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就在这时,负责侦查的兄弟急步跑了过来。
“讲!”常怀远沉声道。
“发现追兵,目测距离六里地。”
六里?
常怀远神情微紧,盯视着西门竹说道:“这么近的距离,受伤的弟兄是肯定逃不掉的,只是靠着咱们一双腿,是永远别想跑过日军的汽车。”
“你马上带着没有受伤的弟兄撤离,我带着受伤的留下来负责断后。相信只要我死在这里,他们是不会再追击你们的。”
“不行,科长,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西门竹立即摇摇头,咬牙说道:“我西门竹不是一个怕死的孬种,从跟着您来这里那天起,我就把生死抛之度外。”
“说的就是,科长,咱们弟兄没有一个怕死的,就留下来和他们干吧!”
“他娘的,这帮天杀的小鬼*子,咱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一个。”
“想要拿下咱们,至少也得崩断他们几颗牙。”
“胡闹!”
常怀远恼怒的眼神瞪视过去,盯着那些悍不畏死的手下,愤然说道:“你们不怕死,我是知道的,谁怕死?我也不怕!”
“但问题是这样死没有价值!你们都留下来,结果是什么?是咱们会被他们包圆,全都死路一条!”
“弟兄们,要是咱们都死在这里,那特殊情报科可就没了!难道说你们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吗?”
全场沉寂。
这下就连西门竹都没有办法反驳。
“想想咱们死掉的那些弟兄,你们想要让他们死的不值当吗?我也知道,让受伤的弟兄留下来是有点残忍,但不残忍能怎么办?”
“受伤的还想跑过日军的汽车吗?没可能的!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留下来,给那些没受伤的弟兄们断后,让他们冲出去。”
“你们找到楚牧峰后,告诉他,老子死得其所,老子没给特殊情报科丢脸!”
“老子虽然说没有做出来成绩,但是会和小鬼子死磕到底,杀几个来垫背!”
常怀远大手一挥,冲着西门竹厉声说道:“时间紧迫,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西门竹,你听着,这是命令,我命令你即刻带着没有受伤的弟兄撤离!再不走的话,老子这就把你军法从事!”
砰!
说着常怀远就掏出枪来,子弹上膛,往地面上开了一枪。
看着溅起来的灰尘,感受着常怀远的坚决之意,西门竹一咬牙,沉声说道:“科长,各位弟兄,你们放心,我就算是带着弟兄们逃出去,也不会一去不归。”
“我们还会杀回来的,要让这群该死的小鬼子们血债血偿。”
“所有人听着。”
哗啦。
这刻不管是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全都攥紧枪站起来。
“向科长敬礼!”
众人齐刷刷给予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走,咱们撤!”
西门竹扭头就带着没有受伤的撤出村庄。
看着他们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常怀远从兜里掏出来一盒香烟,扫过眼前这十来张憔悴的面孔,将香烟散了一圈后自嘲般地一笑道。
“兄弟们,有没有怨恨我的?”
“怨你?”
最前面一个右腿中枪的弟兄,点燃香烟后就开始抽起来,他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笑容,平静的说道。
“科长,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当兵的,这时候就别说那些矫情的话。”
“怨恨个啥,您不也留下来了,我们凭什么怨恨,何况我们压根也不需要怨恨。”
“说的就是,从科长上任后,咱们虽然说没有抓住什么间谍,但科长您的为人咱们是清楚的,绝对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
“您带着咱们来杀敌,也杀了敌人,这就够了!”
“科长您做的很对,咱们要是说都逃的话,谁也别想逃走的。”
“我想要是说受伤的是那些离开的弟兄,想必他们也会和咱们一样留下来阻击断后。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弟兄,说怨不怨的就见外了。”
……
听着众人的肺腑之言,常怀远将手中香烟使劲抽完,然后扔掉烟蒂,看着面前已经逐渐靠近的日军追击中队,咬咬牙,眼神凛然。
“弟兄们,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现在咱们是只能拿命来拼了!”
“来吧,抓紧开始准备,等会好好的给这群狗*日的上一堂课。”
“是!”
一个小时后。
激烈的枪声停止。
这座已经被烧毁的村庄再次遭受着战火的摧残,以常怀远为首的十五名军事情报调查局特殊情报科的特工全都牺牲。
“少佐,已经确认过身份,为首的就是特高课那边说的常怀远,是军事情报调查局特殊情报科的科长。”
“少佐,恭喜了。”福田正一恭敬的说道。
少佐是个眼神阴鸷的男人,他扫视过地面上的尸体,冷笑说道:“哼,不过就是一群败军之将,不足为虑!将他们的尸体全都带回去!”
“哈依。”
抬头望了下远方,少佐冷漠的说道:“既然将常怀远杀死,那么就算是有几条漏网之鱼也无所谓了,收队吧!”
……
两天后。
直隶站。
当西门竹满身狼狈的见到楚牧峰时,这个一直很强硬的男人眼圈忽然间通红起来。
他强忍着要掉下的眼泪,声音嘶哑的说道:“科长,总算见到您了。”
“西门,你怎么了,快赶紧坐下说话!”
