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在权力和阴谋中游弋的女子,虽然渐渐远离权力中心,但还是能一下子勘破重点。
“太孙一定会主持岁除日祭祀。”汉阳公主这话语气里没什么波澜,只是在陈述事实。
而他们若想阻止这事,最好的方法就是阻止太孙主持祭祀。
汉阳公主摇头道:“不可能,皇上身体不适,太孙代替皇上主持祭祀,这是彰显他是正统的最佳方式,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太了解先太子和太子妃了,因为是偷来的东西,所以格外看重。
他们的这个儿子跟他们两口子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对身份的看重更甚。
汉阳公主不在乎太孙的生死,但她关心顾重阳的态度,想知道他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你打算如何做?”
“你怎么得知的这个消息?”
奉先殿的小崔是她安插过去的人,从来未启用过,跟之前的郑妈妈一样,是一步闲棋。
离着岁除日还有十来天,这件事还能容她从容安排。
“若是把小崔调离奉先殿,会惊动安定侯府,他们大概会取消这次的行动。”
就在汉阳公主以为他想保太孙的时候,就听到他又说道:“要是不把小崔调离,就得想法子洗清公主殿下您的嫌疑。”
不管是撇清跟小崔的韩系,还是派人保护他的安全,现在都该准备了。
“是靖宁传过来的消息。”顾重阳说起来还有些羞愧。
汉阳公主没料到消息来自靖宁,微微诧异了一下。
想起武安府传来的消息,“温家小姐是你给弄出来的?”
“不是,明珠做的,我派了人手注意着那边,发现她做了这事,给靖宁传了消息,靖宁以为温小姐是我救出来的,出于感激,给我递了安定侯府的消息。”
一切都是误打误撞。
“不过靖宁不给我递消息我晚些时候也会知道,我派了人盯着安定侯府呢,这几日发现他们在频繁往宫里传递消息。”
“小崔的身份早已被人识破了,奉先殿刚建成的时,您偷偷去奉先殿看先皇后牌位的时候,他就暴露了。”
冯娘娘是皇上发妻,奉先殿落成,奉入奉先殿的却不是她。
到时候汉阳公主还年轻气盛,哪里能忍得住,偷偷潜入奉先殿,被人发现了。
汉阳公主叹气:“原来如此。”
“是啊,那时候皇贵妃才刚入宫,还只是个美人,她的人发现这事没敢生长,到了今日才用上。”
安定侯府也颇能隐忍。
“您想如何安排小崔?”把问题又抛回来由汉阳公主抉择。
“派人保护他。”
顾重阳答道:“好!”
达成一致:要放弃太孙。
太孙这回能不能逃过安定侯府的算计就凭他的造化了。
当着顾重阳把密室外头守门的曹国公叫进来,“马上给郑白驹传讯,安定侯府要在岁除日在奉先殿清除太孙。”
曹公公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十分震惊。
不过他也是经过权力倾轧的,知道斗争的残酷。
已经对别人的生死麻木了,还不至于因为对方是太孙就有情绪起伏。
应了是,过去安排人传递消息。
不是他们现在就选择站队,而是现在已经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候。
安定侯府清除了太孙,紧跟着就该是控制皇上。
若是被他们得逞,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只需一条矫诏,就能让他们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安排完正事,顾重阳急急告辞。
他逼迫安定侯的目的是想让安定侯府把袁明珠的人给他弄到手里。
谁知道把人逼得太狠了,让对方干脆铤而走险一步到位赌一把大的。
所以这事他还得去重新做布置。
汉阳公主却不准备放他走,“安定侯府为何突然要对太孙下手?”
