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陡见大厅之中纱幔低垂,红浪翻起,似有女子啜泣声传出,伴随着一阵娇笑吟吟,躲在墙角偷听的谢陵不禁心神激变,直是惊愕得瞪大了双眼,樱唇颤抖,无言难述此刻震惊之心情。
也许是因太过震惊,脚步久挪不开此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余光里陡见有灯笼升起,似被人发现,立时有喊叫声传来,谢陵立时转头疾走,忽一只手伸来,抓了她手腕,纵身翻过篱墙,便落在了一颗杏花树下。
彼时,月已上当空,夜间微风凛起,借着月光,她正好可以清楚的瞧见眼前少年的脸,虽然用了半张面具遮挡,但一双黑中泛蓝的眼睛以及红唇还是让她无比熟悉。
“谢谢你,连城!”
谢陵率先开口,忍不住眸中也渗出些许晶莹。
这时,少年才将面具揭下,目光却投在了她的肩上,低声问:“你的伤可还痛?”
谢陵含笑摇头道:“不痛了。”
慕容连城一笑,手抬起,似欲抚向她的脸颊,却又忽地收回。
谢陵暗暗一愣,看了他良久,似不知该从何说起,便问:“连城,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慕容连城答道:“我也是跟踪朱氏而来。”
提到朱氏,谢陵的目光便是一凛,羞愧之余更是暗暗吃惊:“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她与她父亲朱异会……”
接下来的话实在难以启齿,谢陵便没有说下去,慕容连城却接道:“可能也不只一次了,从她派出刺客暗杀你的第一次起,我便已经开始跟踪她了,她不只一次与朱异见面,父女之间暧昧异常,我怀疑,也许他们并非真正的父女关系。”
慕容连城说完,谢陵便奇道:“第一次暗杀我,你所说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晋陵,玉泉山下!”慕容连城答道。
“晋陵,玉泉山?你是说,那些狼群还有虎,抑或是那支箭,便是她……么?”
谢陵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在她看来,朱氏不过一内宅妇人,顶多便是妒忌心作崇,对她谢家嫡长子的身份心生不满罢了,怎么还敢……派人去杀她?
“是,那些狼群以及那只大虫,皆是她派的人引来,至于那支箭,怕还是另有其人。”
“原来她竟然这么早就想要我死了,可这些……”谢陵惊讶的望向慕容连城,“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那些狼群以及大虫,是她引来?”
“自然是逮到了凶手,逼他供出来的!”
谢陵便想到那日遇到的狼群已尽数被凌夜所杀了,后来袭击的那只大虫也被一支暗箭射死,想到那支暗箭,谢陵又再度诧异而了然的望向了连城,低声问:“连城,那日救我的人也是你吧?”
慕容连城没有否认,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么,香山寺中帮我引开永兴公主暗卫的那个人,也是你吧?”
慕容连城再次点头。
“还有一次,在乌衣巷中,那个射出暗箭的人……也是你?”
慕容连城依旧点头。
“你记得我,可又为什么不愿承认?”
谢陵这一问,慕容连城又别开了目光,不再看她,抑或是不敢面对她的目光注视。
看懂了他目光中的回避,谢陵自然也不会再逼问,便含泪笑道:“好,你不愿承认也罢,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欠你一命,这份恩情,我谢陵永生难忘,此生必报。”
她说这句话时,慕容连城似乎也有所触动,眸中潋滟的光芒闪了闪,却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这时,却又听谢陵问了句:
“不过,你可愿告诉我,你为何会来南梁,又为何会……被家族所弃?你与你父亲……”
在历史上,慕容绍宗都是排得上名的战将,而候景便是慕容绍宗所带出来的徒弟,传言候景于行军打仗方面的天赋极高,在慕容绍宗手下不过学了短暂的一个月时间,之后便连慕容绍宗都会反过来向候景请教兵法。
前世候景被高澄赶出东魏之后,慕容绍宗便与候景展开过一次决战,也正因这一次决战,让候景本欲献给梁帝的十三州尽数输给了慕容绍宗,落入东魏版图,之后被慕容绍宗追得走投无路的候景便想到了大梁信佛的天子,利用萧衍对他的器重和软弱,反客为主夺取了寿阳。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此时的慕容绍宗也在尔朱荣手下做事,深受其重用,慕容世族也算是一方豪族,前燕皇室之后,在北地也属贵族,地位超然。
是什么原因会使慕容绍宗将自己的儿子赶出家族?
慕容连城迎上她的目光,怔了许久才答道:“因为一个人。”
“谁?”
“候景。”
几乎是这两个字一出,谢陵便霍然抬首看向了他,看着他眸中的似笑非笑与淡然揶揄。
“我要父亲杀了他,父亲并不信我,却反而让高欢重用,族中也有人传我乃祸国殃民不祥之人,父亲不想因我而使慕容家受到其他豪强的非议,便将我赶出了家族。”
谢陵心中无比震动和了悟:“是因为候景么?那么此人现在……”
“他在高欢手下,与高欢一起投奔尔朱荣,并在平葛荣之乱中立了大功,如今被任命为定州刺史,手握重权。”
还是和从前一样,如果按前世的轨迹,那么接下来便是北魏所发生的那场惨绝人寰的河阴之变了,河阴之变后,尔朱荣废幼帝杀太后,自立为帝,候景功勋卓著,权力更倾一时。
正思忖之时,又听慕容连城道了句,“不过,我与武陵王殿下曾在徐州与他交过一战,这一战,我们胜利了,但候景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是,候景此人极擅用兵,十分狡猾,他用他人代替自己,金蝉脱壳,逃过了我们的追捕。”
“那他现在……”
谢陵陡地想起香山寺上所遇到的那个救走临贺王的人,不免生疑道,“他可会逃到南梁?”
慕容连城摇头道:“尚不可知,不过,据我手下的人所探听到的情报,他曾给在北魏时的萧正德与萧综写过信,与此二人勾结,也在情理之中。”
提到萧综,谢陵不免又想到了父亲所留下来的长门赋,以及临终前所言的模糊不清的“悲落叶”。
“你可知道萧综是什么样的人?”这时的慕容连城又问,“有关他的传闻,我也听到过一些,传说他为东昏候萧宝卷之子,为了证明这个传言,他甚至不惜杀害了自己的刚出生不满一月的儿子,以滴血验亲的方式开棺验其身份。
不过,我还听说过一则传言,他似乎与他的母亲吴淑媛有不为人道的关系。”
“他与吴淑媛?”谢陵微讶。
慕容连城便道:“是,听说他长大以后,还时常与吴淑垦共处一定,有时候甚至与其母赤身相对,听说他在南梁本有一妻,可吴淑媛却禁示他与任何女人同房。”
“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谢陵诧异的问。
慕容连城便笑道:“身为武陵王府中的幕僚,我自然也有属于我的情报网。而且据我手下探听到的情报,萧综此刻也并不在北魏。”
说到萧综不在北魏,谢陵更是霍地一下抬起了头,再次联想到那一首诗经《筏檀》。
“不在北魏,难道他也悄无声息回到了南梁?”谢陵问。
慕容连城却是摇了摇头:“这我便不知了。”
谢陵知道他没有再隐瞒,看着少年长身立于面前,却再也不复前世那般戏谑中带着几分顽劣,眼底甚至有几许让人看不透的忧伤。
忖度了良久,她才鼓起勇气下定决心问:“连城,我可否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少年目光投向她,清澈中带着几许温柔。
“你那日对武陵王殿下说,我是你的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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