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渊果然说到做到。
自成亲后的第六日开始,他接连三日都未曾宿在听雪院。
师攸宁心底有数,只每日晚膳后亲自做一盘点心,让拂冬送到前院书房。
她曾经执掌过大权,也有过劳心劳肺,饭都顾不上吃的时候。
送去的点心拇指肚大,吃起来不耽误功夫,用来垫肚子最好。
师攸宁神神在在,春萍几个却已经开始焦心。
小姐和王爷新婚燕尔,平日里看着感情极好,怎么没几日便似要分居。
拂冬话少,但拎着食盒却迟迟不肯走。
她憋了憋,磕磕绊绊的对师攸宁道:“王妃,您没有话对奴婢啊不......对王爷说吗?”
师攸宁还真没有,都在点心里了嘛。
再说了,她最近也琢磨出点味儿来。
耶律渊给了自己掌院之权,可同时又冷落听雪院。
往深了想,倒像是给个枣儿又落下大棒。
师攸宁觉得耶律渊在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
若是往常,她自然会再接再厉又那么不经意的,刷一刷存在感。
可是大战在即,些许小事该放还是得放。
师攸宁不愿意在这时候对耶律渊的心绪造成影响。
怀着这样,家中似乎有高考生的老母亲心态,师攸宁出府闲逛都专挑后院角门走。
所以,整个王府便形成了王不见王的平衡状态。
拂冬出了院门,有些烦恼的站了一会儿,这才提着食盒往书房去。
天色只是昏黄,书房中却已经灯火通明。
耶律渊才与部将议完事,虽然错过了晚饭,但一双凤眸却亮的惊人。
他手指虚虚略过挂在墙上的大辽疆域图。
朝廷这些年不给漠北钱粮器械,想要用突厥人拖死镇北王府,乃至整个漠北。
可是与虎狼搏斗的猎人,若是不死,便会一日又一日的强大。
耶律渊眸色深沉而锋利:“好皇叔,你且等着侄儿,将你碎尸万段!”
“王爷,王妃派人送......”
程畅话未说完,耶律渊翻卷在眸底的嗜血狠戾已是一收:“进来。”
耶律渊捻起拂冬送来,摆在桌上的小点心:“王妃没有别的话?”
拂冬不会撒谎,默然摇了摇头。
每次都是她送点心,每次王爷都要问。
虽然王爷问的平常,也不见生气的样子,但拂冬还是觉得压力很大。
这次她乍着胆子努力过了。
是王妃真的没有话说。
耶律渊摆摆手:“下去吧。”
拂冬走后,程畅自发自觉的报告听雪院那位主子今日的活动。
这一章程,还是以前护送王妃来漠北的周恒瑞留下来的。
王爷没说停,守候在听雪院的暗卫每日便还仔细的报上来。
耶律渊边听边吃点心。
王府的厨子手艺虽然不差,但论起巧思妥帖便差了一筹。
点心甜而不腻,入口软糯,耶律渊知道是谁的手艺。
他常年在军中,吃饭速度不慢,但一口一个的小点心,却用的慢吞吞。
及到程畅提起王妃今日处置了两个掌柜,耶律渊脊背一直:“仔细说说。”
事情说来也简单。
师攸宁既接管了内院事务,自然会从头到尾的盘查一遍,不论是人还是钱。
王府以军法治家,倒是没什么疏漏。
只是府外的铺子,有两处账目有问题。
那账做的严丝合缝,经年的老账房都不一定看的出来。
但师攸宁用的现代人的思维和算法,便揭开了些许皮毛。
再往下一查,果然有问题。
春萍和夏草原本还劝着,师攸宁才掌权几日,便是要处置老掌柜,回禀了王爷也好办的妥帖。
这是谨慎周全的路子。
只是师攸宁一国大事都曾料理的明白,这点芝麻绿豆的事,还不至于搬出耶律渊。
她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半点把柄都无,旁人只有心服口服的份。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敢怒不敢言。
只是耶律渊放权放的利落,那些人即使有什么不满,也只得暂憋回去。
程畅说起此事,对看上去柔弱的王妃也很是敬佩。
只是王爷的心思他多少明白几分,便道:“这两家的掌柜能隐藏多年,定是老奸巨猾之辈,王妃年纪尚轻,王爷是否......”
耶律渊抬眸扫了程畅一眼。
程畅后背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多嘴,忙道:“属下知罪。”
耶律渊沉声道:“没有下次。”
他不是气程畅多话,而是气自己竟然因此生出犹豫之心。
察觉自己心浮气躁,耶律渊在前院空地上转了两圈,这才回去继续处理事务。
程畅心底叹了口气。
王爷自来天纵英才是不假,但于男女之事上,程畅自觉自己这个成了亲的人更有心得。
有些事堵不如疏,如今克制的狠,将来......
