绝之前，都属于物理学家，我也是。”
“好吧……但就算因为虫洞影响，如此奇怪的勾股定理，兰西文明的科学家们就没有怀疑过吗？单单从美学方面考虑，一个公式也不可能这样恶心吧？1+1=2，这才是简洁的数学。”
白雪沉默半晌，笑了：“是的。简洁的公式，才是世界本质。拥有这样简洁公式的宇宙，才是美丽的宇宙。但……你不觉得，你们地球上的圆周率3.1415926，也很奇怪吗？”
陈义一愣，随即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你…你是说，我们地球的圆周率是错误的？”
“我没那么说，问我也不会得到答案。每个文明只能靠自己，不会得到、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其他文明的帮助。”
“可是……”
陈义还想再问，白雪却突然面色一凝，回头朝着身后的方向望去。
“怎…怎么了？”
“来了。”
“什么来了？”
“追兵……”白雪拿出腰间的匕首，耍了一圈刀花：“来了。”
……
（注：谨以此章，致敬我最喜爱的作家之一，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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