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满可劲儿的唠嗑,他根本不敢停,否则就要喝交杯酒。
喝交杯酒不可怕,但喝酒就要揭盖头,那玩意......
不美,老可怕。
如此良宵美景,甜蜜幸福的时刻,总不能被那些不好的气氛打破吧?
常梅挺不错,端着鸳鸯杯一动不动的听着曹满讲述着以往的时光,文静恬怡,尽管端酒的手臂伸得老长老长......
“梅儿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就这么一直呆呆的看着你,痴迷的看着,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再酸涩也忍着,因为我怕一眨眼你就会像仙女一样消失不见。”
“你别误会,当时我并没有任何歪念头,纯粹是被你的美丽给吸引住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份下贱,连你的脚趾头都配不上.....”
“要不是你被藏在河边碎石堆里的蛇咬到,恐怕这辈子我都没有机会接近你。你还记得吗?当时你都吓哭了,而你身旁的那些下人也一个个吓得惊慌失色,是我冲上来抱着你的腿,用嘴把蛇毒吸出来的,虽然挨了你一嘴巴,后来又被那些可恶的下人捶了一顿,可我心里却美滋滋的,你吃了蜂蜜都甜都美......”
“说件你不知道的事,其实那条咬你的蛇根本不是什么毒蛇,而是一条水蛇,好笑吧?因为一条水蛇让你认识了我,看来上天待我真是不薄......”
说着话,曹满忍不住轻笑一声,回忆终是那么的美好,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过滤掉那些不愿记起的事情,只留下愿意保留的时光。
只是刚才回忆的这段时光,却已经变成了淡淡的伤楚、久远的追忆,重提时的快乐依旧无法遮掩逝去后的伤感。
曹满失落的放下了手中的鸳鸯杯,目光哀伤的看了看对面的常梅,思绪忍不住在脑海中涌动了起来。
“后来你回了家,而我就在河岸边躺了一下午,因为这件事情我被头儿训斥了一顿,之后还被罚扫一月的茅房,干着又脏又臭的脏活。”
“可我没有怨言,因为我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你的影子,你的笑容,你动怒的样子,还有你被吓哭的模样,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要保护你,不让你受到半点的委屈和伤害,尽管我没有这个资格......”
“之后的那段时间我有些失魂落魄,因为我想见你,但是常家财大气粗,凭我这种身份的人,连你家的门槛都跨不过去,如何能见到你呢?”
“后来我专门向头儿申请,可以取消我的休假,但是必须让我天天外出巡逻,你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吗?其实是为了能够有正当的理由在你家门口守着,这样就能有机会见到你,即便是躲在远处偷偷看上一眼,我也能感到很满足......”
说到这,曹满情深的常梅,对方还是静静地坐着,似乎是在聆听他的讲述,又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一样,不过那只端着鸳鸯杯的手臂,却已收回了一些。
“说来也巧,那天你去寺庙烧香,半道上下起了暴雨,抬轿的脚夫失足摔倒,轿子也坏了,你也摔得不轻,眼瞅着荒郊野岭没个躲雨的地方,我把雨衣拿给你用,可你非但不领情,还让下人把我给撵走......”
“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你用我的雨衣在挡雨,我心里真的很激动,说实话,当时我真羡慕那件雨衣,我想我要是能变成雨衣的话那该多好,可以替你遮风挡雨,可以依偎在你身上,即便只是一件雨衣......”
“淋了雨的缘故,我足足发了两周的高烧,说了两周的胡话,还被发了两个月的薪饷,可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还有一次,你被一群醉汉给拦住,下人们被打得东跑西散,我吓得挺身而出,本想帮你抵挡那些醉汉,却窝囊的被揍昏在地......”
说到这,曹满羞愧的咧嘴笑笑,似乎当时真的挺丢脸。
“事后你来警所看我,临走时还对我笑了一下,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认定这辈子要娶到你,虽然那时候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但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曹满忘情的握住了常梅端着酒的手,尽管手的温度冰凉刺骨,但却阻止不了他的那份思念和缅怀。
不过这份温情只维持了很短的片刻,在松手的时候,他轻巧的把那杯喜酒拿了下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不用交杯了,曹满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也多了一丝失落。
“记得那段日子,我为了见你,每天晚上都会偷偷跑到常家的后院,用块小石子去砸门。你为了见我,晚上就偷偷躲在门后的杂物房里,一听到响动就偷着跑出来,还会带一些好吃的,弄点好酒给我,我们看着星星说着贴心窝的话,对着月亮亲亲......”