师攸宁并不知书房发生的事。
她在小书房看了一卷书,这才对跟前站了小半个时辰的谢映云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听着这怀着浅淡关切的话,梗着脖子沉默许久的谢映云,险些掉下泪来。
师攸宁见她攥着拳头还准备硬扛,揉了揉太阳穴:“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不过晚上一时半刻。”
师攸宁是白日里发现谢映云有些不对劲的。
谢映云自来开朗大气,时常与同样身怀武功的拂冬切磋,各有胜负。
然而今日,
若不是拂冬收刀快,谢映云胳膊上没准会被削下一块肉。
师攸宁不是武断的人,心中吃惊,也还按捺着性子观察了半日。
这半日,谢映云眼中时常有郁色闪过,话也少了。
好好一英艳如海棠的女子,像被霜打了一般。
且说此刻,
师攸宁见谢映云动摇,自责道:“是我的不是,总以为你和拂冬身怀武艺,比春萍和夏草强许多,便忽略了。”
谢映云摇头,颓然道:“王妃,你这样说,属下实在是无地自容,是我给王妃丢了人,我......我不配留在王府,也不该留在云州......”
师攸宁大惊,旋即大怒:“谁欺负你了?我的人,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
她鲜少发脾气。
但一旦露出怒容,便是亲近如春萍、夏草,也屏气敛声不敢造次。
却原来,周恒瑞对谢映云很是上心,时不时便买些小物件讨心上人欢心。
谢映云收的甜蜜,便想着回赠一二。
她因此上街,却不小心冲撞了人。
虽然撞到的是个奴婢,但奴婢身后的主人却不依不饶,非得说受了惊。
谢映云不想给师攸宁惹麻烦,便好声好气的道歉。
即使明明是她走在前头,那家奴婢自己不长眼撞上来,这才跌碎了胭脂盒子。
这不是碰瓷么。
师攸宁听到这里,桃花眼微眯,冷然道:“那些人对你动手了?”
谢映云有些不好意思。
她点头又摇头,神色却有些空茫的怅然:“有人动手,被属下打回去了。”
师攸宁摇头,又是气愤又是怜惜:“傻姑娘,那些人开口便知道你的名讳,又讽刺你仗着本妃的势跋扈,分明是有备而来。”
谢映云黯然道:“什么都瞒不过王妃。”
谢映云自然不会站着挨打。
只是打回去了,才发现更糟糕。
那家主人是个姓苏的年轻小姐,本没什么特殊处。
但那苏家小姐见自己带的护卫被谢映云打退,便涨红着脸喊姨母。
苏家小姐口中的姨母,竟是周恒瑞的亲生母亲。
谢映云在周夫人挑剔的目光中脸色发白,苏家小姐临走前更鄙夷道:“粗手笨脚,就凭你,给恒瑞表兄提鞋都不配。”
谢映云经历过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窘境,并不是那等只会哭哭啼啼的弱女子。
只是被心上人的母亲鄙夷,当真无可奈何又无计可施。
这件事发生后,羞耻与挫败让谢映云连再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此刻在师攸宁面前倾诉完,她终于觉得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散开了些许。
“王妃,属下想过了,周......周夫人说的并没有错,齐大非偶,我和他......不合适。”
谢映云缓缓道,如释重负般的吐出口气。
商家女与世家公子,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和他之前重重,只当做幻梦一场便是了。
师攸宁还记得初见谢映云时,那纵马而来的身影如何的英姿飒爽。
她沉声道:“既然苏氏母女觉得你做错了,那本妃便给她们一个接受歉意的脸面。”
谢映云惊愕:“王妃......”
师攸宁心说,这事没准还是自己对不起谢映云。
前世谢映云嫁给周恒瑞时,谢平津已经成为耶律渊心腹,前途不可限量。
谢平津眼见成为云州新贵。
周夫人自然不会嫌弃谢映云这个儿媳。
然而这一世因为她的出现,导致谢映云和周恒瑞提前出现了感情线。
结果,谢映云因此受辱。
既是自己的干系,那便找补回来!
师攸宁收敛冷沉的神色,安抚的对谢映云一笑:“小云,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做王妃的义妹?”
堂堂超一品王妃的姐姐,难道还配不上个三品将军?!
谢映云推拒不成,涨红了脸,只哽咽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王妃。”
师攸宁见不得女孩子哭,手忙脚乱的安慰了自是不提。
又一日,周府,
苏如意将才绣好的荷包递给周母看,有些羞赧的问:“姨母,你说表哥会喜欢吗?”
周母才要说话,便有小丫鬟急匆匆的过来:“夫人,王妃来咱们府上做客了。”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的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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