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攻破邕州城后,分出一部兵马,欲图桂州,然于邕州边境,被一群主户率领土兵与壮丁,打得抱头鼠窜。此辈,何足为虑?”
“咦,为何能攻克数州?”
“三郎,我绘地图,你也看到了,邕州面积有多大?邕州城更非在边境边上,交趾自大南关而来,近四百里路,非是飞来,且是步卒,非一日而来,为何不提前设备?”刘昌郝说不下去了,毕竟人也死了,且死得壮烈。
“也是啊。”
“人死为大,勿要议论。”
“如此,河东更重要,也更紧要。”
“正是。”
“刘有宁,需不需要我们派一人去泉州寻脱籽器械?”朱三又问,正好甜瓜上市还早,四人除了听听花木的行情外,几乎全闲着。
“先等等……你们闲着便闲着,用上时,你们也勿要推辞。”
但邕州惨剧发生了,岭南,刘昌郝更说不出口。
朱三也机灵,他看到刘昌郝吞吞吐吐,心里咯登一下,说:“我们去看牡丹苗。”
“吾亦不强迫你去……”刘昌郝无语了:“去吧,去吧。”
几人下去。
谢四娘问:“昌郝,你如何知邕州到边境有四百里路?”
“书上有记载。”
不但相隔了四百里路,前面还有大南关、太平寨、万古寨,这才能杀到邕州城下。侬智高呢,原先岭南那才叫不设备,自从侬智高叛乱后,广南各地皆置了大量土兵。但能责怪苏缄吗?反正这事越想越让人憋闷。
“昌郝,你说河东,去年你与韩保正去河东,与朝廷的河东可有关系?”
“阿娘,没有,也是从书上看来的,朝廷亦未必会听之。”刘昌郝连忙说。这事儿绝对不能承认,否则以后自己出门了,谢四娘就不放心了。正说着,二妹与凤凤来了。
二妹将谢四娘拉到门外,凤凤说:“昌郝,你家牙人来了?”
“凤凤,想带口信到京城?”刘昌郝打趣地说。
凤凤低声说:“我是你嫂嫂。”
刘昌郝卟哧乐了起来:“凤凤,你还未过门呢。”
“别取笑我,我让你带一件衣服到京城。”
这是好事,不能拿人家开玩笑,刘昌郝接过小包袱,说:“行。”
“小乙在京城如何?”
“几个牙人去看花苗了,你坐会,他们回来,我问一下。”
凤凤坐下,二妹知道事情办好了,与谢四娘进来,说:“猫呢。”
“在房里。”
“让我看看。”
凤鸡太过下贱,渐渐没人提,但刘家的燕子与猫,在村子里有着许多传奇的说法。刘昌郝进房间,从床下面抱出一只猫,凤凤说:“好大,好漂亮。”
“去年幸亏它们。”谢四娘说。
二妹与凤凤皆用手摸,它们不但大,仿佛缩小版金钱豹,颜值超高,不要说二妹她们,即便秦瓦匠看到了,也想撸两下,只是它们与其他人类不太亲近,一般人根本撸不到。现在让刘昌郝抱着,两个女孩子摸,依然呲牙咧嘴,喵喵地叫着,似乎在抗议,别摸我。
“好了,再摸它要发火了,”刘昌郝又将它送到床下。
朱三他们回来。
刘昌郝问:“小乙在军营里如何?”
“我们正要说呢,”原本是要说的,刘昌郝欲言欲止,几个牙人吓坏了,一起跑到地里看花去。
刘昌郝在相国寺门前装了一回逼,对于刘昌郝来说,未必是好事,毕竟中国人的传统,不太喜欢张扬的人,此外还有让许多贡士悲催的殿试,有的心眼小,说不定连带着恨上了刘昌郝。
但对梁小乙是一件好事,这事儿在京城颇为轰动,至少许多人是亲眼看到传说中的西坡居士如何写下惊天大作的。有人称它为元宵第一词,居然还产生了明月党、东风党,有的说明月几时有写得更好,有的说东风夜放花千树写得更好,几乎争得快要打起架来。还有人说词绝元宵节,才压万贡士。特别是赵顼带着许多大臣观看,嗟叹良久,更让它增加了魄丽的传奇色彩。又有人将西坡对韵翻了出来,说文字把玩到了极致。
反正闹的风波挺大的,终于传到军营里,军营里有几个都头相信了刘昌郝所代传的话,梁小乙升迁,乃是官家的意旨,况且梁小乙后面还站着一个名气大的才子。
应当现在梁小乙局面比较好,有三个都头“屈服”,据梁小乙的反馈,能渐渐调动全营将士。
朱三说:“刘有宁,我终于相信你的话,梁小乙未来也不可估量,若是他人,必当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然越是如此,梁小乙越是战战兢兢,省怕自己做得不好,有此心态,岂能不上进。”
类似梁小乙的人才,在军中还是有不少的,区别就是缺少一个教导的人,然后又缺一个捧他们上位的人。
凤凤不大相信朱三前面的话,认为朱三在替刘昌郝吹捧,后面的话,却让她开起心。
刘昌郝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安,随着邕州被屠,宋朝三大劫也徐徐拉开帷幕,于是他到房里拿出纸笔,写了魏武卒的故事。
吴起与秦军作战时,与士卒同吃同住,从不搞特殊化,包括吴起吮脓,由是士卒愿意卖命。但不仅如此,他还创立了武卒制,要求士卒能披上三层重甲与铁盔,能开十二石之弩,每人背五十只弩矢、持长戈或铁戟,带利剑,携带三天干粮,能在半天内行走百余里路。
然后他带着这群训练的魏武卒开始了一场辉煌经典的战例,阴晋之战,五万魏武卒对上五十万秦国军队,大破之!