楚牧峰招呼着西门竹坐下后,亲自给他端过来一杯水。
“你怎么会在这里?跟着你来的人就只有外面这些吗?你们不是去执行任务的吗?为什么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长,是这样的……”
随着西门竹的叙述,楚牧峰很快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非就是特殊情报科也作为一支力量被安排出去,只不过他们活动的范围是津门。
“什么,你说常怀远牺牲了?”当楚牧峰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有些惊愕地问道。
“是的!”
西门竹想到分别时的场景,就不由凄惨地说道:“科长,为了让我们能逃走,常科长是自愿留下来断后,全部当场战死,尸体也被岛国追击小队带走的。”
“科长,您要替咱们特殊情报科的弟兄们报仇啊!您要替常科长报仇!”
常怀远竟然牺牲了!
就算是现在,楚牧峰都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事儿。
在他的认知中,常怀远并不是一个会这么果敢的人。
拥有着戴隐当靠山,他应该是那种在后方熬资历混官职更妥当。
可事实却是常怀远真的就做出了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
断后!战死!牺牲!
这是个英雄。
“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和总部联系!”
楚牧峰当着西门竹的面就开始拨打电话,等到唐敬宗那边接通后,他肃然说道。
“处座,是我!”
“牧峰,有什么事吗?”唐敬宗下意识地问道。
“处座,的确是有事。”
稍作停顿后,楚牧峰声音有些低沉道:“常怀远科长带领的特殊情报科中队,在津门外的一个村庄被连锅端掉,除了西门竹副科长带领着十五个特工逃出来,其余全都战死了!”
“什么?”
唐敬宗一直在等着常怀远的消息,但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消息。
在听到的瞬间,脑袋瓜子就是嗡嗡的作响。
常怀远战死了?
特殊情报科中队近乎全军覆没?
“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详细说说!不,你不要在这里说了,我这就去面见处座,你稍等会把电话打到处座那里。”
唐敬宗紧声说道。
“好的!”
五分钟后。
当楚牧峰的电话打到戴隐这里后,戴隐便肃声说道:“让西门竹接电话说。”
“是!”
西门竹接过楚牧峰递过来的话筒就开始讲述,言简意赅的讲完后,戴隐的心也彻底冷掉。
他早就觉得这事不对劲,没想到果然是出事了。
常怀远不是说不联系,而是说没办法联系。
不是说有什么别的想法,而是毅然决然地战死在战场。
“怀远啊!”
作为心腹,戴隐对常怀远还是很重视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让他接替楚牧峰的职位,去掌管在总部炙手可热的特殊情报科。
但谁想到结局会变成这样。
是,慈不掌兵,但死掉的终归是自己的心腹,戴隐再冷血无情都会感觉心痛。
当时就心如刀割,脸色有些难看。
“局座,西门竹他们下面该怎么办,请您指示。”
“牧峰,你给我听着,从现在起,西门竹他们就归属你管了,你负责重掌特殊情报科。”
“你的任务即刻起发生更变,不再盯着北平城,也不要去管北平站的重建,你立刻动身去津门,争取给我将那支追击小队杀死。”
“我要拿小坂正雄的人头祭奠常怀远,祭奠我特殊情报科死去的弟兄们!”
戴隐冷声说道,脸上布满着浓烈的杀意。
“是,局座,牧峰明白!”楚牧峰恭声领命。
电话很快结束。
但这通电话对楚牧峰来说却是已经改变了很多,要是说继续留下来的话,虽然说是有危险,但毕竟他对北平城还算熟悉。
可如今却是要前往津门,而且是要展开复仇行动,这任务相对来说就有些困难。
常怀远带的中队近乎被全歼,他就能稳稳胜过对方吗?
但是,战争是无情的,总要死人的。
“西门,你也听到了局座的命令,从现在起,我又重掌特殊情报科,而且你们也调入我麾下听命。”楚牧峰说道。
“是,卑职领命。”西门竹振奋道。
“西门,带着弟兄们先下去休养调整,等到我这边做出规划后咱们再前往津门。”楚牧峰斟酌着说道。
“是!”
……
视线转移到戴隐这边。
在下达了对小坂正雄的格杀令后,戴隐神情依然是没有能缓解过来,心中犹然是充斥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
“你说牧峰能完成复仇任务吗?”戴隐问道。
“津门和北平的情况是不同的,津门站最起码还是运转着的,虽然说也是举步维艰,但总是能起到一定情报作用。”
“而且津门是有租界的,英租界,法租界,意租界,有这些租界在,楚牧峰只要做事稳妥点,是能躲避掉日军的监控,有一定的机会。”
唐敬宗说到这里后,神情忽然凛冽起来。
“局座,我觉得这次常怀远他们战死,津门站得负责任。”
戴隐眼神陡然锐利似刀。
“继续说!”
“您想想,楚牧峰去的北平城是没有北平站的,他都能成功的将林忠孝杀死,将鼠疫细菌武器毁掉,可常怀远去的津门呢?”
