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手中的玉牒,竹间棋嘴角挂起冷笑,说道:“你们说,那头畜生被谁击退的?”
“禀告大长老,是洗剑阁消失了十年的房君始师弟。”一个长老恭敬地回应着。
“君始!他总算出现了,他现在状态如何?”
还不等竹间棋说话,正在思考pòjiě棋局的竹劲,猛地将手中白棋拍在棋盘上,眼中发出绽绽精光,满是欢喜。
“嗯?”
竹间棋淡淡瞥了一眼,竹劲便乖乖拿起那枚还没落格的白棋,心不在焉地思索着下一着该子落何处。
“你们以为如何?”
竹间棋看着下面三个长老,脸上的笑容消失,威严自然流露,说道:“你们觉得我天玄宗有必要参与吗?按照你们的心意说,不必隐瞒。”
三个长老相互对视了一眼,为首的李长老说道:“神龙渊来人无非是想要夺回他们往日的荣誉,以天玄宗目前的状况,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参与,派遣部分长老前去见礼即可。”
李长老才说完,怎个大殿中的气温骤然下降,竹间棋冷冷说道:“荣誉?他们的荣誉?你的意思是,我天玄宗是无耻小人,夺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荣誉?!滚!”
“不、不…”
还没等李长老解释,竹间棋大袖一挥,将神色惊恐的李长老直接赶出了云门之外。
云门便是云台前的山门,也就是天玄宗的山门。竹间棋将李长老赶出云门之外,却并没有伤他,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让他滚蛋。
“你们认为呢?”
赶走李长老后,竹间棋冰冷地看着另外两位长老,寒声说道:“身为修者,忘却本我之心,趋炎附势,胆小怕事,丢了长老堂的脸,也丢了天玄宗的脸面。
让你们守山门,并不是让你们自暴自弃,而是让你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充满朝气的少年,激发你们原来的斗志,从而打破桎梏,修为更进一步。
可你们,一个一个要死不活的,现在竟然因为区区几个神龙渊来人,便开始退缩。即便是顺天府来人,我天玄宗又何曾惧过!”
“弟子明白了。”
两位守山长老闻言,无不汗颜的离开了竹殿,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夜幕中。
“爷爷,这步棋我解不开,我认输了。”
当两位长老离开之后,不知是因为听到房君始出现了,还是真的解不开面前的棋局,竹劲无力地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也罢,这步棋,爷爷当年耗费了十年时间才解开。短短一年,你能走到这一步也算不容易了。能坚持到现在才认输,应该算合格了。”
看着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孙子,竹间棋又恢复了他和蔼老人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你知道这步棋是谁留下的吗?”
“不清楚,可是这么无聊的布棋风格与诡异的走法,还有自陷死地却无后路的落子,若不是爷爷一步一步有意紧逼,我应该不会如此。”
竹劲回想着这盘断断续续下了一年的棋局,脑中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却始终无法清晰地拼凑出来。
“呵呵,当年我也是这么想的。”
竹间棋摸了摸灰白的长须,挪了挪肥胖的身体,有些怅惘地看向竹殿外,悠悠说道:“记得,那是九千年前,当年我修行不到千年,境界才巡野大圆满,还不到渚泽,寿元将尽。
因此,我被内山长老发落到云台,守护山门。
第一次见他,他很年轻却也很落寞,拖着沉重的脚步,在云门外的万阶台阶上慢慢走着。
他其貌不扬,手中捏着一支翠绿的竹笛,眉头紧蹙,头发凌乱不堪,衣衫不整,满是污泥,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十分落魄的凡人。
当时我在巡野大圆满,即便隔着很远,我依旧能清晰地察觉到他体内那浓郁的鸿蒙紫气与浓浓生机,因此我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指点他一二,于是很热心的将他引进云门。
整整一年,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呆呆坐在我种的竹林发呆。
我也没有多说什么,该给他吃就给他吃,该给他喝就给他喝,偶尔在他面前摆弄摆弄我的宝贝竹子与棋盘。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可能是我寿元已尽,我却舍不得死,所以老天降下千年岁劫。
你知道的,一般来讲,千年岁劫不会太恐怖,但是我的这一次却异常恐怖,上天降下了万年不见的大龙劫。
紫色雷海中,无数闪电汇聚,化作一个百丈闪电巨龙头,将云台周围诸多山丘树林化作劫灰,带着惊天威势朝着我所在的竹舍袭来。
我自知无法抗衡大龙劫,便在第一时间要将他送走,可是他却摆了摆手,站起身背着手毫无畏惧地向着巨大龙头走去。
我大吃一惊,急忙飞身,挡在他的身前。也就是那么一挡,让我今后九千年都无法忘记当时的一幕。
我眼睁睁地看着闪电巨龙头朝我冲来,都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生机将我包裹,令我十分诧异,睁开双眼,我被一层五彩光幕笼罩,而那闪电巨龙闪烁着雷光的大口,就在我们头顶,无法前进分毫。
许久,可能是天劫时间过了,与我们对峙的闪电巨龙头慢慢淡去,我就此逃过一劫。
巨龙头消失之后,我有些颤抖地看向在我背后的他,他就那么背着双手,风轻云淡,然后终于开口说了这一年来的第一句话:‘老胖子,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我境界不够高,毕竟活了近千年,这种场面,当然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不是普通人,于是暗自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得罪他,然后很恭敬地回答了他:‘老胖子名叫竹间棋,不知道前辈…’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看着我说道:‘前辈?你从哪里看出我比老,哪里是什么前辈。懒得跟你计较这些,你很喜欢竹子与棋?精通下棋吗?’
