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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玉在绿川城里逛了整整一个白日。
不是因为绿川城宽阔需要费上她一整个白日的时间才能走完,而是因为这儿有许多她从不曾见过的东西,兴致一来,她便忘了时辰。
她心中本也没有在乎过时辰。
在她的意识里,除了老国公,根本没有谁会因为时辰早晚而挂心她。
当然,她也不是独自一人,还有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与她一道,对这绿川城的每一样物事都感兴致得紧。
姑娘这会儿就在一处小摊面前兴奋地朝温含玉招手,以她那奇怪的口音欢喜地唤她道:“小姐姐小姐姐!你来这儿!”
见姑娘将摊子上的东西瞧得兴致勃勃津津有味,温含玉拾趣而上。
只见小小的摊子上放着的是一碗碗绿油油的东西,显然是吃的,可瞧着又像是一碗碗树叶,也不知究竟是什么。
摊上的一对年轻夫妻,女的正在将一把把这些绿树叶洗净沥水,男的则是将洗净后的绿叶放到准备好的面粉里搅拌均匀,然后放到蒸笼里蒸。
摊面上不断有客,夫妻俩忙着招呼有需要的客人,一时半会儿空不出闲暇来招呼只是睁大着眼好奇地瞧着的姑娘。
温含玉走近来,只见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笑着与她道:“小姐姐你看这些人真奇怪,竟然吃树叶!”
“呵呵呵,这位妹妹,这可不是树叶。”招呼完摊面上的最后一名客人,年轻妇人听着姑娘的话不由笑了起来,解释道,“这是——”
“榆钱。”温含玉看着碗里盛着的绿油油“树叶”,忽然道。
榆钱是榆树的翅果,看似叶子,实是果子,因为榆树皮叶可入药,其果榆钱更是有安神健脾之用,所以她知道这是榆钱。
而在这绿川城外,她看到了很多榆树。
但是,她只知道榆钱可入药,却不知道榆钱竟还能直接……生吃?
这些碗里的榆钱,可都是才从树上摘下没多久的模样。
“对,就是榆钱。”年轻妇人笑得更开心,一边将洗净的榆钱从水盆子里捞出来放到筛子里沥水。
“榆钱?”姑娘眨眨眼,仍是好奇的模样,依旧不解,“榆钱是个啥子?”
“就是榆树的果子。”年轻妇人解释,“咱西疆咱绿川城种得最多的树就是榆树。”
“果子!?”姑娘这会儿不仅是好奇,更是惊讶,“有长得像树叶一样的果子!?”
“呵呵呵,听两位姑娘的口音和看两位姑娘的穿着,不是咱西疆人吧?”正将笼屉放到炉子上的年轻男人此时也笑了起来,“这榆树啊,本来在咱这西疆是没有的,是十多年前阿执大将军领着当时的西防军到那叫天什么山……天独山上带来的,再领着咱们这些西疆百姓想尽各种法子种下的,当时咱都认为阿执大将军是在耍弄我们呢。”
姑娘似是个极容易被带人带跑的人,这会儿她又对年轻男人说的话感兴致起来,不由追着问道:“为啥觉得他是在耍弄你们呢?”
“咱这西疆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土地贫瘠,雨水少,除了胡杨,咱还从没见过有什么树能在咱西疆成林活下来的,是阿执大将军——”男人说到这儿,不仅他自己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便是年轻妇人也停下了手中活计,听他说,说着那个看不见的人,面上眸中尽是敬重。
“他不眠不休领着大家伙想出能将榆树在咱这西疆种下种活的法子,那时谁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咱西疆百姓不仅能看到胡杨林,还能看到榆树林。”
“没有阿执大将军,就没有咱如今这平稳的日子。”年轻妇人也忍不住道。
他们而今的日子的确是平稳的,否则他们又怎会在这街上路旁摆着小摊以榆钱来赚些银钱。
姑娘听着,却又更好奇,“为啥非要种树?还是种榆树?”
