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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婉将院中正待春风来时抽芽的花木削落了满院子,她一脸阴沉之色,手上剑风烈烈,仿佛要将整个院子的花木都劈削下来才罢休,吓得她的婢子只敢在旁看着,不敢吭声,更不敢上前劝一句。
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心中似有极大的怒气,以致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极为很烈亦极为胡乱,她根本什么也不看,只管挥剑出招,险些伤了进得院中来的薛清辰。
“二哥!”她发现薛清辰时慌忙惊呼,险些来不及收招。
烈烈剑风擦着薛清辰耳畔过,削落了他耳边几丝发。
薛清婉收招之余当即把剑扔到地上,尔后着急忙慌地朝薛清辰跑去,紧张地将他上下打量,慌道:“二哥你有没有事?可有被我伤着?”
二哥自小身子弱,握不了刀剑习不了武,若是被她伤着……
她不敢想。
“我没事,小妹不必担心。”薛清辰微微一笑,温柔和善,没有丝毫险被薛清婉伤到的慌张。
生于武学与毒术并济的薛家,薛清辰既不会武也不会毒,生来体弱的他至今仍需日日与药石相伴,若非如此,他只会虚弱得连行走都困难,是以自小以来他能做的且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看书。
他自小与书为伴,虽不能习武,但天下武学之书兵家典籍,他都阅遍,皆记于心。
与薛清婉的俊俏娇艳不同,也与薛清陇的英俊阳刚不同,薛清辰模样寻常,毫不出众,若真要道他的特别之处,便是他笑起来时左边嘴角旁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真的没有事吗?”薛清婉仍是不放心。
“我就好好的在小妹面前不是?”薛清辰笑得温柔,露出左边嘴角的浅浅梨涡。
确定薛清辰的确安然无恙,薛清婉这才后怕地舒了一口气,“二哥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吓我了好不好?快吓死我了。”
“不是我吓你,是你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太出神。”薛清辰看向满院的狼藉,既不惊也不诧,仍是温柔的模样,只关切问道,“是什么事情惹恼了我们小妹?让这满院的花木都遭了秧?”
“没什么事,我就是在练练剑而已。”薛清婉笑笑。
“那我还倒从未见过小妹专心致志练剑到连我进来都没有察觉的情况。”薛清辰显然不相信她这蹩脚的借口。
“谁说的,我哪回练剑不专心?”薛清婉不承认,紧着转移话题,笑盈盈问道,“二哥怎么突然来找我啊?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你倒知道是有好事?”薛清辰并未揪着方才的问题不放,面上笑意微浓,带着宠溺。
“真的有好事?”薛清婉很是惊讶,笑得颇为开心的模样,“我胡乱猜也真猜中了?二哥快告诉我是什么好事!?”
薛清辰道:“你与蒋家公子的事,圣上也觉是好事,不日便会有敕旨颁下,赐你与蒋家公子良缘。”
然薛清婉面上不见丝毫喜色,反是皱起了眉,“蒋家公子蒋天锡?”
“正是。”薛清辰浅笑点头,显然也很是满意这一桩婚事
“好端端的,圣上为何忽然想到要给我和蒋天锡赐婚?”薛清婉眉头皱得更紧。
“怎么?小妹是觉得蒋家公子不好?”薛清辰依旧温和,“我记得小妹以前总不时夸赞他与寻常男子不同不是?”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薛清婉眉心已经紧拧如麻绳,“我要去找圣上。”
“小妹要去找圣上做什么?”薛清辰终是敛了眉眼间的温柔浅笑,就在薛清婉与他擦身而过时,“说你不想也不会嫁给蒋家公子?”
“嗯。”薛清婉想也不想便应道,“我不会嫁给他的。”
“那你想嫁给谁?”薛清辰并未拦她,亦未转身看她,只沉着声道,“姜国的平王乔越?”
薛清婉的脚步猛地顿住。
薛清辰此时才转过身来,看向她,不疾不徐道:“年夜都未过完就不见了人,道是去采一株特别且重要的药草,我与大哥虽于炼毒方面不及你,但也不至于一概不知,小妹你前些日子去了何处,你当真以为二哥不知么?”
