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浅到楼上房间的时候,沈安永已经穿戴整齐,从床上起来了。
同在屋子里的穆兰长公主则坐在桌旁,放在膝盖上的手,轻握成拳,看着在窗边站着的沈安永,眼底里满是明亮,阳光下,仿佛闪烁着光芒的碎钻,脸上的神情也很激动,满是被天上的馅饼突然砸中的那种不知所措的愉悦激动。
两人听到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一个回头,一个起身,齐齐迎了上去。
穆兰长公主看着苏梁浅的神色慈爱极了,且很热切,充满了感激。
刚刚,沈安永让秦掌柜将她请了上来,说会尝试和她和平相处,穆兰长公主到当时都惊呆了,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虽然沈安永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口气也并不是会和她好好相处的友好,但这种转变,依旧让穆兰长公主欣喜若狂,她知道,这都是苏梁浅的功劳。
面对穆兰长公主这般狂热的眼神,苏梁浅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些受不住。
她劝沈安永,沈安永依照她的意思妥协,都有利用穆兰长公主的因素在里面。
但执着的爱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哪怕对方给自己喂的是毒药,也会甘之如饴的饮下,尤其是穆兰长公主和沈安永的这种情况。
“坐下谈正事吧。”
苏梁浅指了指桌旁的几个位置,示意几个人坐下说。
苏梁浅这次上来,谢云弈也和她一起了。
“对对对,谈正事,谈正事。”
穆兰长公主凑着苏梁浅,哪还有半点公主高高在上的架势?
几个人依次坐下,苏梁浅既然沈鹏辉他们的忌日都不等了,自然是捉紧时间,开门见山道:“我马上就要走,现在我们谈一下,我走后联系的问题。”
苏梁浅话落,看了谢云弈一眼,听到穆兰长公主道:“怎么就要回去了啊?再多待几天,我领你们到处走走!”
穆兰长公主一心好客,智商这会几乎为零。
“今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不方便。”
苏梁浅婉拒,随后谢云弈开口,谈起了双方传递消息的问题,穆兰长公主也恢复了自己的睿智聪慧,两人很快将事情敲定了下来。
期间,沈安永一直打量着谢云弈,穆兰长公主也偷偷的瞄他,两人各有盘算。
“京城那边,公主可有耳目?”
穆兰长公主稍稍迟疑了片刻,点头嗯了声,“有的。”
她随后看向沈安永,低垂着脑袋道:“今后北齐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都告诉你。”
苏梁浅想要报仇,想要替沈家死去的那些人讨回一个公道,还他们一个清白,这些同样是沈安永心中所求,只要是在不触碰她原则底线的前提下,穆兰长公主愿意帮沈安永得偿所愿,在她看来,这也是她欠沈安永的。
几个人又聊了会,安排好马车的秦掌柜上来了。
苏梁浅这次来西晋,并没有久呆的打算,带的行李并不多,秦掌柜后,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妥当的秋灵也上来了。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的眼眸,充斥着压抑的不舍,他缓缓移开,看着秦掌柜吩咐道:“吃的东西呢?你准备些吃的,给她在路上吃。”
秦掌柜诶了声,眼睛都还是红的,看着沈安永道:“肖勇在准备东西呢,我马上就下去,亲自动手。”
说完,看了苏梁浅一眼,饱含悲痛苍白的眼眸,仿佛藏着话。
苏梁浅安排秋灵道:“你将东西都搬到马车上去。”
很快,房间里又只剩下苏梁浅谢云弈,沈安永和穆兰长公主四个人。
苏梁浅微抿着嘴唇,双手扶着膝盖,手指翘起,仿佛弹琴般在膝盖上敲了敲,目光落在了殷殷看着她的穆兰长公主身上,“公主,当年北齐皇上所谋之事,可有书信?”
