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忧也不去理会他,把梁定重又翻过来,也不避脏污,随手抹净他唇上的口水,仔细听了听他的哭声,又检查了一番,这才将人递给梁族老。
“小孩子喉咙细小,食不得颗粒之物,梁族老以后还是要多看顾着些。”
凤无忧淡声交代,仿佛方才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般。
梁族老直到把孩子抱在怀里,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抱着梁定便跪在了地上。
他本来是想叩首的,可是抱着人磕不了,于是就不住躬身,口中也一句接一句地道:“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举手之劳。”
凤无忧淡淡摆手,接过千心递来的帕子一边净手上湿迹一边对郭怀道:“郭大人,我们走吧。”
此事发生得极快,结束得也极快。
说起来复杂,实际上不过是十数秒的事情。
郭怀走出厅门才把整件事情回过味来,不由轻笑道:“公主殿下这次可真是救了梁族老全家的命了。”
凤无忧微微蹙眉:“何至于如此严重。”
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是她的天职,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
世间无辜者,唯稚儿而已矣。
郭怀却是笑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梁族老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死于战事,另一个儿子在生下梁定之后不久,却发生了一些意外,于生育一事上多有不便,以后,是不会再有孩子的了。
所以,这个孩子,可是梁家满门上下唯一的男丁。”
整个梁家上下,都只有梁定这一颗独苗,梁族老对他的在意可想而知。
如今凤无忧救了梁定,可不就是救了整个梁家吗?
凤无忧自然不知后面还有这些事情,不过知道不知道都没有什么影响。
梁定在她眼前发病,她在那里,看到了,自然就要出手。
至于梁定是谁,又有多重要,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至于救下梁定会不会给她之后的事情带来一些方便,就更加不重要了。
那都只是一些附带的效果而已。
譬如种善因得善果,好人有好报。
郭怀很快将凤无忧带到一间书房模样的地方,下面的人上了茶,郭怀依旧保持着他那见人三分笑的模样,恭敬道:“公主殿下有何需要下官做的,请尽管吩咐。”
郭怀做出一副忠贞模样,凤无忧也不拆穿,只是说道:“本宫得到消息,东林近日将会举大军攻南越……”“公主从何得知?
这消息可靠吗?”
郭怀立刻发问。
??“??从何得知郭大人不必知道,虽不能百分百肯定,却也不能轻忽视之。
所以,本宫打算去边境驻军处切实察看,请郭大人为本宫派一队本地士兵作为向导。”
“这是下官份内之事!”
郭怀立刻拍胸脯。
“万一真有兵事,又万一我方当真不敌,朝风乃是退兵第一首选,这些时日,希望郭大人多备军需,做好接纳准备。”
“朝风向来为军需中转之地,这一点也请公主放心!”
郭怀又表了个决心。
凤无忧也知朝风军事作用,对郭怀这个表态倒真不怀疑。
略一思索之后,凤无忧再次说道:“此外,这几日还请郭大人小心防备,最好闭城自守,不止如此,还请将城外散居百姓一同迁进城中,以防万一之变。”
“这……”郭怀略微犹豫了一下。
“郭大人有什么为难之处?”
“没什么,尽如公主所言。”
郭怀终究什么也没说,而是再次应下了凤无忧的话。
“那此处就拜托郭大人了。”
凤无忧略略与郭怀客气了两句,也没什么话再好说,便在郭怀殷勤的态度之下,转身离开。
回到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千心千月一同服侍凤无忧洗漱。
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山中跋涉,着实辛苦,难得住在一个有屋顶的地方,多少是要清理一下。
“娘娘,属下觉得那个郭怀不可靠。”
千月服侍凤无忧换了衣服,忽然开口。
千月向来不多话,但凡是她所说,定然是斟酌了很久。
“我也觉得,所以……”凤无忧转头看向千月:“我打算让你留下。”
“留下?”
