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郝懒得与刘二根废话,若是刘二根想动手,那正好,连他们一家父子三一道揍,他跑到刘仲臣屋里找东西。
这些人是刘昌郝请来的客户?刘四根眼睛滴溜溜地转,问:“小乙,狗子带客户回来做活,为何打吾家人?”
“汝不知道?”梁小乙说了原委。
“二哥,解开吾绳子。”
刘二根小心地将刘四根的绳子松开,刘四根开始打大娃:“汝比苗苗大了几岁,为何打苗苗!吾让汝打,吾让汝打!”
刘昌郝从刘仲臣房里抱着一大堆菜,说:“四叔,别装疯卖傻,汝做了何事,汝孙子做了何事,吾清楚,汝也清楚。若下次汝再对吾家不诡,吾便会将汝往死里打!”
然后带着大伙回去。
王叔说:“此人能软能硬,委实可怕。”
那是,若是简单人物,就是鲁氏手把手地教,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十年内,治出如此大的家业。
但就是刘四根不惺惺作态地装软打孙子,刘昌郝也不会再打下去。
回到家,灾棚里跳蚤虱子什么玩意都有,刘昌郝让武平与王叔的老娘烧盐开水,将十户人家带来的衣被放在盐开水里淖上一两分钟,再与其他的妇女一道洗出来。刘昌郝又拿来几根丝瓜瓤子,不但衣服要洗,到了晚上,还要烧热水,人人里里外外都要洗上好遍,换下来的衣服明天继续用盐水淖着洗。
不讲究的无所谓,但东家要求了,也是好心,大伙只好听从。
刘昌郝从梁三元家借来一辆车子,他自家还有一辆车子。
让梁小乙带着武平的儿子武兆麟、韦大头的弟弟韦小二先在村子里买粮食、买草,再去乌头渡买油盐、各户人家必备的生活用品,几十张嘴巴要用要穿要吃饭,什么都得买。家里农具不足,特别是铁锹、锄头、扁担、镰刀、柴刀、斧头、箩筐、麻绳、舀勺、各种耙子,这些常用的农用品,必须一一备齐。
十户人家将就地住在刘昌郝小叔家,家家户户都有小孩子,有的小孩子闹,有的小孩子哭,即便隔壁邻居就是薛勇家,与刘家关系一直不错,也不是办法,得必须尽快地将房屋建设起来,还要买盖房子的材料。
刘昌郝又将大伙带出来,让他们熟悉一下自家田地的状况,将各种活计布置下去。他抱着苗苗,谢氏也跟在后面,先来到小河边。
“此河名黑水河,村子架了几座木桥,吾家地全在河彼边,然几座桥皆不大好,来往只好用担子挑着,不能行车子,还有一个桑园子,孩童喜欢到里面玩,或摘桑堪吃。吾准备修路,直达田头,此桥亦要修,至少能让它承重十几石车子,两边亦要有护拦,孩童们在上面跑来跑去便不会有危险。”
这时代没有马路汽车拖拉机,但也有一些交通与运输工具,南方的舟,北方的车。
很简单的,就像从刘梁村到乌头渡,就算平时没有买卖,两税时最少去乌头渡交税吧。
若是用担子挑,四里路力气再大的,也挑不起两石,但有一辆车子,一趟最少能拉五六石,效率提高,人也省了不少力气。
刘梁村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一辆车子,区别就是车子的好坏。不过没有谁想将路修到田头,一是修路会占地,二是想通车子必须修桥,得花钱。
刘昌郝家东边不远就有一个路口,通向孙岭村、刘梁村出去的大路,但从刘昌郝家到田头还有好一段路,明年种甜瓜,不是小米与縻子那点可怜的产量,三百多亩甜瓜,一旦上市时一担担地挑,那会挑死人的。瓜还是小头,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大头,肥料!因此第一件事便是这个桥与路的安排。
庄木匠看着黑水河。
黑水河只是一条小河,窄处只有几米宽,宽处不过十几米,庄木匠家那边水系比较发达,类似的小河在庄木匠家那边不叫河,而叫“沟”,连称河的资格都没有。
刘梁村在黑水河上建了五座桥,这是西边的第二座桥,这段河面仅有几米宽。刚好是汛期结束时,别看它不宽,此时最深处能有近丈深,大人还好说一点,若是孩子不会水,掉下水准得溺死。因为不宽,即便刘昌郝提出一些要求,也容易修。
他点了点头。
来到河那边,刘昌郝放下苗苗,让她带着几个不大的孩子到桑园里玩,他将其他的人带到菜地。
菜地更挑剔,能蓄水、肥沃、碱性也不能太重,村子里的菜地多在黑水河两边,也有人家将菜地放在其他地方,那则需要更多的浇灌与肥料。
刘昌郝指着一块稻田,刘昌郝带回来十户人家,不能只提供粮食,还要提供蔬菜。蔬菜不能买,农村消费少,原因就是大多数能够自给自足,若是全靠买,那就糟糕了。
本来刘昌郝小叔家菜地上还有一些菜,能偷走的让刘四根偷走,不能偷走的让刘四根给糟蹋了,实际也无所谓,刘四根不讲理,刘昌郝是讲理的,那些菜确实是刘四根种的。刘昌郝生气的原因,是大娃不该打苗苗,别看这小子,很是邪乎,村里梁得田的儿子似乎就是被大娃推到黑水河给溺死的。
