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季驹向曾祖父看去,“给对方出这个主意的人,应该对我们家特别熟悉!”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从小妹的面上扫过。
“知道控制住妹妹就能抓住我们的软肋!”
别人家也有疼爱女孩儿的,但是,即便是生了一窝七、八、九,十来个秃小子,好容易得来的女孩儿,也不是他们家这样的宠爱法。
袁弘德也顺着他的目光往袁明珠看了一眼。
许多疼爱女孩的家庭只是嘴上疼爱,到了见真章分配资源和家产的时候女孩儿还是不如儿子。
还有些甚至在女孩儿的利益跟儿子的利益冲突的时候,掠夺女儿的利益去贴给儿子。
更甚者有些“叶公好龙”式的父母,没女儿的时候把喜欢女儿挂在嘴边上,等生了女儿恨不得把女儿当奴婢使唤压榨,敲开骨髓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他们家不是这样的,是真心疼爱女儿。
听四哥这么一说,袁明珠也回过味来了。
眼睛骤然睁大。
被宠爱或者说是被偏爱的日子久了,她和姐姐都习惯了,一家人也习惯了,没有意识到姚家这样做背后的原因。
细细想来,还真是如四哥所说,这是熟人在背后作祟,至少是十分了解他们家的人。
各家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儿过得什么样的日子,是真心受宠还是嘴上功夫。
有些女孩儿,就像前世的曾祖母和她自己,不到被出卖的那一刻,根本不会想到家里人会这样对待她们。
所以世人听说或看到宠爱女儿的人家都是一笑置之,没人会去真的追究是不是真的。
只有真的十里红妆摆出来的,凤冠霞帔、彩金铺地、延绵的妆奁铺排十里,大家才会去喝一声彩,赞一声这家疼女儿是真的。
袁明珠觉得大概只有她们家自己人才知道如果姐姐真的陷进阴谋里,他们会把妍玉春的秘方拿出来换她一个自由身。
可谁给的姚家底气,让他们认定挟持了袁珍珠就能得到妍玉春的秘方?
一家人都疑惑的往杜氏看过去。
杜氏泪眼婆娑着,摇头:“我从来没说过。”
这话袁明珠相信。
“不是娘。”
她娘巴不得曾祖父母不这么宠爱她们,对待她们像其他人家的长辈那样严厉。
杜氏心里是爱女儿的,只是她的爱更含蓄而严厉。
生怕女儿被溺爱太过,嫁到别人家里不能适应会受不得委屈。
就像被养在温室里的花儿,骤然被移栽到外面残酷的环境中,会枯萎凋零。
袁弘德发话:“一家人不要乱猜疑,伯驹娘不是这么糊涂的人。”
又说:“大家都忙去吧,对方也没得逞,以后多防备些就是了。”
待其他人走了,袁弘德才招来五月询问:“你们这些日子跟踪安定侯府的人,可曾发现他们还跟什么人联系的密切?比如我们家的下人或邻居?”
五月摇摇头:“没有,若是有小少爷肯定会警觉,不会放过。”
这样的回答在袁弘德的意料之中,但是依旧难掩失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有这么个对他们家了解极深的人在对方那边时刻准备着对付他们,总是让人寝食难安。
五月见他这样,试探着问道:“太爷,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小人去问问小少爷?”
袁弘德想想也只能如此,“你等等,我写一封信你带去。”
研墨写了一封信交给五月。
五月去马厩牵了马套上马车,刚出了大门就看到二小姐和四少爷一高一矮躲在院墙的隐蔽处。
身上都换了市井小民的装束,似是有备而来。
二小姐把手指贴在嘴上,示意他噤声。
五月不敢出声,照着四少爷的指示把马车拉过去,看着他们二人上了马车。
“带我们去见顾重阳。”
五月照着他们的吩咐把他们带了过去。
突然看到袁季驹和袁明珠,顾重阳有些意外,“四少爷?你们怎么来了。”
袁明珠揶揄道:“我们来看看小少爷。”
袁季驹:“叫我四哥吧,叫四少爷生分了。”
说了真正的来意:“找你商量点事。”
喊五月:“把太爷写的信给世子爷。”
五月把信呈上。
袁弘德在信里已经写明白了来龙去脉。
顾重阳回想了近日手下盯梢的结果,似乎没有符合太爷信里描述的这样一个人。
对袁家兄妹说:“你们稍坐坐,我再去核实一下。”
顾重阳关了门出去,两盏茶之后回来,“没有,他们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
袁家兄妹对视一眼,难道是他们猜测错了?
