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佐烽按照徐锐的吩咐,将肖进武搬进了一个用醋熏过的房间,躺在用活水煮过、晾干的床单上。
屋子里的军汉们早就被刘异赶了出去,只留了张佐烽和徐方两个人帮忙打下手。
“肖将军的情况如何?”
徐锐将随身背着的木箱往身边一放,迫不及待地问起肖进武的情况。
“老夫来告诉你,他邪毒入体,高热不退,以至昏迷不醒,眼下更是病入心脉,救无可救,也就是他身体健硕,才能强撑到此刻,换个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张佐烽正要开口,大门突然被人推开,长坡先生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徐锐几人连忙向他施礼,他却眼皮一挑,视而未见,自顾自走到窗边坐下,继续说道:“老夫用尽一生所学,耗费不少珍惜药材,这才勉强让吊住他一口元气,但邪毒不除,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徐锐朝长坡先生拱了拱手:“有劳先生。”
接着又对徐方和张佐烽说了一声:“净手!”
徐方立刻拿出蒸馏水,找了个盆往下倒,徐锐和张佐烽就在下落的水流之中净手,绝不去碰落进盆里的清水。
冲洗完毕,徐方又掏出一个小壶,从里面倒出烈酒,徐锐和张佐烽如先前一般,又将手掌洗了一遍。
小壶里的烈酒其实是徐锐特别蒸馏的酒精,医用酒精只有保持在75%的浓度才具有杀菌的功效,浓度太高或太低都没有作用。
徐锐将食用的烈酒多次蒸馏,再经过土法测算,来回调制,虽不是准确的75°,却也相差不会太多。
长坡先生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得出一句“装模作样”的评语,冷笑连连地看着他表演,心道只要他露出马脚,老夫便要当场揭穿,令他出丑!。
“好了,解开绷带看看伤口的情况。”
徐锐沉声吩咐一句,张佐烽连忙解开肖进武身上的绷带,刮去盖在伤口上的金疮药,一股腥臭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看清他的伤口,徐方和张佐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徐锐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肖进武身上总共有十四处伤口,其中的十三处乃是箭伤,创面较小,由于救治及时,伤口已经开始结疤愈合。
要命的是背上那一条大口子,约莫有二十多厘米长,深可见骨,伤口有明显的感染,导致始终无法愈合。
伤口周围至少一指宽的肌肉已经呈暗红色,甚至还有不少组织变成了白色的腐肉,流着浓汁,散发着恶臭。
就是这条伤口不断将至死的病菌通过血液循环送入他的身体,大肆破坏免疫系统,导致无数并发症,最终会摧毁所有身体机能,要了他的性命。
徐锐虽然不是医生,但也经过战场急救训练,在模拟假人身上做过几个简单的外伤处理手术,对致病原理有一定的认识。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他从木箱中掏出一个奇怪的工具,这东西是两只木碗,碗底钻了一个小孔,用绳子连接起来,其实就是很多人的童年玩具“土电话”。
徐锐把“土电话”当成听诊器,用一只木碗按在肖进武后背上,另一只按在自己耳朵上,将绳子绷直,仔细地听了一会儿,脸色稍好了几分。
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仍能勉强确定肖进武的肺上没有啰音,也就是大概率没有发展成肺部感染(肺炎)。
由于肺部环境最为污秽,往往免疫力下降之后,最容易感染的便是肺部,这也让肺部感染成为伤员至死的最大并发症,肖进武的肺部没有感染,就有很大的几率活下去。
“还有救!”
徐锐松了口气,张佐烽顿时大喜。
一旁的长坡先生却是眉头一挑,冷哼道:“无知小儿,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救他,难道是上柱清香,招个菩萨出来不成?”
徐锐不理会长坡先生的讥讽,就连刘异都说他脾气古怪,自己当然不会自讨没趣。
何况他对有能力的人一向很有耐心。
长坡先生能在毫无现代医疗条件的情况下,确保伤口感染的肖进武没有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已经可以算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医疗奇迹。
撇开现代医疗知识不谈,徐锐自认在医道一途上自己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医圣弟子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张佐烽,一会儿你帮我按住他,千万别让他乱动!”
徐锐沉声吩咐。
张佐烽点了点头,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肖将军已经昏迷多日,本就无法行动,又何必让我来按?
徐锐不知他心中所想,从木箱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小刀之前便已经用蒸馏水煮过,现在又用酒精消毒,做完这一切后,徐锐双手按在肖进武后腰上,让张佐烽按住他的肩头,然后对徐方说道:“倒在伤口上!”
徐方端着装酒精的小壶,对准肖进武的伤口往下倒,腥臭的血雾和浓汁顿时被酒精冲洗出来。
肖进武虽然还在昏迷之中,但剧烈的疼痛令他的肌肉剧烈痉挛,徐锐和张佐烽将他死死按住,以免伤口受到二次污染。
长坡先生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不觉脸上的不屑之色渐渐消失,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等伤口清洗完毕,徐锐拿起消过毒的小刀顺着他的伤口刺下,将那些腐肉和发炎的组织一一剔除,有脓血冒出,便让徐方用酒精继续清洗,冲出污秽。
“伤口本就过深、过大,导致无法愈合,你这般瞎干定会要他性命!”