屋子里的几个人,皆是一震,一直静默着不怎么说话的沈安永猛地扭头看向穆兰长公主。
苏梁浅问这话,意图相当明显,穆兰长公主脸上的笑,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苏梁浅没有催促,沈安永看着穆兰长公主的眼神却是灼灼燃烧,胜过千言万语,穆兰长公主压制住自己的惊心,“父皇将我召去战场的时候,已经是这件事的尾声,之前的,他并未提及,在此之后发生的,他更不会和我说起。”
穆兰长公主那时候就和疯了似的,非要和沈安永在一起,本来她对沈家就内疚,西晋王上更不会告诉她这些,给她徒添烦恼。
“不过,想必北齐的皇帝也不傻,肯定是不会留信什么的,就算是有书信来往,应当也会派极是信任的人送,然后当场销毁。”
穆兰长公主实事求是,说出自己的猜测。
苏梁浅对此也是赞同的,“如果有这样的机会,还请公主帮忙打探,越详细越好。”
穆兰长公主迟疑着,还是应了下来。
这两天的时间,苏梁浅和沈安永还有穆兰长公主,该说的都说了,她的目的也已经达成,苏梁浅并没有呆太久,几个人谈话结束,沈安永就催促苏梁浅和谢云弈离开。
穆兰长公主岂会不知道沈安永的心思,她倒是挺希望苏梁浅能够留下的,就算边境再怎么戒严,她也能将苏梁浅安然送回北齐,她有这个自信和本事,而且,还有那个谢姓公子呢,不过这么多年的小心,她已经习惯,不反驳沈安永的话。
苏梁浅动身前,沈安永将谢云弈叫到了一边。
沈安永的声音很轻,苏梁浅也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只见他血色并不是很好的脸有些发狠,横眉怒目的,好像是在警告着些什么,那神情比起他生无可恋冰冷如雕塑的样,倒是生动。
谢云弈微躬着身,不时点头,谦逊恭敬的态度,倒是无可挑剔,尤其是配上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穆兰长公主缱绻又充满了依恋的视线,在沈安永身上停留,“我许久未见他这个样子了。”
穆兰长公主叹息着,扭头看向苏梁浅,脸上带笑,真诚道:“谢谢你,我想都不敢想,他能心平气和的和我站在这个地方,而不是将我赶走,不管你们承认与否,我都是他的妻,也算是沈家的人,你说的事,我会尽量帮忙,希望你们能够得偿所愿,还有蛊毒的事——”
谈论起蛊毒时,穆兰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谢云弈身上。
苏梁浅扫了眼穆兰长公主,“我说过了,公主不能打他的主意。”
穆兰长公主猛地醒过神来,听到苏梁浅继续道:“我做这些,并非为了公主,我舅舅那样对你,他心里大抵也不会好受,我希望他能好过点,我会尽快处理好京城的事,我舅舅这里,就拜托公主多多照顾了。”
苏梁浅盈盈服了服身,“还有句话,我想对公主说,我舅舅并非冷心冷血无情无义之人,公主为他做的,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仇恨太深,要换成公主,这样的血海深仇,恐怕您的心结也解不开。”
穆兰长公主没有反驳,因为苏梁浅说的确是实情,这也是她愿意这样无底线的放低身段,讨好沈安永的缘由。
是她和她的家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在前。
“您有自己的立场,不能说错,但只要是稍有血性的男子,大概都做不到和颜悦色,我知道您舍不得离开他,但有些时候,这人就和手心的沙一样,捉的越紧,流失的越快,适度的松开些,未必就是失去,过去这些年我舅舅如何艰辛,公主都看在眼里,您最最执着的,是想这个人一直陪在您身边,还是希望他能过的开心?”
