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到了帐内,将那东西拿在手里细细观望了一阵,小心地装入了一个盒子,唤道:“赫桂嬷嬷在哪里?”
赫桂应声而来。
“去,将此物传给鹰语王,就说是我无意中得的,让她帮着看一看,有什么头绪可以过来告诉我。”
赫桂嬷嬷见他虽说得轻声,但交代得郑重,于是小心揣入了袖子出帐去。自从上次鹰语王珲英让她小心伺候国主并且在必要的时候替国主传递隐秘消息于她,她便额外留意国主身边的人,于是她发现苏佑真的有时候会故意避开赫萍与赫琳。
赫桂是老人,就算不知原委,也能顺应国主心意,所以她接过盒子之后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帐外的此二人。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珲英便急急地赶了过来,见了帐外守着赫琳与赫萍,笑道:“国主可起身了?我备了些咱们鹰族人爱吃的朝食,特意带过来让国主尝尝。”
话音刚落,从帐内已传来苏佑的声音:
“是姑姑吗?快请进来。”
赫琳与赫萍对视了一眼,虽觉得鹰语王这么早就赶过来不太寻常,但也没有理由拦着,两人低身一躬让了进去。
苏佑显然凌晨归来就不曾入睡过,衣冠齐整地坐在帐中。他见珲英进来,指了指内帐。珲英会意,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姑姑,今早我与温兰带着震雷火炮营攻城的事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我还听说祁烈不放心,早早便赶去生怕你的护卫出了什么纰漏。其实我倒不觉得温兰有那样蠢,会借这种机会对国主不利。”
珲英的解释名为说祁烈多此一举,实则在为自己开脱独留中军之事。不过苏佑并不在意这个,撇开了这个话题直截了当地问道:
“姑姑可看出来我送去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珲英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凝重,她从袖中取出一物,黑色中还透着一丝黄色,隐隐还有些腐臭的气味,正是方才苏佑让赫桂送过去那东西。
“是火雷。”
“火雷?”苏佑十分讶异。
他见过各式的火雷,都是慕云佑特意取来教给他看的。然而眼前的这一块,看上去与其说是火雷倒更像是一块散碎的矿石。
“孩子,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火雷,姑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刃族配制出来的火雷。”
苏佑点了点头,道:“这确实不是刃族配制的火雷。这是我与温兰攻城前放出去的小鹰衔回来的。”
珲英十分意外:“姑姑教你的驯鹰术里确实有哨探之术,可是……可是姑姑才教了你不多久,你就已经学会了?”
苏佑微微一笑,道:“姑姑先告诉我,这哨探之术如何还会让小鹰衔回来东西?”
“我们在驯化哨鹰时,会给它们嗅闻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它们在低飞哨探之时如果嗅到了相同的气味,就会衔一些回来,譬如含有火药的火雷。只是这寻常哨鹰须得驯化个三四年才能做到衔物归来。想必是这小鹰的资质奇佳,才会尚未成年便如成熟哨鹰哨探得这般仔细!
苏佑奇道:“可我没有从给小鹰嗅过火药啊。”
珲英笑道:“姑姑将小鹰赠与你之前事先驯化过几次,凑巧的是曾经拿火雷给它嗅过,没想到今日竟然用上了。可是孩子,你今天如何会想起要放小鹰出去?你是放它朝哪个方向去哨探的?”
苏佑略一沉吟道:“我听闻那明皇就在城中,所以想要试着让小鹰去找寻一下……”
“哦,你是想找寻之前与姑姑说起过的明皇的三女吧?”珲英回忆起上次谈话时的情形,信以为真。
她自然不会想到苏佑放出小鹰的真正目的,也不会知道苏佑放鹰时哨探的方位。
苏佑见她对自己的话信以为真,心中除了稍稍的安心还有一丝内疚。
姑姑,并非我信不过你,只是在我的计划中,未必每一步都能走得如愿以偿。佑伯伯教过我,无论什么样的谋算,都有意外发生的可能。你现在知道得越少,之后便越是安全。
苏佑又道:“我有一事想要姑姑帮忙。”
“你何必客气,只管说便是。”
“我想要一块金锭。”
珲英一呆,这又算是什么忙?堂堂国主要个金锭子还须得拜托她不成?
“姑姑,我想要的不是咱们伊穆兰寻常的金锭,那些都是纯金的。想必姑姑也知道,碧海国流通的金锭为了成色好看,还会掺一些锡。我想要一块像碧海国的金锭。”
珲英还是不明白,伊穆兰国与碧海国之间一直互通商路,交易期间伊穆兰人也会收到不少碧海国的金锭,苏佑若想要,随便哪里找一块不就行了?
