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敢?”
刘昌郝在前,推开大门,四人走了进去。
刘昌隆家惨案发生已经两年半了,宅子一直空着没人打扫,刘昌郝立即闻到一种霉腐之味。秦瓦匠抬着头看着屋梁:“少东家,刘昌隆夫妇便是于此上吊而死?”
刘昌郝点点头。
“与庄氏夫妇何其想象也。”
“与庄叔父彼边保正相比,刘仲高仍不及之,当年其敢行此孽事,乃是此宅略偏也。”
刘昌郝刚说完,屋内突然起了一阵阴阴的冷风。
“有些邪……”韦大头略略变了脸色。
这玩意儿有些说不清楚,如一些凶宅,有的人住进去没事,有的人住进去总会觉得毛毛的。刘昌郝上中学时,一次晚自习回家,在半路上便遇到了鬼打墙,当时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清醒过来,立即从旁边的路绕着回家。可能是心理错觉,但也不排斥是一些科学暂时还不能解决的现象,如黑猫。
“吾等出去。”
四人走出来,秦瓦匠胆子真大,他还将门顺手掩上。
刘昌隆家只是略有些偏,边上还有人家,几人进去又说话,本来这栋宅子就有许多怪异的传闻,两户邻居开始没有弄清情况,听到说话声,两家人全吓着。
但天才黑下来不久,也看到了刘昌郝四人,梁得进婆娘愤怒地冲出来:“狗子,汝欲作死,天黑了,亦敢进刘昌隆鬼宅。”
“五婶,吾行得端,坐得正,从未有害人之心,刘昌隆岂会害吾?”刘昌郝说完,看着梁得进婆娘暴跳如雷的样子,鬼未必能吓死人,但人真能将人活活吓死,自己刚才一行,确实将人家吓着,还是不多说吧,匆匆忙忙带着秦瓦匠三人回家。韦大头胆子显然不及秦瓦匠大,不过他脑子比较灵活,猛然就想到,少东家来鬼宅,是有用意的。
那是,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有必要非探明真假么?
天明,作坊上梁。
作坊大,梁多梁也大。
但人更多,不一会儿,梁便上好。
这是盖“大宅子”,有人要送贺礼,人情往来很正常,可全被刘昌郝一一拒绝,不过昨天下午去乌头渡交税,刘昌郝刻意买了一些果子,有一些小孩子过来看热闹,刘昌郝让武兆麟发果子。
韦小二则带着几名妇女去乌头渡买菜。
梁三元低声问:“昌郝,汝昨晚为何去刘昌隆鬼宅?”
刘昌隆那栋宅子有许多怪异的传闻,以至后来大白天的都没有人敢进去。
刘昌郝带着秦瓦匠忽然于天黑进去,迅速在村子里传开,是好奇,还是别有用意,村子里有许多人在猜测。
这个解释了,反而不好。
刘昌郝随意说:“义父,仅是看一看。”
梁三元复低声说:“昌郝,不易翻案。”
不好说……不过刘昌郝真不是为了翻案,或者这样说吧,这是刘昌郝持着的一把大刀,我是耍着玩呢,还是准备砍人呢,你们不清楚,我自己也不清楚!在刘梁村生存,得学会防火防盗防刘四根,想防住刘四根,必须用点小手段。
大伙开始搭椽子,椽子搭好,便要铺苇席,盖青瓦。不久,朱三与方波骑着驴子来到刘梁村,四人一共拿到一千九百余贯契单,这时离除夕还有两个余月,后面可能会陆续再拿三四百贯契单。
朱三低声说:“比预想略差。”
方波先前做预估,少则两千贯,多则三千贯,几人是偏向三千贯的。
刘昌郝安慰道:“然比吾预想要好。”
两批鞭炮下来,能挣好几百贯,有这几百贯与没这几百贯,整是两样的,要知道明年春天还会继续用钱。
朱方二人走进作坊。
很大的作坊,足以轻松地容下一百多人在里面做工。墙边是货架,中间是两排长长的工作台,工人可以于工作台两边做工,也便于流水作业。以及二十几个凳子,大规模请人,各个女工必须从家里带凳子过来,刘昌郝也能让木匠继续打,但钱用得让他寒心了。除了工作台与货架,让人瞩目的是一扇扇很大的落地窗。
“刘小郎真有巧思。”朱三再次赞叹。
窗子大道理简单,光线明亮,便于做活,若不是刘昌郝,也没有人想过开如此大的窗户增强光线。刘昌郝笑笑,窗户小有窗户小的原因,眼下宋人对于房宅的理念,主要还是遮风蔽雨,防火防盗,而不是舒适度。想防盗,能开落地大窗?
