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夫人搂着程锦心肝宝贝地安抚了一阵,见她的屋子里住不得了,本想让她到主院颐心堂去和自己同住,考虑到主院离这儿有一段路程,程锦才刚好,怕她受了风寒,又有个闪失,便就近将她移到隔壁院子暂住。
程锦的隔壁住的便是她的长姐程钤,承恩侯府的大姑娘,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程夫人平日料理府内诸事,未必能时时事事照应到她,多是程钤照管她,人说长姐如母,程钤便如第二个程夫人一般待她极其上心,程锦过去也常留在程钤院子里过夜。
“你大姐姐这几日被护国公府的姑娘请去温泉庄子上玩儿了,你且在她这里安心住几日,待你屋子理好之后,再搬回去。”程夫人温柔道,似是怕程锦觉得不适,又接着解释道,“护国公府的帖子只下给你大姐姐一个人,钰儿也没得到她们的帖子,你大姐姐和护国公府的三姑娘一向交好……”
“阿娘,我晓得的。”程锦挽着程夫人的手臂笑道。
程夫人的心头一松,虽然程锦之前痴傻,却能分得出好歹,对那些真心待她的人十分亲近信赖,她在家里最亲近的便是她与程钤了,如今她好了,待她们俩却依旧亲近。
因程锦之前也常在程钤这儿留宿,两个院子的丫鬟婆子们做事皆有章程,倒也不慌乱,程夫人又亲自在这里看着,嬷嬷丫鬟婆子们忙里忙外地归置整理,不敢有一丝怠慢,很快就将程锦睡的屋子整理出来了。
程夫人被惊扰了大半夜,眼底已经浮起了淡淡的青色,程锦看得有些担心,连忙劝她回屋歇息。
程锦傻了这么多年,突然清醒过来,这么大的事儿,程夫人本想多陪陪她,同她仔细说说,奈何她的身子不争气,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病着,折腾了这大半夜便有些熬不住了,经不住程锦和胡嬷嬷的劝说,想着来日方长,这才仔细嘱咐了女儿几句,依依不舍地回房去了。
程锦也有些倦了,青萍连忙过来服侍她睡下,相比她的乳娘赵嬷嬷和另一个大丫鬟红绡,青萍要沉稳得多,依旧同往常一样待她温柔细心。
程锦静静地躺着,虽然已经倦极,但帐子落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是程锦,也曾是被世人传颂的一代贤后赵华。
一闭上眼,属于赵华的那一世记忆便如走马灯一一掠过。
出身名门赵氏,世代簪缨,祖父是前朝大司马,父亲是当世大儒,更是惊才绝艳的一代大宗师,身为赵家的嫡长女,父亲唯一的骨肉,她自出生起就被捧在手心里,她的矜贵便是前朝公主都有所不及。
只是她身上背负了一个羞于启齿的大秘密,因为这个秘密,连累了父亲被伯父要挟,带着她同母亲隐居鸿山,也正因为此,他们走出了被悉心保护的祖地,见到了与大燕奢靡的世族生活截然不同的一面,没有金杯玉盏,没有美人歌舞,没有饮不完的美酒食不尽的珍馐。
只有面黄肌瘦的百姓,食不果腹的孩童,甚至易子而食,腹胀如鼓的流民,路边随处可见无人收殓的死尸,有冻饿而死的,有被劫掠而亡的……
入眼之处皆是流民饿殍,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父亲是有大慈悲心之人,不忍见天下生民受苦,矢志救民于水火,她自幼便承庭训,跟着父亲四处奔走,也立下了救天下苍生的大志向。
他们于乱世中择雄主辅之,年纪轻轻便手握精兵的萧晟有心机、懂隐忍,也有大志向大胸襟大气魄,成为了他们共同择定的对象。
后来父亲殁于与北蛮的厮杀,原本打算以臣下身份辅佐萧晟的她,在同他密商之后,决意嫁给他,之后便辅佐他南征北战,取大燕而代之。
她待萧晟并无男女之情,虽是夫妻,却如君臣,她为了萧氏天下殚精竭虑,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信她,敬她,数十年来也算是十分相得。
只可惜她的身子先天不足,哪怕先前在赵家,父亲尽心为她寻药,后来嫁入皇家,萧晟也尽心尽力搜罗天下奇珍良药悉心护着,却也只让她拖着病体活了四十年,没能看到大梁一统天下,开万世之太平。
身为赵华的一生也算是尊崇荣耀,除了身子不好,几乎没受过什么磋磨,她死后万事皆空,本也该心安理得地转世投胎了。
却没想到,她刚一过世,萧晟就听从方士之言,说她的命格极贵,有大气运,能镇守护佑大梁江山百年,便在她薨后,在宫中建了一座思华殿,辅以阵法,将她的魂魄拘于阵内,以她的气运镇守皇宫大内,保萧氏江山永固。
不过那个阵法只拘住了她的一魂一魄,残缺的魂魄也不知怎的竟逃了出去,但即便如此,魂魄不全入了轮回,转世之后便是痴儿,五十年间她恐怕已辗转轮回数次,皆因痴傻夭折。
如果不是今夜突然天降惊雷,破了阵法,烧了思华殿,放出了她缺失的魂魄,身为程锦的这一世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死后转世,本该尽忘前尘往事,却因为她这一缕残魂镇守皇宫五十年,得以保存前世记忆,回到程锦的身体之上,现在的她虽然还是程锦,但因为多了那一世的记忆,所思所虑多少带了一丝赵华的影子。
何况那一世的许多事,她至今没有弄明白。
她临终前,萧晟的哀痛不似作假,却没想到反手就囚禁了她的魂魄,这五十年来,她那一缕魂魄日夜经受火烧雷劈针扎般的折磨,换成他人恐怕早已被生生折磨成厉鬼了,哪里还能始终抱有清明的意识,一直等到还魂的机会。
她心中一凛,那个设法阵的方士,莫非不是为了助萧氏江山永固,而是想将她的魂魄炼成厉鬼,这得与她有多大的仇怨?她并不记得她曾与哪个方士结下仇怨,抑或是她的仇人太多,算也算不过来?
她在宫中多年,虽缠绵病榻,但也耳目众多,却从没听说过这个凭空出现的方士,以萧晟之多疑又怎么会轻信于他?
再者,说到命格极贵,有大气运,难道她一个皇后,还能比得过萧晟这个皇帝?何况她人都已经死了,气运自然消散,萧晟怎么会相信方士的这番说辞?
还有今夜这场天雷,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是偶然,还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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