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从朝到暮,又过了一夜。
苏浅雨自觉已经在阴司待了整整一个白昼加上一夜。
小溪在家里怕是已经等急了。
于是向他们辞行:
“出来已有一日一夜,唯恐家人担忧,我想该是归家的时候了。”
陈判首先开口:
“确实是有些久了,寻常我等都是十日一休沐,与阳世官府相同……这两日确实是事务繁忙了些。”
“道友先稍后,余替你领了俸禄。”
说着,推开文案,自案后找出一个细小的黄色锦囊,递了过来:
“纵然仅是一日一夜,也有俸禄可领。”
锦囊入手轻飘飘的,没有太多斤两,捏了捏,手感好似装着芦花一般。
锦囊不表面没有多少装饰,只有囊口有红绳系着。
“阴司俸禄?”
苏浅雨没有当即打开,而是笑着打趣:
“不会是纸钱吧?那对我一介阳人有何用处?”
“领与不领有甚差别?”
陈判竟然点了点头:
“阳人焚烧纸钱,却能在鬼道流通,然而出了鬼道之外,别无用处,这种俸禄确实不必去领。”
“然而,余已替道友换成别物,即便阳人也能受用。”
“道友纵然用不上,家人总是有用到的时候。”
说完,陈判拱手作别,一路将苏浅雨送到殿外。
此时,殿外是大片的灰雾,一片灰蒙蒙的。
阴世不见日月光,纵使阳世此时已是白昼,此处也只是一片昏暗。
“尚有许多公务在身,余尚要再逗留一二时辰,方得回返阳世,便不能送君了……余不比君,君乃帝君之客,余此时却不能抽身。”
“请不要怪我失了礼数。”
“哪里的话,这是本分的事,怎么会怪你?”
苏浅雨毫不介意。
他自是与殿中鬼神大不相同,他实际上是客,自有来历,自然不会受阴司规矩拘束。
他是来观光的,算是客人。
帮忙是情谊,去留随意,只要不干涉阴司正常运行,这点小小便利,自然还是有的。
至于郑振明,他才是真正开助人情的,此时也抽不开身。
告别了陈判,苏浅雨大袖一挥,踩着木屐,就向着灰雾深处行去。
灰雾中看似混沌,实则依然有光,能见度近乎月夜。
脚下的砖石小道,并前后左右十几步外都能辨得一清二楚。
路上少有行人,即便有,也不敢靠近。
虽说已经可以收敛过,但苏浅雨整个人都蒙着一层细密的红霞,如火一般燃烧,光焰冲出三尺之厚。
此光刺透灰雾,十几丈外都能感觉到。
根本没有鬼物敢上前靠近。
即便是同样的阴司差人,也会特意避让一边。
在阴世生活的各种鬼物,都有鬼眼,天生有各种神通。
苏浅雨一身光明,放在阳世,肉眼凡胎根本瞧不见半分,但在阴世之中,哪怕收敛起来,依旧会让鬼物畏惧。
因这光实有力量,能干涉阴阳。
但凡力量差一点的,靠近了都可能受伤。
路上,苏浅雨打开了黄色小锦囊,见到里面放着一块小小的玉牌,背面镌刻着“阴功”,正面有着貔貅像,通体深青,颜色近墨,是一块墨玉貔貅玉牌。
“墨玉辟邪,又有招财神兽貔貅,这玉寓意还不错。”
触手温润,微有凉意。
苏浅雨翻看了下,很快搞清楚了这块玉牌的用法。
“我在阴司应该没有名册了,也能查出我做过的功德吗?”
注目背面,一行蝇头小楷浮现在光华的玉牌上。
“无量。”
“有趣,看来另有玄机,于我无用,于旁人倒是用得上。”
所谓阴功,即阴德,不为旁人所知的善业,冥冥之中该当由鬼神记录。
实际上就是世人口中的功德,在各家各派没有统一的称呼。
有的直接称呼“功德”,有的称呼“外功”,有的叫做“外功德”或者“善功”……当然苏浅雨喜欢称呼它为“福德”。
这玉牌很显然是具备显示自家善恶业力的能力。
“看来是陈判私人馈赠了……”
真要是加班一日一夜就能送这种好东西,怕不是阴司要破产了。
把玩了几下,将玉牌放回囊中苏浅雨再看,又摸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仅仅只有小指长短,用软木塞塞住。
拔出塞子,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
瓶中盛放了三枚枣核大小的朱色丹丸,香气便是从中传出。
嗅着香气,苏浅雨大致判断出,这是一种有益修行的滋补丹药,药性平和,可以常服。
这才是加班补贴费。
不算太贵重,然而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得到的。
兴许是阴司的特产。
虽说阴世远不如阳世繁华,但也有自己的特色,统领阴世的阴司若是连这点家底都没有,那才是笑话。
“这是倒真是承了情分了。”
收好玉牌和丹药,苏浅雨知道这其实是别人还的人情。
雾气渐渐散去,周围的景物亮堂起来。
往来的行路上,渐渐看到穿着布衣的农人。
脚下也不再是砖石铺地,而是松软的乡间土路。
有些泥泞和湿软,木屐踩下去,顿时沾上不少湿泥。
对面与苏浅雨擦肩而过的农人,背着麻袋,挑着箩筐,对苏浅语看也不看。
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一样,甚至从苏浅雨所在位置径直穿过。
“此处,已经是阴阳交界口,但我还在阴世,而这些人在阳世,有一个无形的分界。”
就在此时,苏浅雨余光所过,看到两名黑衣阴差,锁拿着一名失魂落魄的书生生魂,快步自远处走来。
“快点,你这书生,走快点,天都快大亮了,我们兄弟赶着送你去阴司。”
“早晚点,出太阳了,到时候热得不行,你这书生肯定受不了这个苦,何必白受罪?”
心下一动,苏浅雨驻足看去。
那书生细皮嫩肉的,面容端正俊美,生得又白净,倒是个好相貌。
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整个失了精气神,浑浑噩噩的,不知道神儿去了哪里。
就像是……被吓得。
“吓死的读书人?真真是笑话?”
读书人若治儒经,读得入骨,亦能养救浩然之气,踏入道途。
如何能被吓死?
只能说是学得不到家了。
摇摇头,他也不打算去管这事。
正打算转身就走,一步踏出,就跨越界限,步入阳世。
这一界限微妙得很,非是线所成,更多的在于“心意”上。
苏浅雨自空中猛地浮现出来,幸而这不过是乡间土路,左右无人。
不然生生凭空变出一个大活人,谁都会以为是怪异。
就在此时,他耳畔听到一阵风声,身后传来女子呼喊:
“快还我相公来!”
下意识望去,顿时见道一青一白两道倩影,截住了阴差,当面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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