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再绵软,也能分清杜氏和邵氏之间的区别。
杜氏只是眼界有限,看不清一些事,不知道世家选宗妇跟普通人家选媳妇的区别。
普通人家的媳妇不需要对外交际,不需要主持中馈,不需要应付族人,不需要应对来自于内外部的危机……。
大家族的宗妇则不然,她们眼界要宽阔,为人要大气,手腕要凌厉,要能屈能伸,要有果决的判断……。
找畏畏缩缩听话顺从的小媳妇好找,找这样能担负起家族传承的女子不易。
就如辰哥说的,刘家看中他们家明珠应该是早在那年端午节想把他们哄去帮他们应对张家的时候就有想法了。
之后一直在观察着他们家明珠。
这一年多明珠崭露头角,表现出不俗的才能,刘家怕有人跟他们眼光一样独到,怕被别人捷足先登,才在他们家明珠尚未到该定亲的年岁就来提亲。
对刘家的提亲,袁弘德本来是没想同意的,实在是耐不住刘自耕夫妻俩诚意十足。
再说不管是刘家本身还是刘永昶那孩子,放眼武安州都是数一数二的,权衡过之后他们就应下了。
杜氏只是不懂这些,对儿女的心还是好的。
邵氏就不同了,难怪辰哥私底下总是感叹“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看铁官府少夫人那样精明能干,怎么也想不到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会蠢笨如斯。”
这个邵氏眼界窄还就算了,看她这副等着看笑话的德性,真是让人厌恶。
难怪世人总说“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
只是可怜了他们家四郎,那么好的人才配了如此蠢蠹。
还有杜氏这蠢妇,还听着她的挑唆。
陶氏再好的脾气这会也压不住了,一拍桌子:“住口!”
对邵氏骂道:“滚出去!”
邵氏有些惊愕,猜不透是自己没掩藏好看笑话的心态被发觉了,还是陶氏迁怒。
不过她心虚,也不敢争辩,从正院跑出去。
陶氏按下怒火,对站在旁边的任氏说:“你也回去歇着吧!”
任氏看看曾婆婆,又看看婆婆,行了礼下去了。
出了门,春梅扶着她,扭头看看正院的门,“没事吧,少奶奶?”
任氏用眼神止住她的话:“没事,回去再说。”
小姑子今日这事可大可小,就看刘家是个什么态度。
按说小姑子的应对没有任何问题,可以说是有理有据,有礼有节。
就是无理,也是唐庾吏家的孙女无理在先,明珠只是反击她的无礼。
说起来唐家跟任家也是姻亲,那位唐泉儿的母亲跟她还是族姊妹。
往日她也曾见过唐泉儿,看着就骄横无礼。
她爷爷是城南粮仓的庾吏,唐家也是城南的大户。
只怕真如她娘说的那样,刘家早早替长孙定下亲事,除了他们家小妹外貌不俗又颇有名门望族女子的品格做派以外,也是为了拒绝任、唐两家的联姻。
任家就不说了,之前为了巴着守备府,做的事就十分丢人。
尤其跟御马街胡家的交易,为了利益丝毫不顾惜出嫁女。
也难怪刘家看不上他们。
至于那唐家,就看唐泉儿今日的的做派,她若是有儿子也看不上这样的媳妇。
陶氏撵了邵氏,又让任氏回去歇着,待人都走了,对着杜氏骂道:“你与邵氏真是一对儿蠢货。”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懂的多看少说,有不懂的多问问大郎媳妇留下的窦妈妈,别总自以为是,
你看看你都干的什么?把窦妈妈撂在一边,还给她分派活计让她做鞋子去,亏得你能想得出来?