朱三看了一会回去,吴坊主又送来纸。天色渐渐黄昏,瓦也快铺好了。谢四娘在村里借碗碟凳椅,几个妇女忙着做菜,虽未收贺礼,刘昌郝还是用作坊的两个长台摆一道流水席,所有来刘家做过工的人,以及村里十几户交好的人家一起请来……有什么区别,便是上次刘昌郝一家从县城回来,主动过来替刘家搬行李的人家。余下的人家那就算了。
不少人,吃饱喝足后,刘昌郝开始发工钱。
以前做工,刘昌郝未指望用工钱来做资金周转,来做工的,都是贫苦等着米下锅的人家。但他只发了一半工钱,先给你们各家用度,余下的放在今天发。别以为请外村人干活,个个都老实,还是有不老实的,与贫困无关,留下一半工钱,有的人便会收起小心思。
发完工钱,各个妇女在收拾长台,刘昌郝将韩大虎拉到一边。
“韩叔父,吾家客户有七人去教阅,还望叔父多多照应。”
“汝放心,吾还要替吾村谢汝。”
自开工到今天有近三个月时间,中间修路、秋收,刘昌郝最早请的便是棘岭寨的人,做的多的做了五十多天工,做的少的也有三十多天。不要小看了这笔工钱,对于近乎赤贫的棘岭寨,几乎一半人家靠它喘过一口气。
实际刘昌郝有苦难言,不但帮工断断续续的时来时不来,几个瓦匠与木匠也是如此,家里有活了便不来,家里没活便来做活,还有两个瓦匠中途抽出身,替别人家做完,做完了再来刘家做活,也拖到今天。有手艺人在,伙食就得跟上,凭空增加了许多支出。所以向李阔海借了五百缗钱,还挪了一些“养猪钱”,刘昌郝还要继续借钱。
当然,钱也不是白花的,房宅一起盖好,还有家具,路修好了,山塘也差不多建好,还建设了一半引水渠与少量灌水渠,余下的便是灌水渠与引水渠剩下的工程,以及几个陡门,余下的工程已经不多。
“昌郝,还请人乎?”
别以为不请人了,还要请人!
“韩叔父,还须请人,孙岭村堵水,须请人捞淤泥,作坊开工,须请女工。”
“昌郝,能蓄水乎?”韩大虎看着眼前若大的山塘,担心地问。工程量最大的还是山塘,用了许多工,用工等于是用钱。
“能。”
眼下这样肯定不能蓄水,但经过一些手段处理后,便能蓄水。
“若能蓄水,汝家便无丙丁田。”
丙丁田,甲等旱地也不符合我的要求,当真我买那么多肥料是闹着玩的?刘昌郝又去借钱,正好秋收结束不久,大多数人家手里还有点钱,区别就是多少,少者只有几贯钱。刘昌郝这回借的才是真正周转的钱,鞭炮下来便会还掉,能借的人家,都是关系不错的人家,七凑八凑之下,又凑出两百多贯钱。
刘昌郝这才长舒一口气。
两个黑窟窿出来,他感觉前身脑瓜子不够用了,省怕又冒出意想不到的支出。
直到这时,刘昌郝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
先是买白棉纸,这种纸在中国纸张史上有着不小的名气,若不知道,看另一东西。中国古代雨伞分为两种,一种是笨重更结实的油布伞,刘昌郝小时上学还用过这种伞,那时有洋伞了,不过洋伞不结实,家里情况不大好,下雨天只好顶着这种笨拙的油布伞去上学。
还有一种是很有名,也很精致美丽的油纸伞。
油纸伞所用的纸八成便是白棉纸,眼下叫白绵纸。
上次也是在这家店铺买的纸,店主给了一个便宜的价格,原价是八十文一张,店主只收了七十余文钱,刘昌郝买了六百来张。
朱三问:“刘小郎,为何不从吴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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