袁季驹:“没有就算了。”
看了袁明珠一眼,袁明珠示意他说。
袁季驹:“还有一事……。”把要对付姚家的事说了。
“我们兄妹商量了,不能放过他们,我们是这么打算的……。”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把他们商量好的打算说了。
“……他们不是扮痴情吗?就把姚三郎捧成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冠绝古今的痴情种。”
他多痴心,就把他爹娘映衬得多愚蠢。
让他们扬名武安州。
这样一对蠢爹娘配一个对前订婚对象痴心到寻死觅活的儿子,谁家爹娘敢把闺女嫁给姚三郎?
顾重阳瞥一眼袁明珠,这样狭促的法子,不用说也是她琢磨出来的。
姚三郎啊姚三郎,你也是前世不修,惹谁不好惹这小姑奶奶。
估计这辈子只能配个歪瓜裂枣的媳妇了。
不过顾重阳真没猜全对,这点子里头袁季驹也贡献了一半多的主意。
袁明珠把写了个开头的话本子拿出来,“来的仓促,还没写完。”
顾重阳就着她的手看过去,就见上头写着《倒霉三郎终身误》。
顾重阳忍不住笑了,这样把人推井里再往井里砸石头的名字,也难为她想出来。
不过他也有担忧,“事关珍珠姐姐,那些说书人说了姚三郎,肯定也会提到姐姐,就怕……。”
就怕那些听书的人嘴巴不修德,再传出难听的话来。
以讹传讹,越传越难听就糟了。
女儿家的名声比男子的更要紧。
袁季驹:“我都想过了,就是我们不传,这事也会慢慢传开。”
若是由着别人传,肯定免不了往香艳里传,那才是真正伤害袁珍珠的名声。
他们这样先下手,还能左右着舆论的方向不会跑偏,往他们希望的方向引导。
“事不宜迟,除了茶馆书馆里说书人的书稿,我们还要花钱刊印一批话本子出来。”
顾重阳想想确实如此。
这件事从姚三开始寻死觅活开始,就已经在伤害袁珍珠的名声了。
人们不会管两个人之间就只远远的瞥过两眼,根本没有单独相处过。
只会先入为主的认为男方用情这样深,肯定是被女的迷惑了。
至于怎么迷惑的,要么是海誓山盟,要么是女方是天生的狐媚子。
不管哪种,错的都是女子,男人都是无辜的,毕竟这世间的权利还是掌握在男人们的手里。
男人们总是喜欢听对他们有利的东西。
就是女人,作为男人们的附庸,有一些也会助纣为虐。
说一些,“虽然我也是女人,也见不得这样的贱女人。”
或“这个女人真是害人不浅,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的又抛弃人家,太可恶了。”之类的话。
来彰显自己的品德高洁,讨好社会的主流。
袁明珠:“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话本子里说的都是事实,袁家的二小姐年幼无知十分刁蛮任性,以前你在我家的时候经常被她欺凌。”
自己说着“噗嗤”笑了。
“人家要是问你会不会报复的话,你就说你现在高高在上俯视她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了,她现在心里不定怎么后悔当日没好好巴结你呢!”
顾重阳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你后悔了吗?”
袁明珠白他一眼,“想什么呢,这是对好口径应付外人的,我后悔什么啊我后悔,我只后悔以前打你打轻了,
不然以后我嫁了人就能跟丈夫公婆说,安阳侯知道吧?他以前我都敢打,打了都不敢吱声,你们跟他更不能比,所以都给我老实点。”
把顾重阳气得,脸扭一旁不想搭理她了。
袁明珠撇撇嘴:“你真小气,开个玩笑都开不得。”
故意埋汰他:“哼,早知道就不让你走了,把你扣留在我们家,我就有个世子仆人了,想想都很威风。”
袁季驹一边在话本子上添补着,一边说道:“你们俩就别贫嘴了,赶紧过来帮忙,把这些抓紧时间弄好。”
再不拉架又要打起来了。
以前人家碍于身份不敢怎么着他们家小妹,现在可不一定会让着她。
得赶紧拉开,别待会他们家明珠吃亏。
顾重阳哼了一声:“好男不跟女斗,我让着你。”
走过去问袁季驹:“需要我干什么四哥?”