“姑娘在姑娘的家乡,定没有见过风沙漫天的景象吧?”年轻妇人抖动着手里的筛子,叹着亦笑着道,“曾经的西疆,一年中大多数的日子都是风沙漫天,若没有树林为咱西疆百姓挡去风沙,咱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
叹是因为西疆曾经的艰难,笑的因为西疆而今得来不易的平稳。
“阿执大将军说榆树好生长,像咱西疆的百姓一样,就算是在贫瘠的土地风沙漫天的天气里也能存活得下来。”
“经过十多年,当初那些榆树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大,但也活了下来,一天天在长大,一点点再长成林子。”
“呵呵,咱西疆人啊,现在都还照着阿执大将军的叮嘱,在努力着不停地种更多的榆树呢!”
年轻男人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明亮,眸子已熠熠生光,仿佛已经看见了西疆未来大片大片榆树林的模样。
“瞧咱,都光顾着说些有的没的了,两位姑娘可要尝尝这榆钱?”年轻的夫妇俩热情好客,“别看这是生的,生着吃可有生着吃的滋味。”
“那这个生着咋个吃?就这样放嘴里就吃?”姑娘愈发好奇。
“呵呵,当然不是。”年轻妇人道,“姑娘的若是喜好甜口的,就给姑娘往碗里撒些糖,味道鲜嫩脆甜,小孩儿平日里不喜吃饭时,来上一小碗甜味的榆钱,胃口就会好上许多了。”
“那姐姐给我来一碗甜味的!”姑娘当即笑盈盈道,“我喜欢甜味的!”
“好嘞!”妇人笑应,又看向几乎不说话看起来一脸淡漠的温含玉,很是客气地询问道,“这位姑娘可也要来一碗?”
却见温含玉仍盯着那些碗里绿油油的榆钱,忽问道:“榆钱能吃,也是你们口中的阿执大将军教你们的?”
“是啊!”说到“阿执大将军”,不管是男人还是妇人,他们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扬起笑意以及敬意,似乎只要对方愿意听,他们便能一直与其说着阿执大将军的事情,“阿执大将军教给咱的东西很多很多呢!”
“你方才说了甜口,是不是还有咸口的?”温含玉又问。
“对的对的,咸口的就是往碗里撒些盐,再拌以酱油、香醋、葱花、芫荽等作料,拌匀就可以吃了。”妇人解释完,自然而然又问道,“姑娘可要尝尝?”
温含玉点点头,“来一碗。”
“好嘞!”
“好吃好吃!没想到树叶拌糖还能这么好吃呢!”那位口音奇怪的姑娘边吃边赞不绝口,边吃着碗里的边还看着年轻妇人给温含玉拌的那一碗咸口的,两眼亮晶晶,“姐姐,咸口的也给我来一碗!”
“呵呵,好。”
“那大哥正蒸屉里蒸的又是啥?”姑娘对搅拌了面粉放到蒸屉里蒸的榆钱也很是好奇。
“这个啊。”年轻男人笑回道,“这个就是蒸熟了的榆钱,和生拌的吃起来又是不一样的味儿。”
“好吃吗?”
“当然!”
“那蒸熟的我也要吃!甜口的和咸口的都要!”
姑娘性子活脱,有着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完的话,水灵灵的模样很是招人喜欢,这对年轻妇人倒也不嫌她烦,与她有说有笑。
观之沉默的温含玉,不仅一脸淡漠,浑身好似还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气,让人根本不敢与她多说上一句。
姑娘是如仙女般美,就是太冷,莫名让人生畏。
只是那性子活脱的姑娘好似感觉不到温含玉身上的淡漠似的,总是与笑盈盈与她说话。
吃了好几碗不同口味的榆钱,姑娘终于满足地离开那对年轻夫妇的小摊面,欢欢喜喜地往下一家铺子摊面跑去。
蹦着跳着,她忽地又跳回到温含玉身侧,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道:“小姐姐,我叫阿黎,九黎的那个黎,小姐姐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温含玉。”对于这个性子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姑娘,温含玉并未厌恶,相反,她倒觉得这个叫阿黎的姑娘很是可人。
不娇柔不造作,俏丽又可爱。
“温含玉?”阿黎又眨眨眼,笑得甜甜的,“小姐姐名字可真好听。”
“小姐姐,我好像又瞧见有趣的东西了!”阿黎惊喜一声,又朝前边不远处的一处小摊跑了过去。
摊面上坐着的是一名须发已然霜白的老人,正在打磨着什么。
他正在打磨的,似是一对木雕耳饰。
此时此刻的将军府后院里,乔越坐在窗边,面向着窗外院中盛放的杏花,手里也正拿着一对木雕耳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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