苏佑只得再解释道:“姑姑,我想要一块非常新的金锭,新得就好像刚刚熔铸出来的一样。不需要很大,只需零散的一小块。”
珲英越听疑问越多,即便如此,为何要找她而不是找罗布呢?要知道刃族的冶炼之术乃是伊穆兰之冠首,罗布下面多得是随军的铁匠,在他手里还有什么锭造不出来?
“侄儿可是不想让罗布知道此事?”
苏佑点了点头。
“哦……姑姑明白了,此事不难,虽然大多数的铁匠都在罗布的军中,姑姑那里倒也有十来名随军的鹰族铁匠,铸个金锭子算不得什么。”
“那就有劳姑姑了,请姑姑做好之后让赫桂装在盒子里送过来,我自有用处。”
“侄儿可否告诉姑姑,这金锭是拿来何用?”
苏佑学着之前珲英的模样道:“时机未到,到了自然会明白的。”
说完指了指珲英方才亲手提来放在案上的那篮子点心,笑道:“我还真是饿了,不如姑姑让我先吃些东西。”
珲英见他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一时也被惹得母性柔然,见他既然不肯说,便答道:“好,那你就先用早膳,姑姑营中还有些事要料理,先走一步。”
她刚要退出帐去,苏佑从身后又唤住她。
“姑姑……”
珲英听他欲言又止,奇道:“侄儿还有什么事吗?”
苏佑迟疑好一会儿才说道:“呃……姑姑,倘若近日再有军议商讨如何攻打霖州城时温兰又要请姑姑出兵的话,姑姑可否按我眼色行事,若我不许,姑姑便想办法找借口推脱?”
珲英只道他是不忍心看到鹰族兵士有所伤亡,大为感动。其实即便苏佑不这么说,她也不太愿意命鹰族的兵士供温兰去驱使。
于是当即点头道:“侄儿的苦心用意姑姑知晓了,姑姑一定照你的意思做。”
苏佑仍不放心,说道:“那温兰心思颇多,不知道姑姑打算用什么样的借口去推脱他?”
珲英哪里能立刻想得出来该如何应对神谋鬼算的温兰,她也没料到苏佑会如此急促地询问她的对策,一时被问得呆在那里。
苏佑见她神色踌躇,伸手指了指自己低声笑道:“姑姑……你是护卫中军的主力,倘若攻打霖州和护卫国主此二只能择一,姑姑会怎么做?”
珲英恍然大悟。
苏佑又道:“希望姑姑到时候能随机应变,凡事到最后自可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珲英伸手虚点了他一下,也低声笑道:“你呀你呀,果然是被慕云佑教得滑头得很,可比你父亲要聪明多了。”
两下心知肚明,何须再细说去,当下苏佑便目送珲英出帐去了。
* * * * * *
血族前锋失利,刃族偷袭无功。
温兰的两步棋无一奏效,自觉心中恼火。然而他毕竟是老辣之人,知晓不可操之过急,当下请奏苏佑下令命全军屯休两日,整备大军。
苏佑自然和颜悦色地准了温兰的要求,还下令好生抚慰各族各营。两日后,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或是存了异想天开之念的小部族首领自动请缨出战。那些小部族的首领知道自己无法攻城,不过是想在城前辱骂呐喊,希望能引得碧海的兵士出城对战。
苏佑摸透了他们的心思,便一一允准。温兰料想胡英若不出,也能长一长己方的士气,便没有反对。
于是百部众中的小部族群们便蜂拥到了霖州城前一字排开,两万人左右的军势,光看着就颇为雄壮,一开口骂起来倒也声势浩大。
胡英在城上听见自是不当回事,只命弓弩手紧紧地盯着,若入了射程便用白羽箭招呼。哪知那些小部族的人马虽然瞧着如散兵游勇,脑子却都不笨,既不肯自己去打头阵,还都躲得远远的。
他们见到守城的兵士多为女兵,便找刃族将自己常日里说的下作之词翻成了南语,然后翻来覆去地说。偏生翻得不伦不类,学得一鳞半爪,于是这几日里的叫骂声听得碧海的兵士无比烦躁。
胡英是女将,自然不免怒火渐盛,虽不至于中计被诱出了城,也想着该如何给点颜色瞧瞧,于是唤来了先前立下奇功的水龙兵的千户长,附耳低语了几句。
胡英说完后见那千户面有难色,问道:“可是此计不好?”
千户皱眉道:“计是好计,然而计成之后,将来我那皮水管还有哪个肯接着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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