顾重阳就知道大公主会怀疑,他的安排太周密了,似乎知道安定侯府会有动作一般。
顾重阳狡辩道:“安定侯府早就打算对付太孙了,之前在报恩寺那回就做好了准备。”
看着大公主盯着他,丝毫不相信他的说辞。
那回是皇上的病情突然恶化,眼看熬不过去,现在皇上的病也重,可还未像那次那样凶险。
安定侯府倒更像是被人逼着行的一步险招。
顾重阳知道骗不过大公主,“我接连坏了安定侯府的几桩买卖,加上去年清除了他家不少暗桩,得一笔不小的抚恤银子,
后头重新培植势力,他们只能打上妍玉春的主意……。”
把一步步怎么逼得安定侯府大把花银子说了,包括宫里的一些太监勒索胡家都是他暗示的。
黄公公的内眷嫌弃宅子远,要换个离皇城近的住处,也是他的手笔。
汉阳公主:“你想让安定侯府做什么?”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处心积虑大半年,不可能还因为安定侯府对太孙出手慌乱的直接来见她。
肯定是因为出了差池,安定侯府的作为偏离了他的预计。
顾重阳摸摸鼻子,“我原本打算安定侯府算计妍玉春不成,肯定还得使其他手段。”
期期艾艾道:“他们一直都认为明珠跟我不睦。”
外头都知道袁家的秘方是袁二小姐从古籍里找到的。
若是把袁明珠嫁给顾重阳,她跟丈夫苦大仇深,还不是得靠着大胡氏才能在安阳侯府立足?
安定侯府走了这一招棋,不仅打击了顾重阳,也打击了袁家,还落到实惠。
只是算计的天衣无缝,却少了向大胡氏或安定侯府献计的人,事情才有了偏差。
“安定侯府和大胡氏对我防备太严,我安排的人都不合适去跟他们献计,我怕太刻意了弄巧成拙,一直没敢冒险,因此才……。”
汉阳公主:“有靖宁在他们不敢吧?”
“我已经跟靖宁约定了,岁除日安排她出宫。”
外头有戚青衣,把她送去跟戚青衣汇合。
“袁二小姐的亲事呢?”
顾重阳:“不出差错的话,两家的亲事这会已经解除了。”
汉阳公主指着他:“你……?”
顾重阳一点都未觉得自己有错,轻轻“嗯”了一声。
这胆大包天的孩子!
“袁二小姐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
“她不需要知道,我以正妻之礼迎娶她,这辈子定不负她。”
汉阳公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些事情已经超乎她的认知。
挥挥手:“你先忙去吧!”
没看到顾重阳的脸上染上红霞一般,连耳朵根都变成了淡粉色。
顾重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走了。
他之所以向汉阳公主和盘托出,就是想得到她的助力。
汉阳公主府经验多年,当初能引导着沈氏和顾舟把他接回来,润物细无声,就说明公主府有这样的人手。
若是能得到大公主的帮助,他的这些计策就能形成一个闭环,就再无差池。
汉阳公主有些接受不能,她得好好消化消化今天听到的这些,得好好想想。
腊八那日,武安州再次传来消息。
汉阳公主拿着手里的信,只觉得荒谬,袁二小姐的亲事果然已经退了。
信上说的并不十分清楚,只说定亲那人跟他表妹在给他娘做道场的时候,在庙里出了意外,为了两家的颜面,只能退了袁家的亲事。
汉阳公主盯着信,信就放在桌上。
顾重阳说话的那日,她根本不信这事他能做成。
结果他还就真的做成了。
木已成舟,现在阻止肯定来不及了。
她也只能给那小子善后,不然袁二小姐就被他害惨了。
汉阳公主也不知这样做对不对,是成人之美还是助纣为虐。
叫曹公公进来,“外面路通了没有?”
曹公公:“路面泥泞,走倒是能走,就是怕车子陷在泥里。”
“那就再等几日吧!”
心说:也让那小子着急着急。
武安府,时间回到刘府太夫人寿辰那日。
唐任氏带着女儿吃罢寿宴回到家里,关上门照着女儿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好几记。
“你个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东西,跟你说了不要出去乱说,你耳朵里塞了驴毛了?”