长坡先生刚刚觉得有些意思,便见徐锐竟像个屠夫一般处理伤口,顿时忍不住开口提醒。
徐锐却不理他,继续用小刀割肉,双手十分稳定,丝毫不见抖动。
长坡先生顿时大怒,他不过是医者仁心,见不得徐锐瞎搞,这才下意识出言提醒,没想到徐锐竟然不管不顾,一意孤行,落了他的面子。
他转念一想,反正肖进武已经是死人一个,便由得这小子折腾,等他手段用尽,黔驴技穷的时候再羞辱他也不迟。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从他脑中划过,便见徐锐已经放下小刀,用镊子夹起一根古怪的长针,针尾上拴着一条褐色的细线,看材质应该不是棉线一类。
这小子又想干嘛?
长坡先生微微愣神的功夫,徐锐已经用镊子夹着长针开始缝合伤口,此时肖进武的伤口创面已经大了一倍有余,所有坏死组织全被割去,直至见到鲜红的肌肉为止。
徐锐像是缝补衣服一般,用事先准备好的缝合针和羊肠线将新鲜的伤口缝合起来,看得张佐烽和徐方心惊肉跳。
长坡先生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如遭雷殛,双目一瞪,满脸凝重地陷入了沉思。
“擦汗!”
徐锐低呼一声,张佐烽立刻醒过神来,用煮过、晒干的棉花球帮他擦去汗水,徐锐则继续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伤口。
伤口实在太大,徐锐缝得非常小心,针线细细密密,整整齐齐。
徐锐手里没有合用的血浆,肖进武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经不住大量失血,所以他下手的速度非常快,根本来不及理会其他,方才不是他不想回答长坡先生的话,实在是没有余力。
“金疮药,快!”
大约大半炷香的功夫,巨大的伤口终于缝合完毕,徐锐连忙怪叫一声,早已做好准备的徐方拧开药瓶,将白色粉末状的金疮药倒在伤口上,铺了厚厚一层,金疮药立刻被鲜血浸湿。
徐锐又挖出一把糊状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被鲜血浸湿的金疮药上,然后接过张佐烽送来的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一扔,瘫软在椅子上,浑身大汗淋漓,不住地喘起粗气。
张佐烽和徐方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顿觉倦意袭来,连忙找把椅子坐下,只有长坡先生像根木桩杵在原地,瞪着肖进武一动不动。
“我知道了,你是用这种方法削去毒素,使伤口愈合!”
长坡先生突然惊呼一声,状若疯虎一般喃喃自语:“破而后立,这是破而后立!还有这等妙法,天下竟还有这等妙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徐锐喘匀了气,解释道:“只要割去腐肉,便能大大减少病毒入体,再用羊肠线缝合伤口,帮助创面愈合,最后用金疮药止血,绷带隔绝空气,避免伤口二次感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长坡先生虽然听不懂什么“病毒、感染”之类的名词,但医道精到他这个层次,几个现代词汇已经不能妨碍他理解其中的道理。
他仿佛回到了随医圣黄霑学习医道的时候,震惊于这一门学问的精妙和伟大,心潮澎湃,激动万分,久久不能平静。
不过他毕竟是一代名医,即便在震惊之中也立刻发现了破绽。
“等等,此法只能处理外伤,却无法解决入体的邪毒,那才是要他性命的症结,只要治愈不了,他仍不免一死!”
徐锐施施然起身,朝长坡先生行了一礼。
“先生说得极是,所以现在还有最重要的一步没有完成。”
“最重要的一步?”
徐锐点了点头,从木箱中拿出一支怪模怪样的竹制针管。
“这是什么?”
长坡先生疑惑地问。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他看徐锐手中的新奇玩意儿已经全然没有了开始时的不屑,反而充满了好奇。
徐锐笑而不答,将铁针钻孔而成的针头消毒,又用酒精擦洗肖进武的手腕,然后把针头插进手腕轻轻一推,手腕上立刻鼓起一个鼓包,皮试便算完成。
接着他便拔出针管放在一边,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
“这就完了?”
长坡先生诧异到。
徐锐摇了摇头:“不要急,先等等。”
长坡先生不明所以,顿时心痒难耐,再看徐锐摆谱,恨得牙根痒痒,可现在换成他当学生,再没有先前那股气势,只得强行按住性子,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几乎每过几息他便往徐锐身上看上一看,只见徐锐老神在在,稳如泰山,丝毫不见着急,气得他恨不能用眼神刮了徐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长坡先生却感觉好似过了整整一生,见徐锐终于起身,他连忙凑了上来,仔细观察起徐锐的一举一动。
然而徐锐只是捉住肖进武的手腕看了看,见并无红肿,便知道他对青霉素并不过敏,于是再度将针头消毒,将整管针水注射进他体内。
做完这些,徐锐便将针管放回木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这就完了?”
长坡先生问到。
徐锐大咧咧地点了点头道:“大功告成,每日注射一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
“什么?!”
长坡先生脸色一变:“你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徐锐笑道:“你不是看到了么,就是用药清除他体内的炎症啊,哦,炎症就是你说的邪毒。”
“你有药能祛邪毒?!”
长坡先生顿时大惊,一把捉住徐锐的手腕。
徐锐笑眯眯地望着他,双眼之中精光大放。
“当然有,我自制的,你想要吗?”
他的眼神就好像盯着鸡的黄鼠狼,长坡先生被他看得后背一凉,打了个冷颤。
徐方坏笑一声,低声对张佐烽道:“嘿,少爷又开始算计了,估计那老家伙要倒霉。”
张佐烽惊讶地向徐锐望去,突然觉得那眼神很眼熟,略一思索顿时恍然大悟,那分明就是他当初看自己的眼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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