“津门站还在,吴锦尧就是站长,他在那边能一点力量都没有吗?不可能的!”
“而且常怀远出发前,您是曾经电令过吴锦尧要支持常怀远的行动。他就是这样支持的?他难道说一点情报都没有搜集到吗?”
说到这里,唐敬宗脸色愈发冷酷。
“要是说真的没有搜集到情报,那他吴锦尧就是渎职!”
“这个理由是没办法解释常怀远他们战死的!吴锦尧,以吴锦尧为首的津门站,都要为这件事负责!”
这话说到戴隐心里。
他原本就对常怀远的战死是耿耿于怀的,现在听到唐敬宗的话,那股怒意瞬间激起,“你说的对,吴锦尧是绝对要负责。”
“但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让他和楚牧峰合作,同时告诉楚牧峰,密切监视吴锦尧的一切。假如说吴锦尧有投敌叛国的迹象……”
略作迟疑,戴隐狠声道:“我准许他便宜行事!”
“是!”唐敬宗肃声道。
这就是不是嫡系的坏处,吴锦尧终归是后来才投靠戴隐,站到他这边来的。
吴锦尧的心性如何,戴隐是不敢肯定的。
再加上有常怀远那么多属下战死的事在,戴隐有所怀疑很正常。
……
直隶站。
楚牧峰接到唐敬宗命令的时候,心里也是有所触动的。
他其实对常怀远他们的战死也是有所怀疑的,你说吴锦尧到底知不知道这事?他在这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你好歹是津门站的站长,能对小坂正雄的追击一点都不清楚吗?
“西门竹,你再仔细的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被小坂正雄发现的?”
“按理来说,你们是没有可能被发现的,对吧?”楚牧峰问道。
“是的!”
西门竹提到这事也是充满着疑惑和不解,“我们就是突然被发现的,小坂正雄带人直接杀过来,猝不及防之下,有很多弟兄就那样死掉。”
“我们后来也是在十几个弟兄直接拉着手雷冲上去拼命,才从藏身地逃走的。”
“津门站有没有给你们提供情报?”楚牧峰认真问道。
“有!”
西门竹点点头,“津门站是给我们提供过情报的,但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我们就是在他们提供情报的地方遇袭的。”
“虽然说一切都看着是巧合,但我和常科长都认为这里面是有问题的。可怀疑津门站吗?应该不可能是他们做的吧?他们也没有出卖我们的理由。”
“天真!糊涂!”
听到这个,楚牧峰忍不住呵斥道,在西门竹的尴尬神情中,他毫不客气的痛斥。
“是,这件事或许是有巧合的原因在,但你也不动动脑子会这么巧合吗?”
“小坂正雄带着一支满编制的中队出现在你们的藏身地外,偶然发现了你们的行踪,就直接对你们展开攻击,这说得过去吗?”
“他最起码也得搞清楚你们的身份吧!”
“他连问都没问,就选择这样做,就说明他是清楚你们是谁的。”
“这事肯定是出在津门站!”
楚牧峰斩钉截铁的说道,眼底浮现凌厉之色:“不过未必是吴锦尧做的,他也不应该这样做,但其余人就没准了!”
“北平站彻底被毁掉,林忠孝都能当叛徒,津门站出现几个卖国贼也很正常,只要他们隐藏的深,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这帮该死的家伙!”
听到楚牧峰的这话,西门竹身上猛然涌现出一种怒意。
最相信的津门站,就这样背叛了他们不说,还将那么多弟兄送到日军的枪口下被杀死。
这是血海深仇啊。
“科长,您一定要抓住这个内奸啊。”
“放心吧,这不就是咱们的差事吗?带兵打仗或许咱们未必能百战百胜,但说到这个,谁有咱们擅长!”
楚牧峰神色一正道:“西门!”
“科长!”
西门竹立刻站起身恭敬的聆听。
“这件事要严格保密,对谁都不要提起。”
“明白!”
楚牧峰将这事吩咐完后,就将霍西游,裴东厂和黄硕都喊进来,当着他们的面说道:“你们也都知道,咱们现在的任务是前往津门城,刺杀小坂正雄,为特殊情报科遇难的弟兄报仇雪恨!”
“要是说可能的话,最好是能将小坂正雄带领的那支行动小队吃掉。”
“科长,咱们什么时候动身?”霍西游战意浓烈。
“这事迫在眉睫,咱们必须尽快动身。至于说到具体的任务安排,要等到津门城再说。毕竟咱们在这里,是没有可能知道小坂正雄的详细资料。”
楚牧峰跟着说道。
“对,那咱们就随时动身吧。”霍西游说道。
“在动身前你们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津门和北平城的情况是不同的,津门是有租界的,咱们是能在租界藏身。”
“所以你们要带着弟兄们都在租界藏好,随时等待命令行动。至于说到掩饰身份的话,西门,你来为他们办这事。”楚牧峰跟着吩咐道。
“是,科长!”
西门竹大声应道。
要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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