薛清婉肩头一颤,也转过了身来,面对着薛清辰。
薛清辰性子温和,与性子刚烈的薛清陇不同,他从未对任何人生过气,可薛清婉此刻却不敢离开。
从小到大,她敢不听性子刚烈的薛清陇的话,却不敢不听性子温和的薛清辰的。
因为谁也不敢惹他动怒,因为他的身子动怒不得。
“二哥……”薛清婉咬着下唇,她以为谁都不知道的。
可她也知道又有什么事是能瞒得住二哥的?
“你想去做什么,我不管你,我也可以帮你瞒着大哥,你有心仪之人,我与大哥都会为你高兴,但是——”温和的薛清辰也微微蹙起眉,“乔越不是你的良人,你难道不知么?”
薛清婉将下唇咬得更紧,面色渐渐发白,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慢慢紧拢成拳。
“小妹,你与他,不可能的,你难道不知么?”看薛清婉神情痛苦的模样,薛清辰只觉心疼与难过,“若在从前,你与他之间兴许还有可能,但如今……”
薛清辰无声地微微叹息,轻轻摇了摇头。
就算乔越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男子,他也注定不会是小妹的良人。
“二哥,你说的我都知道。”薛清婉面色痛苦,情难自禁道,“可我……可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他,二哥,我该怎么办……?”
她知道她不该去想乔越,不该把他放在心上,这些她都知道,可她就是管不了她的心,管不住自己不去想他。
她,对他动了心。
她总是在看着他,看着看着,她便将自己陷了进去。
薛清辰将眉心皱得紧紧。
这个结果……是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得到的。
说到此,薛清婉忽然转身往屋子方向走,神色急切,一会儿后她肩上掂了一只包袱出来,捡起地上的剑,收回剑鞘,看向薛清辰,皱着眉紧抿着唇,尔后认真道:“二哥,我要出去一趟。”
“又去找他?”薛清辰既不动怒也不阻拦,只平静问道。
“二哥,我……”薛清婉欲言又止,终是痛苦道,“我不想他死……”
她回来时他已显出感染疫病的征兆,如今已将近一个旬日过去——
她在心里劝自己何须在想他,他的生死又与她何干?可她却还是忍不住不去想他。
她不想他死。
她现在赶过去的话,快马加鞭昼夜不停两天之内定能赶得到长宁县。
她不该回来的,若他此时已然……
薛清婉不敢再往下想,也无暇再与薛清辰多言,转身便要走。
“他死不了。”薛清辰看着薛清婉急于离开的背影,只站在原地不动,“长宁县的疫病被治好了。”
薛清婉正跨出的脚猛地定住,她转回身,诧异地看向平静的薛清辰。
“二哥如何知道姜国长宁县疫病之事?”这是姜国之事,就算传,也不会这么快就传到他们羌国来,“难道……”
长宁县的疫病和他们薛家有关!?
“乔越活着,始终是大哥心中的梗和刺。”薛清辰本是平静的眸中此时揉进了无能为力的黯淡,“他这回,是连我都瞒着,我亦是前两日才知晓此事。”
薛清婉双目大睁,不可置信,“大哥他……那些可都是无辜的百姓!”
“百姓何时不无辜?”薛清辰哀哀一笑。
“二哥方才说长宁县的疫病被治好了?”与长宁所有百姓的性命相比,薛清婉在乎的,只有乔越一人的性命。
昌国无法应对的疫病,就算是他们薛家出手,没有珍贵的几味药做药引,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疫病治愈,更何况是医术不及昌国更远不及他们羌国的姜国?
这如何可能?
“嗯。”薛清辰也不敢相信,但从长宁县回来之人,的确是如此禀报。
这天下间,除了他们薛家,竟还有人能救得了深染疫病的长宁县。
“不仅如此,乔越的眼睛……”薛清辰的声音忽然变得沉沉,“复明了。”
薛清婉愣住,难以置信。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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