该听的话你不听,不该听的你拿着跟圣旨似的……。”
说了一通道理,也不知道她听进心里去了没有。
晚间袁弘德回来,陶氏又把今日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袁弘德劝她:“你也别生气了,这点小事也值当的生气,实在不行让他们夫妻俩去柳树湾好了,
务川在这里住不惯,总往柳树湾跑,干脆让他们俩去伺候务川,也省得杜氏总惹着你生气。”
又说:“还有邵氏,等小树两口子去了柳树湾,你就告诉她,要是觉得这边住不下她,就也去柳树湾伺候公婆好了。”
拿捏不听话的媳妇的手段多了,也就只陶氏不会用,惯得一个个都心大了。
至于刘家的那个表妹,袁弘德夫妇和袁明珠一样,根本没当成一回事。
别说只是给了她没脸,就是直接打了她的脸,刘家也不会说什么。
次日上午,刘家就派人送了几盆菊花来。
送花来的妈妈见了陶氏,见了礼,替他们家太夫人问了好,“昨日二小姐吹了河风头疼,也没逛那院子,我们太夫人心疼二小姐让奴婢挑了几盆话送来供二小姐观赏。”
有殷切的问道:“二小姐可好些了?”
陶氏:“劳你们家太夫人挂念,已经好了,这不一大早又跟着她曾祖父跑出去了,小孩子家就这样一会狗脸一会猫脸的。”
送走刘家的人,吩咐吴妈妈叫人把花送去各院。
邵氏看了送来的花,待知道这些花是刘家特意使人送来给袁明珠的,一脚把花盆踢得骨碌碌滚了几滚。
她就不明白了,刘家怎么也这样傻?
定了亲没进门的媳妇就敢跟亲戚撂脸子,这会不收拾老实了,等进了门不是更不好管?
她的两个丫头呆若木鸡,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邵氏眉头一立:“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了?”
两个丫头才敢去收拾被她踢得散落一地的花枝。
陶氏低头欣赏刘家送来的花,对杜氏说:“看来刘家的太夫人很欣赏我们明珠昨天的应对。”
问站在一旁伺候的窦妈妈:“是不是啊?”
窦妈妈笑道:“可不是嘛。”
她是袁明珠找来提点大少奶奶的,梁氏进京去以后把她留下,本来是让她跟着杜氏,可杜氏忠言逆耳,不仅不重用她,还指派她去做鞋。
她也不敢糊弄杜氏,捡她喜欢说的哄她,那样的话只是一时过得舒坦些,日子长了可就难了。
她都以为得以后梁氏回来她才有出头之日,没想到太奶奶把她叫了过来。
她也有心表现才干,接着说:“唐庾吏家的小姐当众给我们家二小姐没脸,二小姐要是忍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是二小姐识大体,只会觉得二小姐软弱无能,怕了唐庾吏家。”
上位者对下的包容叫大人大量不计较,身份相当的人若是不反击,只会让人看轻,让人得寸进尺。
事情的结果再一次跟杜氏预测的不同,她听着窦妈妈的话,觉得不明觉厉。
这才第一次认真去看她。
窦妈妈做了一些日子的鞋子,终于又得到主家的倚重。
不过她还没高兴太久,杜氏就要被陶氏撵到乡下去了。
杜氏跟她讨主意,“我都知道错了,祖母怎么还不依不饶啊?”
窦妈妈也疑惑。
要说发落杜氏,也该气头上发落,怎么事情都过去好几日了,才想起来撵人?
她想不通原因,只觉得事情不寻常,也不敢乱出主意,只能劝着杜氏:“如今正是农忙时节,您跟大老爷也该下乡督着些,等忙完了再回来就是。”
把杜氏先劝住。
出去打听了一番也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她如今是杜氏身边的人,杜氏夫妻俩下乡去,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除了留下看屋子的,其他都得跟着。
安排了一个大丫鬟和一个小丫鬟留下,其他人都下乡。
窦妈妈正在收拾要带去乡下的行李,就听到门外有人喊:“窦妈妈在吗?”
窦妈妈出去一看,是二小姐身边的小幺儿小六。
“什么事啊小六?”