那边,沈安永也叮嘱完了,也不知道谢云弈是说了什么,他的表现大抵是不错的,因为最后,沈安永脸上露出的,是满意放心的情绪。
苏梁浅下楼的时候,和谢云弈各自回了趟房间,秋灵用的时间虽短,效率却极高,并未遗漏什么。
楼下大堂,弥漫着浓郁的让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客栈门口,停着辆马车,秋灵已经将东西搬到马车上了,看到苏梁浅和谢云弈并排走下来,笑着迎了上去,“小姐,都弄好了,随时都可以动身。”
外面,阳光明媚。
明明时间相隔不长,同样明媚的阳光,这个完全没有前段时间的炽热。
苏梁浅点了点头,秦掌柜拿着个食盒,从后厨小跑了过来,走到苏梁浅面前,将东西递给秋灵。
“也不知道小姐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几个我的拿手菜,还有些点心,那是我早上做的,本来只是给小姐解解馋的,早知道您这么快就走,我就多准备些了。”
秦掌柜一改之前让人骇然的冰冷,热情道。
“没事,今后有机会。”
苏梁浅笑道,她脸上的笑,还有说的话,都让人充满了希望。
秦掌柜不住点头,“小姐不是问我,想不想回去吗?我还没说呢,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啊,我想,我想回去,就算老母亲不在了,那里一个亲人都没有,我还是想回去,想回去看看,给我的父亲母亲烧点纸钱,还有我的几个兄弟,立个碑,他们生前日子就不易,这情况,要到了阎王殿,定然也是会被别人欺负的啊。”
秦掌柜说到情动处,再次痛哭出声,沈安永上前安慰,穆兰长公主在原地,低垂着脑袋,很是无措的站着。
“时辰不早吧,动身吧,不然天都要黑了。”
沈安永蹲着,拍着已经哭的坐在地上的秦掌柜的肩膀,对苏梁浅道。
“舅舅,您多保重,照顾好自己,等着我来接您。”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接,两人注视着彼此,千言万语,在彼此心头。
“暂时不要让母亲她们知道,我还活着。”
沈安永看着出了门的苏梁浅,起身追了出去,冲着她的背影道。
苏梁浅站在马车边上,回头,点了点头,眼圈红红的,有些哽咽着道:“我不说,所有的一切,等舅舅自己回去和她老人家说!”
苏梁浅用手戳了戳自己的鼻子,上了马车。
沈安永看着紧随其后的谢云弈,“你照顾保护好她,别让她被欺负了,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小子的!”
穆兰长公主不自觉的往沈安永的方向走近了两步,看着沈安永担心的恨不得跟着苏梁浅保护她的模样,心头生出了狠狠的羡慕。
据她了解的那些事,他的外甥女不欺负戏耍别人就不错了,哪有别人伤害到她的份?
“我会的,舅舅,您放心吧。”
谢云弈捉着苏梁浅的手,也上了马车,秋灵昨晚没睡,临时赶车的重担,落到了疾风身上。
疾风一鞭抽在马儿身上,马车缓缓离开,沈安永站在原地看着,一直到马车快要走远的时候,他忽然拔腿追了上去。
“安永!”
穆兰长公主吓了一跳,紧跟沈安永的身后追了出去。
沈安永只是追,并不出声叫人,在跑到这条街尽头的时候,停了下来,瘫倒在地上,痛哭。
他就这么一个外甥女,他好不容易见到她,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沈安永舍不得,除了舍不得,还有很多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塞在他的胸口,沈安永只觉得满腹酸涩,整个人仿佛都要爆炸了一般。
“安永!”
穆兰长公主追着到了沈安永面前站着,想要蹲下,想要碰触他,安慰他,却又不敢,就那样站着,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心疼的掉眼泪。
“安永,你别这样,她回去是给沈将军他们讨回公道的,她会接你回去的。”
“你要振作,安永,你要振作起来,你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等你们得偿所愿,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穆兰长公主着急的安慰着,在沈安永的面前蹲下,她的眼睛同样被泪水模糊,“我也会帮你的,到时候你能带我还有两个孩子一起回去吗?”
