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军帅帐之内,短暂的纷争被迅速平息。
童扬低头便代表寂灭、犀角两军的指挥使已经达成共识,夺了钟庆渊的帅位。
黑旗军不但群龙无首,而且内部还有唐汉霄这等重量级将领公开支持卢东卿接掌帅印,剩下的黑旗军将领便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唯独史客杉等寥寥几个死硬派坚持抗命,立刻便被何广命亲军捉拿起来,众将一看就连钟庆渊的亲军统领都站在了卢东卿一边,还想反抗的人也就偃旗息鼓。
虽然每一个人心里都对钟庆渊的突然消失和卢东卿的抢班夺权充满了怀疑,但大势所趋之下,根本无从反抗,一切似乎都在朝卢东卿预料的方向发展。
眼看大势已定,阿大等几个天海阁高手都稍稍松了口气。
卢东卿在一干支持者的簇拥之下蹬上帅位,拿起那方他朝思暮想的帅印,童扬带头单膝下跪,高呼参见大帅,一众将领不管心中如何想,也只得学着他参拜新任主帅。
这一瞬间,卢东卿仿佛多年夙愿一朝得偿,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面上却装出一副凝重地模样。
“钟庆渊擅离职守,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承蒙各位不弃,本帅临危受命,定不负诸位重托,这一战便要北朝有来无回!传我将令……”
卢东卿朗声说了几句漂亮话,便要下达第一道将令,但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奏报。
“报!!黑旗军哗变,前锋将军舒歌晟领三千黑旗朝帅帐杀来!”
此言一出大帐之中顿时一片喧哗,童扬连忙扭头向外看去,虽然隔着帐帘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双眸之中立刻重新燃起一抹希望。
卢东卿自然也是心中大惊,舒歌晟乃是他点名要清除的第一人,为了万无一失,甚至要求天海阁一次派出两个一流高手前去刺杀,怎么还会让他领兵来袭?
他下意识地朝阿大望去,阿大脸色阴沉地朝他摇了摇头,显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看刚刚稳下的人心再度浮动起来,“啪”的一声,卢东卿重重一掌敲在了帅案之上。
“诸将莫慌,舒歌晟谋反,不过本帅早已安排犀角军忠勇营的弟兄们前来护卫,不削半刻就能将他拿下。
来啊,传令忠勇营罗富泰将军,立刻将叛军击溃,把敌酋首级送到本帅的帅案之上!”
“遵命!”
传令兵从卢东卿手中接过令箭,飞奔出门。
众将听说犀角军忠勇营早已埋伏在外,心中无不惊愕,如此看来卢东卿分明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先前来迟怕就是为了调兵!
淡淡的笑意重新出现在卢东卿嘴角,他怡然地朝童扬望去,童扬脸色一白,刚刚燃起的一丁点希望立刻消失无踪,连忙低下头去,以免卢东卿立刻对他痛下杀手。
虽然在三支武陵亲军之中,唯有童扬不是一流高手,但他相比二人更懂察言观色,明白卢东卿以有心算无心,眼下已占据大势,只有先委屈求存,保全自身,才能伺机翻盘。
只不过卢东卿阴险狡诈,未必会容他虚以委蛇,方才的那抹笑容里分明已经对他动了杀机。
童扬心中千回百转,好似在思索着破局的方法,最差也不能被卢东卿当场诛杀,否则他和钟庆渊一起消失,卢东卿便可只手遮天了。
他正焦急地打着算盘,突然一个犀角军士卒掀开帐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众将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孔,他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帅,不好了,罗富泰将军不但拒绝出兵剿灭叛匪,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卢东卿眉头一皱,豁然起身喝到:“而且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那士卒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道:“罗富泰将军他……他投降了舒歌晟,现在正和黑旗军一起朝帅帐杀来!”
“你说什么?!”
卢东卿终于变了脸色,帅帐里死一般寂静,诸将相互看看,谁都没有说话。
卢东卿立刻望向阿大,朝他招了招手。
阿大脸色惨白,飞快地地走了过来。
卢东卿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低声问道:“怎么回事?罗富泰不是你们的人吗?是你保证他完全可以信任,我才让他接替秦子仲在外领兵,为何他会临阵倒戈?!”
卢东卿尽量压下怒火,但出离的愤怒还是仿佛一柄重锤,狠狠敲在阿大的心房上。
“我也不清楚,等我出去看看!”
阿大脸色铁青地说。
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一阵阵喊杀声,显然叛军已经攻到了帅帐附近。
而在帅帐之外,被天海阁买通的罗富泰已经被五花大绑,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身边几个亲信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犀角军忠勇营副将手持虎符仰天高呼:“卢帅有令,罗富泰谋反,本将奉命接管兵权,全军听令,胆敢异动者就地处斩!”
犀角军纷纷跪倒在地,舒歌晟的前锋营瞬间穿过防线,直奔黑旗军帅帐而去。
帅帐之内。
“你是不是傻?”
卢东卿咬牙低吼道:“你现在出去还回得来么?你们安插在这里的人还剩多少?”
听到帐外的喊杀声,阿大也慌了神,摇头道:“大部分人都派出去执行清洗任务了,帅帐之中除了我之外便只有阿七和阿九。”
“你收买的军中将领呢?”