“二小姐让妈妈有空了去一趟。”
窦妈妈给他抓了一把果子,“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这就去。”
她孤家寡人一个,想在府里认个干儿子或是干闺女养老,正在物色人选。
蠢笨的她看不上。
本来看中二小姐身边的芸香了,谁知道二小姐把芸香派了去京城,不仅离得远了,似乎还委以重任,她只能息了心思另外挑人选。
一边想着二小姐找她的目的,一边锁了门往府里去。
知道这会二小姐最可能在外院,往外院过去。
果然看到二小姐身边的大丫头荞麦正坐在外书房的台阶上纺线。
看到她过来,荞麦把线缠在纺锤上,把纺锤放下,“妈妈来了,您等一会,我去回禀一下二小姐。”
荞麦引了窦妈妈进屋,出来依旧坐在台阶上接着纺线。
袁明珠给窦妈妈让了坐:“妈妈坐下说话。”
为了不让大嫂多心,袁明珠把窦妈妈弄进府里以后也没跟她联系过。
她如今是杜氏跟前的管事妈妈,倒是能在袁明珠跟前得个座。
窦妈妈也未推辞,半坐在椅子上。
袁明珠问候了几句,说到正题:“妈妈这回要跟着我娘去柳树湾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说:“柳树湾如今还有一户人家,妈妈去了以后小心着他们些。”
“奴婢晓得。”
“柳树湾那边有个叫燕草的丫头,之前是我姐姐身边的人,有什么事妈妈多使唤她去做。”
又说了些话,就让荞麦把人送出去。
窦妈妈觉得二小姐的话每一句她都听懂了,但是串起来她还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她想让自己做什么。
那个燕草她也听说过,十分奸滑,不是个好的,怎么二小姐还让她倚重她?
直到她到了柳树湾,才明白袁明珠那些话的意思。
他们到了柳树湾,看到燕草俨然一副管事的模样给他们这些人分派住处和活计。
因得了袁明珠的嘱咐,窦妈妈缩在后面不出头。
其他人见窦妈妈都不出头,也都任由燕草支使。
窦妈妈冷眼看着,慢慢就发现牛家那边在偷袁家的东西,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被发现了都不见丝毫羞耻心,还大声嚷嚷:“你们家那么有钱,拿那么点东西能怎么着,还能穷了你们啊?
再说我儿子在你们家大少爷跟前当差呐,你主子在这我都照样敢拿,你们这些贱坯子多什么嘴?”
这些人都是长工和奴仆,听他们这么说,只敢把东西拿回来,不敢说话。
窦妈妈觉得她大概知道二小姐想让她干什么了。
开始给燕草吹风,让她知道二小姐还念着旧情,只要她把这边的事情管好了,二小姐自会做主把她调回去。
这边的事情简单,就是给长工和主子做饭,地里的活自有袁树父子安排。
杜氏倒是省心,每日依旧跟在城里似的,就窝在院子里做做针线,跟丫头说说话,自持身份门都不出。
杜氏走了几天后,袁弘德问袁明珠:“怎么想把你娘送柳树湾去了?”
袁明珠:“吓唬吓唬她和邵氏,顺便把牛家解决了,总放在那边恶心。”
袁弘德半天无语。
以杜氏和邵氏一根针都能看在眼里的眼界,知道牛家偷东西肯定得往大了闹,再有个等着立功赎罪的燕草煽风点火,肯定得把牛家的罪行深挖。
他们也能摘出来,推给是家里妇人行事,他们不知道。
省得被人说为富不仁。
袁明珠:“曾祖父要不要出门躲两日?”
袁弘德:“……!”
心说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知道她这是蓄谋已久。
不过对这事不反感,牛家如跗骨之蛆,他也早想解决他们了,只是有所顾忌又没找到好机会。
袁明珠征求了曾祖父的意见,就安排出行。
如今天气还只早晚有些凉,正适合出门。
给柳树湾送了个口信,他们就分乘两辆车出了城门往城南去了。
家里只留了袁少驹和大着肚子的任氏在家看家。
任氏送到大门外,有些担心的问:“曾祖父母几时回来?”
本家那些人还待在武安府没走呢,她怕出了事她一人招架不住。
袁明珠:“我们就去西南山谷里看看红叶,要不了几日就回来了。”
袁弘德:“不论有什么事,你一概不要管,等我们回来再说。”
这话说的任氏心里一动。
应道:“是。”
联想着家里人陆续一走而空,觉得这是设的个陷阱引蛇出洞等着有心人上钩。
马车辚辚前行,当晚宿在城南的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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