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贾宝玉带着人往大殿而去的时候,正巧遇上前来找他的叶皓。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正是出了一件事,你快跟我走,爷爷他们都已经赶去大殿了。”
叶皓一边拉着贾宝玉走,一边给他解释:“景灏表兄定的是酉时初刻上山,我与礼部的几位大人前去迎接,可是却没有看见他。
他身边的人说他染了风寒,见不得风,说是到了山上再见面不迟。
我们开始也没有怀疑,后来还是因为他在路上左右拖延,我们才起了疑心,悄悄命人去探听,竟然发现,马车里面坐的根本就不是景灏表兄,而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叶皓尚且不知道二皇子的真是什么,所以言语之间仍旧以表兄称呼。
贾宝玉一听心中咯噔一声,知道是韦笑笑的消息应验了,连忙追问一句:“那二皇子人在何处?”
叶皓面色难看,“问题就处在这里,那李公子眼见事情败露,竟然不顾体面,直接狂奔下车,一边跑一边高声叫喊……当时有许多随行将士,他们都听见了!”
“他喊的什么?”
叶皓显然有些为难,但是因为面对贾宝玉,最后还是直言道:“河间王大逆不道,弑君篡权,软禁太上皇,罪不容诛。”
贾宝玉面色骤变,好大的帽子!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二皇子这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准备鱼死网破了。
他这几句话虽然简单粗暴,但是细想,却是很厉害。
首先,景泰帝死是真,其次,河间王现在在山上掌权也是真,最后,连太上皇被软禁,几乎也可以说是真的。
因为除了少数几个大臣,其他人根本没有亲眼看见太上皇。
他们只知道,太上皇突然昏迷,而后行宫里居然不许大臣们前去探视!
若非王维仁等阁部大臣都表示这是真的,早就有大臣质疑太上皇昏迷的事实了。
如今二皇子这一招,就是要彻底搅乱山上的局势。
果不其然,叶皓继续道:“不但如此,那李公子还说,景灏表兄已经得知河间王爷的全部阴谋,并且在山下集结了十万大军,准备攻上山来营救太上皇,还劝导山上之人及时弃暗投明。”
贾宝玉默默听着,没有说话,因为大殿已经到了。
两人毫无阻拦的进殿,很快就听见里面传来李守善苍老愤怒的声音:“孽障,你好大胆子,安敢说出这般大逆之言,你这是害死我们李家啊!!”
大殿之内,一如上午一样,十余位阁部大臣汇聚于此。
当中,跪着一个二十多岁,身材略胖的青年。
他便是李守善的孙子,名迟祥。
“爷爷,你用怕他们,二皇子说了,您老人家是被他们给蒙蔽了,只要您能及时醒悟,揭穿这些乱臣贼子的真面目,等二皇子登基之后,就让您老当首辅!!”
李迟祥面对李守善的喝骂,并不在意,反过来劝解李守善。
“你!!?孽障啊孽障……!”
七十多岁的人了,本来精力就短,被这小子一气,只觉得胸口堵塞,口鼻吸不起气来。
很快两眼一番白,倒了下去。
“李老大人!!”
“爷爷?”
王维仁黑着脸不说话,叶琼则叹道:“送李老大人下去,叫太医诊视。”
说完,看见孙子叶皓过来,他又问:“不是让你去叫子衡与你一起来的么,他人呢?”
叶皓拱手拜道:“子衡本来已经来了,见河间王爷还没到,他便去后面去了。”
叶琼这才点点头,果然,没一会儿就见贾宝玉推着河间王,进入大殿。
“臣等见过王爷。”
众人按制行礼。
河间王显得十分从容,待贾宝玉将他推到正前方,转过轮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事情小王已经听说了,二皇子指控我三大罪状,弑君、篡权、软禁太上皇。
其一,陛下之死,小王当时并不在场,但是听闻乃是沐小王爷所为,且各位大人有目共睹。
此刻,我真切相询各位大人,此为事实否?”
众人皆道正是如此,二皇子信口雌黄等。
“如此,这第一宗罪,我不能受。”
“其二,篡权。
我于昨日重伤于贼人之手,至今尚且不能下地行走,今早也是太师、首辅以及各位大人真切相求,我才答应,勉强协助各位大人处置山上之事。
此刻,我真切相询各位大人,此为事实否?”
众人皆言是。
“纵然如此,但是二皇子既疑我,身为皇叔,岂能不知进退?