千月顿时失色,她只是说出自己的疑虑,没想到凤无忧却做出这种决策。
“对。”
凤无忧点头:“这个郭怀私欲甚重,可偏偏在城中势力根基极深,我若是杀了他,只怕这城中上下也就乱了,所以暂时只能留着。
不过,你却要帮我看住他,因为有些事情,当真还得靠他才能做。”
比如,迁移散居百姓入城这件事情。
在山林散居本就是南越人的生活习惯,想凭一纸公文让他们进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这些人散居各处,除了郭怀这样的地头蛇,也根本没人知道怎么去通知他们。
凤无忧对于这里的情况实在没有办法,所以也只能让千月留在这里,来帮她盯着郭怀。
“可是……”千月不想离开凤无忧身边,还想要为自己争取两句,却被凤无忧抬手止住。
“我知道你要说留别人也可以。
可是千月,朝风城对我极为重要,万一前面的事情不顺利,朝风城就是最后的退路,所以我需要一个信任的人,可以帮我牢牢守住朝风城。
我需要聂铮以便军事调动,千心又稍嫌武力不足。
这里能让我放心的,也就只有你了。”
千月嘴唇动了又动,终究低头领命:“属下定然不负娘娘所托!”
见千心脊背都绷得紧紧的,凤无忧又笑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你是我的人,如果没有意外状况,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而若是郭怀果然不听命令,你有临机决断之权,城中一应之人,不论是杀是剐,自有我为你担着!”
闻言,千心豁然抬头,然后又重重地应了一个是字。
有凤无忧这样的主子,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因为前线实在是太过安静,所以凤无忧反而心中不安。
她并不敢在朝风城久留,第二天一早,就让郭怀为她准备好向导士兵,立刻出城北上。
临行之前,凤无忧只说留下千月协助郭怀,郭怀皮笑肉不笑,却到底也是答应了。
只不过,回到住处之后,却是踢翻了几张椅子,又狠狠地骂了凤无忧几句。
凤无忧留下那个奴婢就是盯着他的,当他看不出来吗?
不过,凤无忧也未免太小瞧他,一个奴婢,能看出什么来?
从朝风城到边境军营,又约有三日路程,不过只走了第一日,凤无忧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从驻军到朝风的军报,是多久一封?”
朝风到驻军处的一路上设置了一些固定的歇脚处,所以凤无忧这次的住宿条件倒还不错。
小小的石屋里,生着火,喝着热汤,凤无忧闲聊似的问起带路的向导士兵。
“若边境有事,自然随时都有,但平时的话,是五日一报。”
“朝风上一次接到军报,是什么时候?”
凤无忧又问。
“两天前,正好是娘娘到来的前一日。”
士兵笑着回答。
两日……再算上军驿快马路途上的时间约摸一日半,那也就是说,至少四天之前,边境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希望这四天之内,边境上也依然平安,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吧。
凤无忧这么想着的时候,边境之上的南越军,却正在进行着一场大规模行军。
“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谁知道啊,莫名其妙的,全军都被拉出来了。”
“看这方向,似乎是往南边走,这是要换防么?”
“换防哪有夜里的?
大概,是有别的什么军务吧。”
一众士兵窃窃私语,都不明白这场行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仅事发突然,而且几乎军营中所有人都倾巢而出,只留了寥寥数十个兵丁守卫。
若在半年之前,他们定然以为这是疯了,要知道,这里可是边境啊!可是在经过了先前那一场大胜之后,如此安排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毕竟,这半年多,对面的东林军可是连境前十里都不敢靠近。
士兵们一边行军一边低声议论,可他们的议论很快就被边上的军官打断了,军官们厉声呼喝着,让士兵快速赶路,不准喧哗。
士兵们无奈,也只能闭上嘴巴,只是匆匆地往前行进着。
与此同时,南越边境水路。
十数个身穿宽大袍服神殿弟子依次上岸,其中一个年纪略长的转身向船上的一人拱手道谢。
“有劳程将军专程相送。”
程丹青立在船上,同样拱手还礼:“玄林神使言重了,女皇有命,本就是我等应尽之责。”
说着,他从身后一人手中接过一只毛色溜光水滑的貂状小东西,双手捧给玄林。
“这只寻踪仙与我家女皇极有感应,玄林神使只需一路跟着它,便可找到我家女皇了。”
从神殿到北部边境,虽然直线距离并不长,但却需要翻山越岭。
冬季道路难行,反倒是水道更为快捷。
只不过,两国相邻水道向来由芳洲控制,而十多年前芳洲大劫之后,更是对水路严格控制,所以平日里,南越之人根本不可能走这条路。
但这次是凤无忧亲自交代,自然又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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