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珠之前觉得顾重阳手里没有可用的人手,做起事情来束手缚脚。
今天她自己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这就是乍富跟世家的区别。
更是觉得顾舟鼠目寸光,老安阳伯生前替安阳侯府殚精竭虑谋划,豢养了那么些人手,不管是侯府里还是仕途上都有人帮衬。
本来该顺风顺水的坦途,偏偏被他弄成现在这副烂摊子。
袁明珠订好香料的回程中,思索着该如何多找些可靠的人手。
而不是如今这样阳奉阴违的人。
不然她以后事事躬亲,非累死不可。
马车摇摇晃晃着前行,袁明珠问:“怎的今天街上人如此多?”
车夫回道:“今日御马街胡家的老太爷做七十寿辰,请了杂耍和戏班子祝寿。”
有些人家请戏班子是在宅子里唱,有些为了热闹,把戏台搭建在宅子外头,看来这胡家是搭在外头。
本来就行得极慢,走着走着又突然停了。
袁明珠往车外看去。
“二小姐,是天香园的戚青衣姑娘。”?
就见几个醉汉把戚青衣主仆二人围在中间,似乎是在动手动脚。
而围观的人群,没有一人给她们解围。
袁明珠对郑妈妈说:“看看附近的差役在哪里,叫一个过来。”
郑妈妈应是去了。
这种民间的活动,除了自发聚集过来的小商小贩以外,还会有官府派来维持秩序的差役。
就是不知道这会差役躲在哪里纳凉去了。
郑妈妈大概也知道差役们躲到阴凉处忙里偷闲去了,很快就把人叫了过来。
郑妈妈回到车上:“二小姐,事情办好了。”
袁明珠:“我们回去吧!”
家里还在蒸馏着茉莉花精油,得回去看看出油率如何。
车夫吆喝着让前头的人让路,车子缓缓的移动起来。
后面不远处,戚青衣看着慢慢走远的马车,神色未明。
衙役殷勤的说:“青衣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戚青衣回神施礼:“有劳了。”
袁明珠回到马蹄巷不久,李管事也回来了,悄悄问其他人:“二小姐呢?”
得知袁明珠已经回来了,抹抹额头的汗。
他把城里能进货的商家都跑了一遍,许是运气不好,每一家都说二小姐刚刚走。
站在操作间外头,李管事犹豫着不敢进去。太爷摆明了支持二小姐的任何决定,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像极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管事在外转了几个圈,到底也没敢进去。
晚间回到自家屋里,依旧眉眼里都带着丧气。
他家是后头全家一起卖进来的,夫妻俩带着一个女儿。
女儿如今在操作间跟着干活,妻子则管着庄子里的厨房。
见她这样,妻子问:“又咋的了?”
女儿见她娘问话,她爹不答,回道:“还不是我爹,二小姐交代我爹去办的事,他都不尽心去办。”
说着话噘着嘴,她爹这样做,让她在其他人跟前都觉得难堪。
妻子急得掉眼泪:“这可咋办?”
他们一家三口之前是一户官员家的仆人,官员卸任回乡,路过武安州遣散家下仆从。
他们被卖进袁家,运气好不仅没有被分开发卖,丈夫还做了小头头。
只是丈夫有些拎不清,不仅不知感恩,私下里还摆着官宦人家家仆的谱,言谈之间经常表现出看不起袁家这种普通农户。
看妻女伤心,李管事往地上一蹲,低着头。
他现在是有理说不清,谁让他平日的表现不好呢!