不偷那块小菜地的菜,也不能提供十一户人家充足的蔬菜。
这块稻田一亩九分大小,暂时就拿这块稻田做未来的菜地。不过眼下稻子还未成熟,只能先在刘昌郝小叔家菜地上播上种子,稻子收割后,正好移载菜秧子,不然就会错过过冬蔬菜的播种。
谢氏在后面听着儿子的安排,这一刻她想哭,自己熬来熬去,终于将儿子熬大,熬得懂事。
一行人又来到池塘边,六七亩,面积可不小,大半塘的水,波光粼粼,水草荡漾,煞是可爱。
“大伙尝尝这水。”
大伙用手捧了一口水喝下,莫名其妙地看着刘昌郝。
“其水是来自山上溪水,虽有些清甜,也略有一些井水苦涩味。”
塘水味道还是可以的,至少比井水味道好。即便村中打了好几口井,有些人家离井户稍远的,仍来这口蓄水塘担水回家吃。刘昌郝不说大伙绝对想不出来,于是大家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尝是略有一丝丝,不是一些,涩味。
“吾家井,许多人来打水,水井水位一直不枯竭,春天旱灾严重,井水水位下降亦不多。此意味着此片谷地虽是旱地,地下水资源却是甚富裕,汝等再看,”刘昌郝指着塘边的一条简易木船。
船很古怪,几乎是正方形,有两个很大的船舱,放在塘边的土坯墙上,上面涂着桐油,盖着草秸。
当年刘昌郝祖母鲁氏才挖这口塘时,塘并不算太深。但是黑水河水土恶化,汛期时引水时许多泥沙也裹杂进来。
鲁氏刻意请来木匠造了这艘挖泥船,并且正好,将这些淤泥捞上来,用之肥桑树。是专门用来捞淤泥的,所以船形比较古怪,也未指望用它来行船,黑水河也没办法行船。塘越捞越深,加上地势低,有地下水涔了出来,即便到了旱季,无论乡亲怎么取水,蓄水塘也能保持着半塘的水。
在刘家未打井水前,几乎供应着半个村子的饮用水,有田地在周边的,到了枯水时季也来担水浇灌庄稼。
最好的证明,便是口感里的那丝苦涩味。
大伙表示听不懂,就算地下有很多水,难道用什么工具能从地下将水抽出来?
刘昌郝又解释道:“此谷地贫瘠,可有着充足地下水资源,其非是真正绝地,只要将土壤得以改良,灌溉得以解决,依能变成一块块良田。”
这个说法不大准确,如西域哪边,地下水资源也丰富,在汉时一些河流能行大船,因为过度游牧,加上风大干燥少雨的气候,越来越沙漠化。
当然,两边情况不一样的,刘昌郝也犯不着说。
为什么刘昌郝说这个地下水呢,两个证明,一是证明了地下水资源比较丰富,二是证明地下水离地表不太深。
只要耕地得以改良,不严重漏水,那么地下水便会蒸腾上来,作物长势无疑会越来越好。反之,地表只顾着漏水,没有地下水反哺,什么也种不好。
还有一条,虽然塘水出现苦涩味说明有着丰富的地下水,也意味着这片土地碱性含量高,不利于种植,但这个无妨,种植就怕胡乱地种植,知道了原理就好办了,酸性土有酸性土的改良方法,碱性土有碱性土的改良方法。
有的大伙也未听懂,但这是好事,代表着少东家真懂。一点不懂就种花种瓜,那才叫找死。
来到桑园,王叔说:“好桑园。”
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出现如此一块桑园也算是不小的奇迹,长得好也是有原因的,不仅灌溉与施肥以及其他的管理,刘家每隔三四年便对边上的水塘清淤一次,清上来的淤泥多放在桑园了,使得桑园土质完全改善。
王叔又说:“谁采的桑?”
村民没有折腾最外面的桑树,外面看上去还好,走进去则是一团糟,谢氏看着这些桑树,满眼的心痛。
几个妇女从树上爬下来说:“昌郝,吾等只采桑叶,没有折树枝。”
刘昌郝没有吭声。
马上秋蚕还有两三天基本都下市了,由着你们糟蹋吧。糟的越厉害,就越不能怪我无情面。但昨天晚上刘昌郝将刘四根一家暴揍一顿后,这些采桑的妇女也变得老实许多,没有人乱来。
他带着大伙转了一圈,来到旱地边。
“今年最关键任务乃花卉繁殖,吾准备种植牡丹、芍药、菊花。牡丹最好繁殖方式乃接头,最佳时间乃是白露至秋分之间,早不能早于处暑,晚不能晚于寒露。芍药最好繁殖方式乃分株,最佳时间乃白露至寒露之间,黄河北边还需提前七八天,南方则需腾后二十天。菊花最佳繁殖方式乃扦插,于三到五月进行,最好是放在四月里。”
越是条件落后,对这个最佳时间要求就越要严格。
“吾不曾想到,回家连菜也被偷掉,到时会不会连花苗亦一起铲掉?非但花,种瓜,不怕孩子嘴馋吃上一两个,是怕大人或大孩子晚上带麻袋来摘下来往家里扛。须多甜瓜,派人看亦看不住,故吾还准备种一种花……”
种花防贼?大伙又听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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