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色一沉,猛地伸出手掐住了林彤的脖子。
她表情痛苦,一对眼珠子却是急着转了两下,艰难开口道:
“小师弟,你干啥……干什么?”
“别给我装!”我稍微加重了力道,冷冷道:“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不然你连鬼都不用做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咳咳……”
见“林彤”还嘴硬,我骤然松开她,跟着将事先放进裤兜的一把竹刀拿了出来。
“林彤”面色一变:“不要……咳……不要啊。”
“你是场子里的人?”我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林彤明显是被鬼附身了,只是上她身的女鬼,似乎和之前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简言之,其他虽然是鬼,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继续死之前的生活轨迹。
而这个女鬼,不但在我眼皮子底下上了林彤的身,还在短时间内就认清了大致状况,居然跟我撒谎……
这不正常,起码,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女鬼揉着喉咙,表情还残留痛苦。
咳嗽几声,稍许缓解,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你只是在吓唬我,不敢真的伤我。因为,我可是你老恩师的独生女啊。”
我表面不动声色,吃惊的程度却更深了一步。
之前看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场景,例如,那个吊在树上的老太婆,我之所以从衣着上判断她的年纪,是因为她虽然是上吊的姿态,但面骨却整个被砸碎了,整张脸血肉模糊塌了进去,根本就看不出本来模样。
以我的专业知识,很轻易就从细节上判断出,她并不是吊死的,头部的伤,才是导致死亡的真正原因。
后续又看到了几个“人”,他们的状态言语,更加深了我的疑惑。
这场子里的死鬼,生前是怎么聚集在一起的?难道说,整个疯马场都受到了某种诅咒,才会导致这里的每户人家都因为闹家务,最终都落得一个满门灭绝的下场?
徐碧蟾“传”给我的记忆中,并没有对这一环节的解释。
我是真的疑惑。
外加林彤问得我心烦,虽然回应劝导她,但那时难免有些走神。
如果说因为我的走神,女鬼趁虚而入,附在了林彤身上,我还可以理解。
可为什么,女鬼会对我和林彤之间的关系,了解的这么清楚?
女鬼不可能长时间尾随我们。
如果在能听清楚我和林彤对话的距离内,超过30秒我还没有察觉,那我就不用混了。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猛地抬起手,将竹刀朝着林彤没有任何遮挡的颈间动脉刺了过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身体却只是微微震颤了一下,并没有明显的躲避。
刀尖在距离她颈间皮肤不到半寸的时候截然停住。
“林彤”眼神变得嘲弄:“嘿嘿,哈哈哈……我就说,你不敢,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我收起竹刀,淡淡地说:“不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吓唬你,只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不然我有不下四十种法子让你灰飞烟灭,而且绝不会对活着的人造成丝毫损伤。”
“林彤”眼角抽搐了一下,语气也淡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透着嘲讽:“四十多种太夸张,但我相信你是有能力让我永不超生的。”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聪明鬼,也一样。”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后,表情不再像刚才那么绷着,而是一副正常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样子,问:
“你叫啥?是场子里的人吗?”
“袁旭妹。”女鬼终于不再以林彤自称,且回答的干脆,“不过其他人多数不知道这个名字,他们,都叫我七姑。我算是场子里的人,但却是后搬来的。”
我说:“你生前不是普通人。”
七姑淡淡地说:“我是个神婆,老一辈儿代代相传的。约莫是十三年前吧,这里有个土财主找上我,说家里出了幺蛾子,找我来平事。不光出大价钱,还许了我一套房。
呵呵,神婆这个行当,老早就不那么好干了。我表面装得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实际过得很不好。
是我瞎了眼,选错了爷们儿。他不光赌,还明目张胆的嫖,可我还就能忍他。吃喝嫖赌全占了,挣再多钱也都白搭。最后,他瞒着我连自家房都卖了。
我帮土财主平了事,他也兑现了承诺。有自己的房,总比租强吧?我这不就阖家搬来了嘛。”
我点点头,表示能理解。
她是神婆,而我,是正经做过神汉的。
刚“出道”不久那会儿,我就知道这行的“买卖”虽然相当于无本生意,但现代人,已经不那么好愚弄了。
“咱们本是同行,沟通应该没障碍。”我挥了挥手,示意她边走边说:“我现在,只想找一个人,找我的朋友。”
七姑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部位:“我知道,你要找的是季雅云。”
我忍住疑惑,问:“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七姑摇头:“我没那能耐,但是有个人一定能帮你。但在那之前,是不是要花点时间,先保住你的右手不残疾——你自己选吧。”
我脸色不禁难看。
林彤出状况的第一时间,我就把右手背到了身后,为得是不让突然而至的鬼祟瞧出软肋。
现在不必再假装豪横,右手拿出来,五根指头已经有四根肿得像是紫色胡萝卜了。
单纯的骨折还能拖一拖,可我之前强掰法印,二次伤害……
如果再不及时处理,很可能会造成手指坏死。
没等我开口,七姑就招招手:“跟我来吧,先保住手,应该很快的。”
看起来,她只是配合语言做了一个动作。
我本来还有几分警惕,但是看到她背对着我招手时,大拇哥和小拇指的指尖捏在一起,只竖着三根指头,心就莫名一蹦。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留意到这一个细节的时候,我竟然不由自主地,卸下了对她的全部防备。
七姑没再多说,就只像个普通村妇似的垂着俩胳膊,微微佝偻着背,低头走在前头。
我说:“你死的时候,应该五十多了吧?”
年龄不同,细微的姿势也多是不同的。
我自以为判断八九不离十,七姑听了,却摇头说:
“我死的时候,刚好是我生日,本命年,三十六。你看着我老气,是因为姿势动作吧?呵,我从24岁就已经这样了。
也是本命年,我那口子,就是我爷们儿,把一凳子狠狠砸在我背上。我在医院躺了19天,出来后就这样了。脊梁骨伤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以林彤的面孔,似笑非笑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次以后,我还跟着我那口子,不是我懦弱没依靠。而是因为,我从小就时不时会重复做一个梦。那个梦告诉我,他无论怎么作践我,都是应该的。因为,我欠他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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