他的反应让袁季驹有些意外。
“噢,把这些有涂改的重新誊抄一遍。”
看着跟过来看着他们干活的小妹,再看看埋头认真书写的顾重阳,不知道心底的怪异是不是他想多了。
袁明珠也拿了一只毛笔写起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研墨的声音或是衣衫摩擦的声音。
直到屋里渐渐暗下去。
袁季驹:“今天就到这儿吧!”
顾重阳:“哦!”
问他们:“你们明天还来吗?”
明天肯定不来了,今天来就是问给对方出主意的嫌疑人的情况,另外还要跟顾重阳对好口径。
这些问题今天都解决了,还照着顾重阳给的建议改了一部分手稿,明天他们自己在家修改书写就行了,用不着再过来。
顾重阳这边虽然住的是客栈的一个独院,没有在崔记粮行那边安置,依旧不是很安全。
万一被有心人看了去,有些话不好圆。
顾重阳有些失望,不过也知道这样是为了安全起见。
吩咐人拿些糕点让他们带回去。
都是刚才袁明珠吃的多一些的品种。
又说:“我叫人在御马街那边开了个铁匠铺子,铁匠姓尤,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送信去那边,他们会通知我。”
他在武安州也待不了太久,可能最近几日就得走了。
袁明珠:“你怎么开个铁匠铺?我经常去铁匠铺总感觉怪怪的,你该开个绸缎庄之类的,我就能过去逛逛了。”
袁季驹忙拦住她,“好了,赶紧走了,一会天该黑了。”
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
本来开铺子的目的就是传递消息,哪里需要经常去逛?经常去逛不是占便宜去了吗?
不想顾重阳还真的认真考虑着这个问题:“你说的也对,要不再开一个你方便去的铺子,铁匠铺子做备用。”
“行!”
两个人又讨论了一番什么铺子方便她去逛,铺子开起来又不会赔本赚吆喝,兼顾传递消息的同时还能赚钱。
袁季驹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只能无奈的坐在一旁喝茶。
等他们商议好了,袁季驹觉得他肚子里都是茶水了。
回到家袁季驹直奔茅房,把袁明珠一个人丢下面对曾祖父的询问。
虽然他也能鼓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曾祖父照着他的想法办,但是总不如小妹三言两语就能说服曾祖父简单容易。
有简单的干嘛还用复杂的?
袁明珠把写好的手稿拿给曾祖父,“我们也没抹黑他家,说的都是实情。”
就是写得夸张了一些,用来抓住读者的眼球。
“曾祖母,两家亲事不成了,为了自己家的名声和以后好嫁娶,肯定都说自己家是无辜的,责任都是对方的,是吧?”
陶氏被她晃得她说啥就是啥,何况她也没说错。
“是啊!说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哪有那么多的两宽和欢喜啊?哪一个不是拼命抹黑对方显得自己无辜。”
袁弘德:“他们也承认了是他们的错,闹开了对你姐姐也不好。”
袁明珠:“姚家虽然承认了是他们自己信了谣言怕被咱们家连累,可他承认的动机是哄着姐姐入毂,
一旦目的达不到,他们肯定还要反复,本来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还能指望他们替我姐姐着想啊?还不如相信狼不吃人呢!”
晃着曾祖母:“是吧,曾祖母?”
“是啊!要真是替我们珍珠着想的人家,也不会闹得这一出一出又一出了。”
抹着眼泪,“我可怜的珍珠,这会子也不知道走到哪了,这一家子挨千刀的。”
袁明珠又趁机道:“我们不出面,隐在幕后,这些书稿里一句也未提到主人公是谁,都是假借着前朝旧事隐射而矣,曾祖父您放心,姚家就是再恼火也抓不到我们的把柄。”
袁弘德自是招架不住曾孙女和妻子的双重轰炸,把手稿还给袁明珠,“就照着你们说的办吧!”
又问她:“刊印的书肆找好了吗?一定找稳妥的,别被人抓到把柄。”
“书肆我们不会自己去联系,会托三哥去办!”
袁弘德一看她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就眼皮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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