卢东卿又问。
阿大苦着脸说:“为了帮你掌控全军,我们收买的将领全都在此,想让他们回去领兵来救已经不可能了。”
卢东卿脸色一僵:“你不是说至少可以控制三个大营的兵力么?”
阿大支支吾吾道:“大概可以,但远水解不了近火啊。”
见他这番表情,卢东卿立刻明白当初的承诺恐怕大有水分,木然地坐回帅椅之上,脸色惨白,好似已经心如死灰。
没想到大好局面转瞬便陷入危局,阿大被卢东卿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将军,眼下咱们怎么办?”
话音还未落下,一直沉默不语的童扬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拔出腰上的长刀振臂高呼道:“兄弟们,卢东卿谋害大帅,意图谋反,现在舒歌晟将军的援兵就在外面,咱们快将卢东卿这狗贼擒住,助舒将军平叛!”
此言一出,黑旗军和寂灭军的将领立刻拔出腰刀,犀角军和那些已经投靠了天海阁的将领也下意识举刀对峙,帅帐里立刻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眼看就要火并。
“将军,咱们怎么办?”
这次说话的不是阿大,而是秦子仲。
似乎到了此时他才终于从荣华富贵的美梦之中清醒了几分,面如死灰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阿大、阿七和阿九也顾不得伪装,围到了卢东卿的身边,眼巴巴地等着他拿个主意。
他们原本都是所谓的高手,如何见过这等场面,眼下能救他们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军中大佬了。
卢东卿苦笑一声:“阿大你误我啊,眼下已然功亏一篑,不过好在钟庆渊已死,他们群龙无首之下咱们还有一丝生机,现在马上回到犀角军大营,说不定还能领军出城,暂逼灾祸。”
听卢东卿直接将夺权失败的黑锅扣到了自己头上,阿大却没有什么好争辩的,无论是早该死去的舒歌晟,还是临阵倒戈的罗富泰都像大山一样压住了他的嘴,让他根本无法辩驳。
反倒是卢东卿还能带领犀角军退到城外,立刻让他燃起一丝希望,毕竟对他而言,虽然没能控制住三支武陵亲军,但能拉回一支犀角军也是大功一件。
“将军还等什么,咱们现在便走吧,晚了大营便要被包围了。”
阿大又急又喜地说。
卢东卿摇了摇头:“咱们不能自己走,得带上你的人,还有你收买的将领,他们可都是筹码,决不能轻易抛弃。”
听说还要等人,阿大急道:“大人,我都跟您说了,咱们的人都在这了,剩下的人派出去清洗乱党,出事之后他们自会脱身,不用咱们操心!”
“果真如此?”
卢东卿怀疑地望着他,仿佛在确定他是不是因为想要自己逃命而再度撒谎。
阿大两手一摊,连连点头,好似单纯的孩童,丝毫没有作伪之意。
卢东卿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叫上咱们的人,马上从后帐撤离!”
说着,卢东卿也一把拔出腰刀,埋伏在后帐的一众亲卫跃然而出,将己方将领保护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用藏着掖着,阿大顾不上隐瞒身份,立刻招呼何广等被他收买的将领随卢东卿后撤。
童扬哪肯放他们就此离开,立刻命令众将堵截反叛诸人。
“你先走,快!”
帐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眼见情势危急,卢东卿指着后帐朝阿大厉声喝到。
阿大心中感激,只是此时不允许他开口道谢,连忙顺着卢东卿所指的方向往后帐撤去。
可他刚转过身,身后立刻传来两声惨叫。
“怎么回事?!”
阿大心中一紧,因为他听出惨叫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伴,阿七和阿九!
还不等阿大回头,后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竟是有人一刀砍在了他的背上。
他又惊又怒,下意识就要拔腿逃走,但却突然惊愕地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手脚根本不听使唤。
“中毒!”
阿大心中大骇,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柄冰冷的长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长。
他抬起头朝长刀的主人望去,顿时瞳孔一缩。
“是你!”
原来用刀架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还招呼他逃走的卢东卿!
不止是他,除了阿七和阿九身首分离已经死透了之外,投靠他们的其余诸将也都被“保护”他们的犀角军亲卫用刀架住了脖子。
“将军!”
此事发生得极为突然,就连一旁的秦子仲也如遭雷击地愣在了一边,脱口喊了卢东卿一声。
卢东卿却并未理他,冷笑着对阿大说:“想让本将随你造反?哼,你和你背后的那位圣上根本不知道王爷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还是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吧!”
“你,你从一开始就骗我!”
阿大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出意外了,这个卢东卿分明就是故意把自己引入了圈套。
“怎么,还不死心?用不用本帅给你讲讲来龙去脉?”
就在这时,帅帐之内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先前进门报信的那个犀角军士卒缓缓站起身来,阿大看清他的面容顿时大惊。
“钟庆渊?!怎么可能?我明明看着你死的,怎么可能活过来?!”
他这一声大吼顿时令在场诸将一愕,连忙朝那小兵望去,只见他身形壮硕,五官刚毅,不是钟庆渊又会是谁?
钟庆渊的出现立刻便让众人有了主心骨,所有将领都下意识地在他身后围拢,只听他冷哼一声道:“蠢猪,既然知道兄长骗你,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你拿面绝奇毒来杀我?”
“什么?连面绝奇毒也是假的?”
阿大浑身一震,目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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