但今日这事真的不能全部怪他,忠心的仆人就该在主人做出的决断有错误的时候规劝,防止重大失误,造成损失。
仆人跟主家是一体的,虽说树倒猢狲散,但是他们这种一家子跟着主家的,这个散可能比主家更凄惨,可能是妻离子散。
他们能幸运一回,不能回回都指望运气,只能期望主人越过越好,他们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女儿把他拉起来,“爹,太爷和二小姐人好,我陪你一起去认个错,太爷就不会追究了。”
他妻子也站到他身侧,“我和云儿一起陪你去。”
李青岩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好。”
不知道主家会怎样处置他,男人嘛,总是不想让妻儿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他妻子帮他理了理衣衫,送他出门。
袁明珠和袁弘德这些日子筹备开业,一直都没怎么回柳树湾,住在这边庄子里。
芸香回禀李管事来了的时候,袁明珠正在跟曾祖父商议以后的安排和招徕人手的打算。
听说侯家和李家能先预付货款,袁明珠非常高兴,这可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这可太好了。”
之后小小声的,略带不好意思的老实交代道:“我今天定了六千五百三十八两银子的货物,按照约定得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
今天先付了六百多两银子的定金,剩下的部分三日内给付,一个半月之内交货,如果不能按时交货,差多少银子的货物,按比例双倍返还定金。”
合约对买方的约束她没说,但是就她这样拿着心虚的大眼睛不停看他的模样,袁弘德也知道如果不能按时付款肯定不会退还定金。
六百多两银子的定金,已经是作坊里全部的流动资金。
她这样做,除了表明对这批原材料势在必得之外,还有一层意思——破釜沉舟。
让他为了这六百多两银子,拿出一千多两的定金,再为了一千多两的定金,无论如何得凑足六千多两的货款。
若是敢这么算计他的是外人,他才不会管这么多,合该让她自生自灭。
谁让这是他们家的小宝呢,不管做了什么他都得给收拾善后。
不过,小宝这样有些任性的行为他得知道是因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她执意一下子进如此多的原材料,甘愿冒着资金链断裂的风险。
实际他不问袁明珠也想着要告诉他。
“有大客户上门,玉恒春被仿制出来的事潘家应该很快就知道了,他背后的主子不会想看到我们做大……。”
袁明珠只说了一句话,袁弘德就明白了。
他虽然不擅长庶务,对经商一道没有秉异的天赋,但是他精明,经人稍微点拨就能看明白。
不由得感慨他们家小宝真是聪慧,对于跟潘家那样的行业霸主对抗又添了几分自信。
看着突然放宽心一般的曾祖父,袁明珠知道他之前虽然信誓旦旦全力支持她,但是心里还是有所担忧。
这样全力支持她的家人,真是让人感动。
袁明珠说:“我们家今年的棉花应该还能卖一个好价钱,若是棉花种植新法普及的成功,朝廷应该还会有赏赐,加上之前朝廷给的赏赐,这些银子基本够了。”
不过那些都是将来的钱,现在他们手里能使用的银子肯定不够。
“我打算先去借一些银子来周转,也得把原材料备齐,不能由着潘家卡住我们的脖子,这些钱年底就能还清。”
袁弘德:“我原本准备把万香园的股份抵押出去借这笔银子,现在固北李家说会预付货款,不用借钱也有钱了,你放心大胆干吧!”
若说袁明珠最早决定跟馨桂坊对着干是因为堵一口气,要让不良竞争对手付出代价。
那么现在,她更想让她上辈子的心血玉恒春重现昔日的辉煌,让它在自己手里发扬光大,造福真正的家人,弥补前世的遗憾。
听说对方可以预付货款,袁明珠也受到鼓舞。
“我一定会成功的,要让妍玉春变成大昭朝第一,给家里挣来花不完的银子。”
袁弘德:“第一不第一不重要,我们家也不缺银子,最重要的是你喜欢。”
他们都会老去,留给她傍身的银子不如留谋生的本事。
银子别人能拿走,本事永远是自己的。
而且有银子终归要比没银子强,就好像他和秋娘,当初如果他们自己手里有人有银子,定然不会有后头的那些遭遇。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的情形不能再重演。
正说着话,外头通传李管事来了。
袁明珠想起他的阳奉阴违,有些不想见,这件事过后,她就想着迟早把人换了。
这种人她不想用,也用不起。
袁弘德指指旁边的凳子:“稍安勿躁,听听他怎么说,换人容易,换上来的人不一定就不会有其它问题,
若是稍微不合意就换人,很难培养出真正的心腹。”
袁明珠受教,应声:“我知道了。”
李青岩随着芸香进来,看到太爷坐在上首,二小姐坐在太爷的旁边。
“太爷,二小姐。”李管事上前施礼。
袁弘德示意他免礼。
“李管事这么晚前来,是有什么事?”