练兵便是如此的重要。
朱三怀疑地问:“十二石?”
弩的石与弓的石是不同的,一般能开一石弓便能拉三石弩,但能拉三石强弩者,在宋军里便算是上等兵了。十二石,让朱三有些不可思议。
“我还未写完呢,战国时代弓弩与我朝皆不相同,‘隆募能引弓四钧、挽弩九石者取之,立标简试’,挽十二石弩相当于四钧弓,战国时代四钧相当于一石,其比例如此,乃是弩的各自构造不同。”
“不提它是战国时代的弩,即便我朝,各种弩不同,拉力亦不同,如厥张弩能用臂拉开三石臂张弩,则能用脚踩开六石蹶张弩。或如神臂弓,似弓似弩,需两石多拉力才能张开,然令其拉弓,顶多撑开一石半弓。”
“且各个朝代石又不一,左传又载,八年春,王正月,公侵齐,门于阳州。士皆坐列,曰:颜高之弓六钧。皆取而传观之。阳州人出,颜高夺人弱弓,籍丘子锄击之,与一人俱毙。由此可推,能挽六钧弓已属强者,或相当于我朝三石半至四石弩。”
“若是汉石,还要更小。或如里,战国时里也略小,百余里相当于七八十里路。”
“果然须多读书。”
“伍二郎,你们用不上,何必读之,我若非是用上它,亦不会注意。”
“然此数,亦难练到。”
“韩大郎,是难练到,然类似勇士在军营里仍能找得到,只是比例会比较少。即便不可能指望全营将士做得到,亦可做一个激励的目标。梁小乙非是十个属下,乃是一营兵马,若全是将勇兵悍,放在战场上,谁也不敢小视。”
“会上战场?”
“阿娘,既为官兵,岂能不轮戍?至于上战场,则未必之。然亦以防万一,如苏知州,若是早点防范,何至于惨烈牺牲。”
“你大父、曾祖父……”
“他们是特例,乃边帅无能也,换成熙河之战,又死了多少将士?况且又有多少禁兵上了战场?”
谢四娘起身去做饭。
轻活,天又不冷,刘昌郝便由着她做。
“昌郝,听你说,之前好像有人不听小乙指挥?”
“凤凤,必然,小乙哥是新兵,先是十将,后是指使,纵是有背景的人,升迁也没有如此之快,一营之中,有副指使,有都头,有的资历深,有的有背景,谁会服气。”
“因为你?”
“莫听朱三郎的话,我只是替小乙哥出了一些主意,关键还是他自己做的好。”
朱三也辨不得,不可忽视刘昌郝作用,但也不可忽视梁小乙本身的作用,若是没能力,纵然刘昌郝想扶,也扶不起。
“西夏将士勇乎?”
“食肉民族,岂能不勇乎?然其国是半封建半部落制度,军心更不齐,军纪更差,与我朝将士相比,他们更只能打顺风仗,打以多胜少仗,若是宋夏两国兵力相当,指挥者能力相当,其必败矣。”
“契丹呢?”
“三国相比,契丹虽堕落矣,其乃胜于我军,契丹居前,我朝居中,西夏居末。然差距皆不大,除兵力装备外,还要看各自主将的能力。若小王相公换成葛怀敏,或当年的韩公,熙河之征仍会败。”
“你真懂兵法?”凤凤眨着眼睛问。
朱三几人笑。
“我亦不懂,纸上谈兵也,只是写一些文字,让小乙哥借鉴,勿多想。”
“原来是纸上谈兵。”凤凤抚胸道。
朱三几人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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