她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又透着希冀和祈求。
沈安永没有回应她,穆兰长公主忽然就觉得自己这要求太过分了,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他,她也哭出了声,比沈安永还大声。
但是安永啊,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愿意帮忙,因为我最最希望的,还是你能够开心,就像从前一样,眉眼张扬,笑的肆意,就算可能面临失去你的风险。
***
苏梁浅坐在马车的一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撩开了马车的车窗,一下就看到身后追着她所在马车的沈安永。
他跑的很快,紧咬着嘴唇,很紧很紧,苍白的脸,眼泪一直不停的往外流,最后在街道的尽头,瘫坐在了地上。
他并没有发出声音,苏梁浅却觉得自己听到了他的哭声,悲伤,眷恋,无力是,苏梁浅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在抽,而且空落落的。
有人凑了上来,坐在她身后,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放在膝上的手,那大掌温厚有力,传出的温软,让人莫名踏实安心。
马车转了弯,已经看不到沈安永了,苏梁浅撩着车窗车帘的手握住,然后松开,收了回来,扭头就看到谢云弈关切又心疼的看着她,苏梁浅勾唇笑笑,“我没事。”
她的笑,就和她的脸色一样,略带着苍白,眼圈下一重乌青,看着莫名疲惫。
连续几天没休息好,尤其是昨晚,苏梁浅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
秋灵将小桌子摆开,看着苏梁浅道:“小姐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云弈附和着秋灵的话,柔声对苏梁浅道:“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
不待苏梁浅回答,秋灵已经将食盒打开,伴随着她这一动作,马车内,食物的香气四溢,仿佛都要透过车帘敞开的缝隙,飘散到外面去。
食盒不但外观精致,内里也很大,秋灵将一碟碟菜端了出来。
秦掌柜说是不知道苏梁浅喜欢吃什么,但准备的,却很合她的口味,且色香俱全,苏梁浅没胃口,但她早饭也没吃,是有些饿的,食欲多少被勾了出来。
“回去还有场硬仗要打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谢云弈劝了几句,苏梁浅改坐在地上,和谢云弈一起,两人当午膳用。
苏梁浅吃的并不很多,就小半碗米饭,秦掌柜还贴心的准备了饭后的水果,苏梁浅又食了些。
两人用完,秋灵开始收拾桌子。
苏梁浅看着收拾桌子的秋灵,眉眼间是温静的满意,“秋灵,你也吃,吃完后,自己找个地方休息。”
马车是秦掌柜安排的,但是谢云弈自己的。
马车很大,用挡板隔开,是两个独立的空间,刚刚用饭的地方,靠近马车车头,后面还有个更宽敞的像小房间似的,说是小房间,当然是没房间那么大的,只能靠着马车的车壁做躺着睡觉,并不能躺着将腿伸直。
谢云弈并不是没有那么大的马车,但是出门在外,苏梁浅不想那么招摇,惹人关注,引来麻烦。
两人乘坐马车,过了一道道巡检的关卡。
谢云弈和苏梁浅窝在马车后面的一节车厢,谢云弈将唯一的一个车窗窗口闭上,挡住外面的阳光,和苏梁前躺在同一边,一只手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睡吧。”
他手轻抚着苏梁浅的发,像哄小孩子似的轻声道,苏梁浅却觉得这个姿势并不是很不舒服,连调整了几次,最后躺在了谢云弈的膝上,自己曲着腿面对着他。
苏梁浅确实是累了,身体累,脑子也是,马车颠儿颠儿的,就和摇篮似的很舒服,苏梁浅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苏梁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达城距离泗水自然是不远的,但因为是边境,检查的关卡多,像苏梁浅这样乘坐马车,一天的时间是到不了的,尤其苏梁浅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而且连着几天下雨,沿途的路泥泞,也不好走。
疾风会赶车,技术也还不错,但对沿途的路并不是很熟,夜里赶车的话,比较危险,几个人也没投宿客栈,而是在荒郊外生火,落脚等天亮。
苏梁浅是有些被食物的烤香味熏醒的,睁开眼睛,她就感觉到头顶上方的一道温柔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醒了?”