因此,小王恳请太师及各位大人,另择贤良主持山上之事,以安大局。”
河间王言辞恳切道。
“不可,万万不可!”
“王爷言重了,如此荒诞立不住跟脚的言论,怎么成为王爷引咎退离的理由?”
“就是,王爷切不可意气用事。”
众位大臣皆劝。
河间王摆摆手,道:“此事不用再说,望各位大人尽快推举贤能,以令我心安。”
河间王说完,当真无意再言此事,接着道:“至于第三点,软禁太上皇,这一桩罪过,我是万万不敢受。
太上皇因何昏迷我不知,但是太上皇如今就在后殿疗养,各位大人皆可前去探望。
软禁之事,实在无从谈起,也荒谬无比。
好了,若是各位大人没有别的疑虑,小王就先回去养伤了。
宝玉……”
河间王一招手,立在他身后的贾宝玉立马上前,推动轮椅。
“王爷留步……”
“王爷莫要意气用事,个中是非曲直,我等皆一清二楚。还请王爷留下共商大事!”
大臣们挽留,贾宝玉便放慢了一些速度。不过见河间王只是闭着眼睛,半点回应也没有,也只好推着他出了大殿。
过了一会儿,贾宝玉忍不住问道:“父王,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什么都不管?”
河间王的脾气很好,闻言睁开眼睛,反问:“我们需要管什么?”
略等片刻,不见贾宝玉回应,他便主动解惑:“不论是陛下的后事,还是山上其他琐事,朝廷都自有处置的章程,何用你我二人?
至于二皇子之事,也不足为虑。
他无非是想要搅乱山上的局势,要说他真敢攻山,我却是不信的。
铁网山内外,带甲将士超过七万,只要这七万人不乱,山上就乱不起来。”
“但是,父王因为几句话,就默默辞退,心中就没有不平?”
“呵呵,何为不平?又何用不平?”
说到这里,河间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贾宝玉,道:“世间功名利禄,该是你的,你不用去求,不是你的,你求也没用。
正如谁来主持这山上大局,若非太师及各位大人觉得我乃是最合适的人选,何以找我?若是那几句流言蜚语当真无足轻重,又有何人会因此另选他人?
所以,我退与不退,实则别无二致。
若是大家真心服我,不论我是在大殿,还是在偏殿养伤,结果都是一样,又何需不平?”
贾宝玉若有所思,他总觉得,河间王这番话有深意,又似意有所指。
“父王说的固然是,但是并非所有人皆非慧眼明断之人,或许父王这一退,当真有人会提议推举他人呢?”
河间王微微一笑:“如此正好,敌我明矣。”
贾宝玉一愣,随即恭声道:“孩儿受教。”
回到河间王养伤的偏殿,服侍河间王躺下,贾宝玉思索再三,还是道:“若是二皇子扬言攻山是假,其人早已潜返回京,又当如何?”
河间王本来漫不经心的听着,然后却面目一正,转过头来,问道:“何出此言?”
贾宝玉道:“二皇子既然不敢山上,那就说明他应当已经知道自己的真是身份暴露,而方才父王又讲,以其现存兵力,根本不可能攻山,孩儿便想,那二皇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留在山下与山上对峙显然没有太多作用,其何不悄然回京,稍使手段,蛊惑京中军民,然后闭四门据守,以静候时机……”
河间王认真思索片刻,面色郑重道:“若是如此,可能就麻烦了。”
说完,河间王不多考虑,吩咐侍卫道:“让骁骑营、前锋营以及护军营的传令兵来见我。”
不一会之后数名传令兵进来,河间王连发数道军令,大意就是派兵去阻断二皇子的回京之路……
虽然贾宝玉觉得可能已经没什么用了,但这也并不能怪河间王,是因为消息滞后了。
韦笑笑那娘儿们,得到消息之后,还与他春风几度,最后才告诉他这个消息……
真是越想越不得劲,没的说,回去之后得好好收拾。
倒是看得出来,河间王统兵,自有一套章法,沉稳有度。加上还是个儒将,难怪能得太上皇看重,常年镇守西北。
传言,西北边军,那可是大玄战斗力最强的边军,没有之一。
可见,这是一位有实力的大佬。
如此一来,贾宝玉忽然意识到,或许当初太上皇让他认河间王为义父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就算以后他驾崩了,有河间王照应着,他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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