他们家是城南的大户,本地的地头蛇,掌管着昭朝四大粮仓之一的大仓房。
这里发生的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们家的耳目。
戚青衣丢了,有人在城南暗访,很快就传到了他们家的耳朵里。
一开始,他们家也没觉得这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直到后来他们发现戚青衣消失的当日,袁家的人也途经南城驿站。
查访之下发现更巧合的事情,袁家曾经给戚青衣赎身被老鸨拒绝了。
唐庾吏这才对这事感兴趣起来。
他们家想跟刘家联姻,亲上加亲,可是刘家看上了袁家的姑娘。
两家急赶着把六礼走了三礼,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唐庾吏恼火的同时也觉得被撅了面子。
得到这个消息,脑筋不禁转了又转,想拿这事做个文章。
就是不能拆了袁刘两家的亲事,也得膈应膈应他们。
他就是没想到他家孙女如此沉不住气。
唐任氏把女儿拧得呜呜哭,怕被公婆听到,忙捂了她的嘴,“被你祖母听到看不打肿你的嘴。”
唐淑兰不敢哭了,小声的抽哒。
唐庾吏不知道袁明珠已经知道,也早就扫干净了尾巴。
打听到卢氏到这里打听消息的人,上门拜访。
一五一十的把这件事跟对方汇报了。
“袁家?”卢氏的人将信将疑。
袁家靠上了汉阳公主府,这些有迹可循,从种植棉花那会就开始了,卢氏倒是不怀疑。
但是袁家为什么要帮温家的人?
汉阳公主府可是跟温家没有交情的,不仅没有交情,因为清平公主的关系,汉阳公主和温家一向不睦。
问唐庾吏:“那天经过城南驿站的还有什么人?”
唐庾吏把那人经过城南的人,不管住没住宿的都翻查了一遍,如今手里正有一份名册。
见人问,把名册拿了出来。
卢氏的人翻了半天,没找到其他可疑的人。
不得不考虑这事有没有可能,他总得找一个人担着这事,不然不好对上头交代。
心想:这些女人就喜欢乱发善心,做些莫名其妙的决定,说不定汉阳公主就是觉得温家小姐沦落风尘可怜呢!
加上在袁家手里之前吃的亏,这会也算是新仇旧恨。
他们肯定不敢去惹汉阳公主,更不敢去跟汉阳公主要人。
如今只能收拾一下袁家的人,也能跟上头交代了。
各怀鬼胎的跟唐庾吏交谈了一番,把人送走。
待卢思琰回来,把他的想法跟他汇报了。
带着偏见和主观臆测的汇报,卢思琰一点也为觉得有问题,他如今也正恨袁家恨得牙根发痒。
没有这事也想咬下袁家一块肉来。
说:“好他个袁弘德,仗着有俩臭钱一再跟我们作对。”
合计着得怎么给袁家点教训。
正说着呢,外头街上一阵叫好声,伴着铜锣的声音隐约传来。
打发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去打听消息的人就回来了,“二爷,是官府的人到城门口去贴告示呢,夏天的时候刮了黑风下了冰雹,多处人家受灾,翻过了年武安府要在城外设粥棚舍粥。”
“哦!”卢思琰对此不感兴趣,武安府的是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这事是由几个大户牵头办的,妍玉春的东家出了十石大米,十石谷子,说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也就是说这事是袁家牵头的。
本来他们跟安定侯府议定的,拿下妍玉春,以后安定侯府跟忠义伯府五五分成。
结果事情黄了。
卢思琰心疼的腮帮子上的肉都直哆嗦。
这么多粮食,都是真金白银啊,本来都是他们的,结果被袁家挥霍在这些贱民身上。
问:“你没听错吧?这么多粮食都是他们家出的?”
“小的绝对没听错,袁家原本没有这么多银子,还是跟晋地的固北李家和长安的侯家筹措的,约定了二分的利钱,用以后三年的利润偿还。”
又说:“以后袁家黄河以北的销售权全部放给他们两家,袁家只经营黄河以南的。”
“还有蜀地的销售权,也让了出去,听说以后还会陆续让出其它地方的,妍玉春只负责供货和监察各家有没有售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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