我急忙回答:‘略懂,略懂。不过在前辈,不,在高人面前不值一提。’
‘马屁拍的不错。’他冷笑一声,然后背着手朝着竹林走去,同时说道:‘来陪我下一盘棋,如果你能嬴,少不了你的好处。’
于是,我们就坐在竹林中,开始下那一盘长达百年的棋局。
其实当时,虽然在那个年轻人的帮助下,有幸避开了恐怖绝伦的大龙劫,但我清楚地知道,我的身体条件只给我留了十年的寿元。
起初,我们下得很快,他的棋招很随意,每走一步都留千种退路,我神念一扫便可将那千种退路完全堵死。
可是令我意想不到是,每次我堵死我所认为的一千种可能,他每次都能很轻松地落子,落下第一千零一种可能。
当我们下了五十手之后,我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就感到越来越无聊,每次落完一子就会出去转一圈,然后在我落子之后便会出现以极快的速度跟上下一步。
就这样,我们断断续续下了接近一年,可能是他厌烦了这样的节奏,也可能是他有其他事情要做,落下一子,将我逼入绝境,淡淡说道:‘我出去走一走,如果你能解开这步棋,我们或许还能再见。提醒你一句,下棋如你这般,是无法达到最高境界的,棋盘间的最大变化在于人间!’
说完,他就离开了,一走就是十年,这十年内没有人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而我就那么盯着棋盘,黑白相间的棋子彼此相连,无数种变化尽在其中。我神念扫过,无数串联黑白棋子的线条在棋盘上闪过,让我眼花缭乱。
我计算着那些线条的走向与种种可能,一年又一年过去,整整八年时间,我竟然无法完全计算出所有变化。
即便如此,所有变化的终点,都是一条死路。
我身体越来越差,还有不到两年的寿元,可我却无法解开眼前的棋局,一想到此节,心中便充满了遗憾。
最终,我收回神念,长吁短叹地打算就此了解残生。
后来,我想起他临走时对我说得那句话——棋盘间的最大变化在于人间,我反复琢磨这句话意思,人间是什么?难道是凡人所在的世界?
可我们修者既然不是仙,终究难逃一死,与凡人又有什么差异呢?难道我们就不在人间?
人间在哪里?!
于是,我又陷入另一个牛角尖,十分苦恼。
这样过了一年,在我生命的最后几个月,我回想我的一生,千年时间有九百多年都在修行,还少离开天玄宗。
即便下山,也是带着任务,去也匆匆,回也匆匆。
在我记忆中的普通生活,仿佛只有最初在父母身边的那十多年,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早已化作白骨。
如果有轮回,他们应该轮回了好几回,现在我也即将死去,终于可是试着去寻找他们了。
既然这样,什么棋局,什么人间,又与我何干?
于是,我最后看了一眼十年未动的棋盘,又抬头看了看天玄山脉西面的世界,那里的天空挂着点点白云,澄净无比,犹如水洗。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心念一动,淡淡一笑,原来这就是人间。
就在那一刹那,禁锢我多年桎梏有了松动,我带着一根青竹、两枚棋子来到巡野尽头,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渚泽之门,一举踏入渚泽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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