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的,咱也不知道。这游侠嘛,成日里都是打打杀杀的,江湖遍地是仇家,谁说得清呢!老贼亲自出了一趟东京城,去给儿子收尸,那大孙子,就不见了。那人说,没错,就是翟准。”
谢景衣有些恍惚,翟有命之前说,翟准是他亲孙子,这话音还在耳旁回响,没有想到,一顿饭的功夫,又听了一遍。
他这个人,说话真中带假,假中带真,让人捉摸不透。
她以为这一句是假的,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想着,摸了摸下巴,那个线人,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为何不说翟准的母亲是哪家的,为何不说他是如何认出翟准就是翟有命的亲孙子的?
毕竟翟有命完全可以在儿子死了之后,把孙子放在一个安宁的地方,幸福的过一辈子,再收养一个翟准,把他训练成杀人的刀。
这里头看上证据确凿的,其实只能说他确实有一个亲孙子,却并不能够证明,那个人便是翟准。
赵掌柜的信誓旦旦,线人一定很可靠,线人说话,为何有所侧重?
“那人是何时对你说的这个事情?”
赵掌柜吐了口中的鱼刺,又拿酒润了润喉,他说了太多得话,嗓子都干得冒烟了。
“今儿个上午,我遛狗回来之后,他来买纸人……”
谢景衣算了算时辰,心中越发的笃定,“你这个内应,翟有命显然是知晓的。我昨儿个给他下了帖子,邀他饮茶。在茶苑里,他还特意提了翟准身世之事,但并没有同我详说。”
“当然了,也可能是个巧合。翟有名有意想要我们知晓翟准的身世,未必是个坏事。他确实时日无多,这是把翟准托付给咱们了。”
赵掌柜的半天方才放下酒碗,“他若是死了,那翟准便更加孤单了吧。”
谢景衣笑了笑,赵掌柜虽然装得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是个心软无比的人。
“为什么孤单,不是有我们么?”
她说着,心中却是盘算了起来,“你说的故事里,有一个地方不对。就是那位夫人怀翟准的时候,他还远不及如今风光。这个不对,翟准在弱冠上下。那会儿他已经是黑羽卫大统领。”
“在前朝的时候,官家十分倚重黑羽卫,那会儿,他正值壮年,可比如今要风光多了。虽然翟家理亏。但你觉得,翟有命是那种理亏就不挺直腰杆子的人吗?”
“我们黑羽卫,啥时候那般讲道德,那般讲道理了?”
赵掌柜果断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得理不饶人,咱们没理也不饶人!”
“翟有命是个厉害角色,那时候都不得不避开那两个家族的锋芒,将亲儿子赶出京城,一方面确实理亏,搞出了人命;另一方面,也说明对方实在是厉害。”
谢景衣说到这里,顿了顿。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
翟有命这个人,同她一样,绝对不会做无用的事情。
他让人透露翟准的身世,用意何在?
想到这里,她灵光一闪,有什么呼之欲出,却被关慧知一巴掌打在了脑袋上,额头砸到了碗上,差点眼冒金星。
谢景衣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怒道,“姓关的,三天不打,你上房拆瓦是不是!胆子肥了,连我都敢打!平时打不过你,你喝醉了,还不能揍你一顿么?”
关慧知傻呵呵的一笑,“打的就是你!以前你是我上峰,不能打,打今儿个起,就不是了!谁让你把阿音嫁给那个玩意儿的。”
赵掌柜的一听,慌忙冲过去捂住了关慧知的嘴,“关小哥,关郡主,别瞎说了,我的金山银海还没有花尽,肉池酒林还没有用完,你可别坑我。”
“你不懂,我们这种有钱人,都是某些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人就等着抄家,一夜暴富呢!连抄两家,会上瘾的!”
关慧知吓得打了个嗝,酒醒了一半,推开了赵掌柜的,“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比我说的,还过分呢!”
赵掌柜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清了清嗓子,“我什么都没有说,是你喝多了,幻听了吧。毕竟这鬼街阴气重,又要清明了,大鬼小鬼都出来捡钱的,谁知道谁在你耳边说话呢!”
关慧知打了个寒颤,不自在得挠了挠耳朵,反应过来自觉丢脸,又装作是在捋头发,把两边的碎发全都撸到了脑后,“唉,我怎么睡着了,这头发都睡乱了。”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可不是,快坐下来,我给你理理。”
关慧知乖乖做坐了下来,还没有坐稳,就感觉一个拳头砸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砸得她磕到了酒碗里,差点没有呛死。
关慧知摸了一把脸,勃然大怒,“谢老三,你想横着出去是不是?”
谢景衣吹了吹拳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君子有仇,当场就报!还给你了。就算我不是你上峰,那也得让你知道,在这东京城里,见到小爷绕着走!”
关慧知这才想起之前自己醉后做的囧事,看了看谢景衣红彤彤得脑门,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这一笑,又头疼欲裂起来,“唉,我日后再也不喝酒了,喝酒误事!脑袋要炸了。”
赵掌柜确定两人无意各对他打一拳了,这才放下心来,“确实如此,万一你喝醉了,一拳把新郎打死了,那就不妙了。”
关慧知气了个倒仰,追着赵掌柜的就跑了起来。
没跑几步,便停了下去,跑到一旁的墙角边,吐了起来。
赵掌柜的嫌恶的摆了摆手,认命的打了水,让关慧知洗漱。
关慧知整理了一番,有气无力的搂住了谢景衣的肩膀,“今儿个便到这里了,老子走了,也会想你们的。明日你随我进宫去一趟,我想走之前,去看看阿音。日后我不在了,你进宫就不方便了。”
谢景衣点了点头,“正好我阿娘给做了热天里穿的小衣,一并带去。老赵,我们先走了。”
“等会儿!”
赵掌柜的去捞了两条鱼,塞给了谢景衣,“就是之前煮锅子的鱼,新鲜。你回去了,叫柴二给你片鱼生吃。”
“为什么她有,我没有?”关慧知不服气的问道。
赵掌柜的哼了一声,“你是我需要溜须拍马的对象吗?”
关慧知切了一声,朝外走去。
赵掌柜的倚着门,轻轻的说了一句,“关小哥,别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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