谢云弈的眼,在黑漆漆的夜,同样灵敏,苏梁浅刚睁开眼睛,他就感知到了。
苏梁浅睡的极好,状态也极好,嗯了声,从枕着的谢云弈的大腿坐了起来,她将推拉的马车车窗打开,就看到外面一棵大树下升起的篝火,疾风和秋灵两人正在那烤鸡。
那被架在火上的野鸡烤的是金黄流油,看着就让人觉得酥脆可口,疾风和秋灵两人边烤边在那流口水。
火烧的很旺,不时发出声响,映照着这四周,都是明亮的橘黄色。
马上就是中秋了,漆黑的夜空,月亮如月盘一般,很圆,点缀着闪烁着的星子,明天应该天气也不错,今晚看着应当也是不会下雨的。
“已经到了北齐境内了。”
谢云弈就在苏梁浅的身后,凑到她耳边道。
疾风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眼,刚好看到苏梁浅的脑袋探出车窗,谢云弈的脸几乎和她贴在了一起。
秋灵顺着疾风的方向,对着苏梁浅他们咧嘴笑笑,而后拿起桌上的烤鸡晃了晃,她这一动作,被烤的金黄的野鸡,滴了不少油。
“小姐,就好了,马上就能吃了,您要不要下来?”
火光映衬下,秋灵那张纯真的脸,是毫不掩饰的纯粹愉悦,极有渲染力。
秋灵的快乐很简单,只要和她的小姐公子在一块,小姐公子好好的。
苏梁浅睡了一个好觉,心情好了许多,看着满是笑容的秋灵,点了点头,和谢云弈一起下了马车。
除了烤鸡,秋灵和疾风还摘了些野果子,中午的点心也还有,几个人围在篝火旁吃东西。
鸡被瓜分吃完了,空气中都还有浓郁的香味。
下午的时候,苏梁浅睡的倒是极好,秋灵却没怎么睡,赶车的疾风就更是没怎么合眼,两人情绪很高,吃饱喝足,反而很快就倦怠了,背靠着树睡了过去。
林子里湿气重,两人就穿着白日的衣裳,似也不觉得冷,苏梁浅却不放心,给两人拿了床薄毯,盖在他们的身上。
夜里安静,除了火烛的噼啪声,还有两人的鼾声,鼾声渐渐盖过了噼啪的声响。
苏梁浅拿被子的时候,给谢云弈也拿了件外套,然后在原先的位置坐下,她看着跳跃的篝火,想到上辈子自己和边境的那些将士喝酒吃肉的画面,只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一时间,神思恍惚,漫天刺心的回忆,席卷而来。
“谢云弈。”
苏梁浅动也不动,叫了声谢云弈的名字。
谢云弈嗯了声,看着在篝火旁的苏梁浅。
明明那橘色的火光,温暖又明亮,可被这样火光映照着的苏梁浅,抿着嘴唇,再次给他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那脸色,也僵僵的,拉长着的脸,和眼底跳跃着的火光,仿佛都是仇恨。
“我说过,只要你想知道,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良久,苏梁浅忽然扭头看向谢云弈。
谢云弈想告诉她,她要是为难,或者哪怕有一丁点都不想说,都可以不用告诉他,他在乎的本就是她这个人,无所谓其他,但是那些拒绝的话,他却说不出口。
他很好奇,也很想知道,自己现在深爱着的这个女人,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
“飙风寨的事,周安的事,尤其是远慧大师,苏家发生的每一次事,我好像每次都能预算到接下来发生什么,仿佛每件事都在我的算计之中,还有对夜傅铭莫名其妙的针对仇恨,庆帝,皇后,太后,安阳郡主,我好像对谁都很了解,但这些人,都是我过去十年没接触过的,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不过才五岁不到,就算再怎么早慧,也不可能对这些没接触过几次的人,了若指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好像一眼就能分辨,你很好奇的吧?就像季无羡那样,很想知道缘由。”
谢云弈没有插嘴,而是看着苏梁浅,等着她讲话说完。
苏梁浅直视着谢云弈,嗤笑了声,“如果我说,这是我的第二辈子,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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