“今日采购香料的事,并非小人无故拖延不办,而是小人觉得这事得慎重,香料这种东西,许多放置久了香味会挥发掉,更多的还会遭虫蛀,
一下子采购来这么大的量,我们一时又用不完,还得耗费人手和房屋保存,这些东西市面上又不紧俏,大可不必一次买这么多,完全可以用多少买多少。”
李管事虽然人来了,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他此来的目的,更多是想让袁家人知道他是能冒死直谏的忠仆。
有能力又有忠心的仆人。
袁弘德示意他坐下,李青岩觉得他的话太爷听进去了,斜签着坐下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
袁弘德的话让他感觉到伯乐遇千里马的感动,还有些得意。
却不料袁弘德话音一转:“但是,这只是平常情况下的应对,我们刚起步,妍玉春打的旗号又是成功复制出了玉恒春,
之前市面上最著名的馨桂坊,他们家也是复制出玉恒春,不过复制的不完全成功,当初馨桂坊潘家的家主亲自承认过馨桂坊不如玉恒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袁弘德尚未说完,李管事就站了起来,再也不敢托大。
难怪二小姐除了让他采购大量原材料之外还让他增加人手加强防范。
“小人知错了,不该不问缘由就拖延执行二小姐的吩咐,以后再不会了,还请太爷责罚。”
袁弘德摆摆手:“念你是初犯,责罚就不必了,好好当差,将功折罪。”
李管事听说不会处罚他才放松下来。
智商也上线了,说:“庄子里的操作间里的人手都是可靠的,不过再可靠的人也难免有个意外被人利用,小的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得从制度上防患未然,而不是完全依赖于人的忠心。
可以把各个加工工序分拆开来,每一组人掌握一个工序。
这样的话即使有人被收买了,也不至于整个工艺被人破解。
袁明珠点点头:“你的想法不错,好好干,年尾有大红包。”
曾祖父说的不错,是不该动不动就换人,这位李管事还不错。
被袁明珠表扬,李管事激动得满脸通红:“这都是小人的分内之事。”
又说:“今日去定制包装用的瓷器,老板问要不要制作上款识,小人也在想怎么能有效的防伪?”
一旦他们的产品开始热销,市场上肯定会有假货鱼目混珠,说不定对手也会仿制假货冲击他们的正品。
袁明珠:“可以加上款识。”
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怎样防伪我都仔细写在这上头了,你拿回去布置。”
李管事接过去,看过之后十分惊艳。
袁明珠倒是没觉得这些有什么,她这完全是照搬的玉恒春当年的防伪措施。
“大家要是有什么好法子也可以拿出来商讨。”
“是。”
李管事这会算是心服口服了。
袁弘德:“你先回去吧,原材料进货事宜你跟紧一些,千万不要出纰漏。”
李管事也知道这事事关重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原材料他们的生产就只能停下来。
躬身道:“小人厉害。”
待安排好作坊里的事,转眼又是数日过去了,曾祖母派人过来,“家里说太爷和二小姐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让您带着二小姐回家去。”
袁弘德知道陶氏原本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和气,肯定会说:“出去就不知道着家,你去了告诉太爷,他不想回来就住外头好了,别把明珠拐得也不着家。”
要不怎么是几十年的夫妻呢,袁弘德猜测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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