说到这,曹满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态。
那是一段即美好又惊险的时光,每次见面不是偷偷摸摸,就是心惊胆战,跟做贼似的生怕被发现。
第一次,曹满感到生活是那么的丰富多彩,是那么的精彩绝伦。
女人,不愧是老天赐予男人的礼物,柔情似水,风情无限......
可惜,做贼的日子终究短暂,曹满被常贵关进黑牢,一天三顿揍,顿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若非常梅有了身孕,他早被气炸心肝肺的常贵丢进盘龙河里喂了鱼。
曹满闭上双眼,往事一幕幕闪现着,酸甜苦辣的滋味涌上心头,让他百感交集。
“本来我们应该有着幸福的日子,本来我们应该过得比别人都好,可......可就是因为我的贪婪和欲望,不仅害了你,也害了我......”
睁开双眼的曹满闪过了悔恨的目光。
“成婚后,我看似外表风光无限,实则寒酸自卑,别人以为我是金龟婿,然而我在常家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曹满攥紧了双拳,这一刻他不仅仅是在讲述,更像是在吐露自己的心声,在发泄,在咆哮。
“你知道我出生低贱,从小为了生存只能低三下四苟延残喘,娶了你,我怎么的也要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在你爹面前也好,在外人面前也罢,我要扬眉吐气,要让你替我感到自豪。”
“我,曹满,不愿做一个忍气吞声又卑微懦弱的男人,我也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一个真正的纯爷们!”
激昂慷慨的声音过后,曹满悔恨的把头埋在了双手中。
“可是我想错了,错的还十分的离谱......”
“权力越大,诱惑也就越多,灯红酒绿的生活,纸醉金迷的日子,渐渐的,我迷失了自己,更冷落了你......”
“为了应酬,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力,为了满足欲壑难填的欲望,我,我不是人!”
“这是报应,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你的小产,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子,都是对我的惩罚,可是我呢?不仅没有安慰你、照顾你,还埋怨你、责怪你,是我,是我害了你也害了孩子,是我,害了我自己,我就是个畜生,没人性的畜生......”
悔恨中,曹满抡起巴掌对着自己的脸用力抽打起来。
红肿的脸庞,火辣辣的疼痛,都无法弥补他内心的煎熬。
泪水,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可是哭有用吗?泪水能换回曾经失去的一切吗?
显然不能。
这,就是命运的惩罚,弥补的代价,是刻苦铭心的悲伤,是锥心刺骨的心痛。
曹满嚎了个悲痛,抽了个结实,忽然,他感到手腕一紧,随后冰冷的寒意刺骨难耐,抬头一看,常梅用她那只冰冷的手抓在了他的手腕上。
“梅儿,你......”曹满一愣,随后整个人激动了起来。
常梅缓缓松开了抓紧的手,随后把头上的红盖头轻轻掀开......
曹满本能的把眼一闭,已经多次见过那张可怕凄惨的死人脸,让他不忍再看,也害怕去看。
常梅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轻盈而又温柔,尽管依旧冰冷,但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足以令曹满为之感动。
“梅儿,你是不是肯原谅我了?”
说话间,曹满慢慢睁开了眼睛,手背上,常梅的手还是那般苍白,像一张白纸,没有丝毫的血色,冰冷的感觉如同腊月里的河水一般,刺骨寒凉。
目光上移,红色的嫁衣上绣着精美的图案,脖子上的天宫锁在烛光的照亮下闪着点点的光芒。
再往上就能看见常梅的面容,曹满有些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了一下起伏的心情,最后把目光一抬,看向了常梅。
“这,这真的是我的梅儿吗?你的样子......”
等看清常梅的样貌后,曹满惊喜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眼中的常梅不再是一副瘪脑烂脸吊着死人眼珠的可怕模样,而是一位柳眉杏眼,朱唇红腮的娇颜俏面美人,精致的面孔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挂在了嘴角的两侧。
曹满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没错常梅的容貌跟当初一模一样,不,应该说变得更加年轻和美貌,吹弹可破的肌肤如羊脂白玉,娇嫩润滑。
“梅儿,真的是你,你真是的我的梅儿!”激动无比的曹满一把紧紧抱住了对方。
“梅儿,你终于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太好了,总算是老天开眼,能让我再次见到你的模样。”
说完,曹满往后退了一步,含着热泪一遍又一遍的注视着常梅,脸上充满了喜悦和怀念。
常梅还是带着一抹浅笑凝视着曹满,没有说话也没有眨眼,似乎在她的眼中,同样要把对方的模样深印在自己的目光中,永永远远刻记在内心深处。
“梅儿,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原谅我了吗?”看着深情默默的常梅,曹满问道。
常梅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出声,而是把桌上的喜酒又端了起来。
曹满一拍脑门,真蠢,梅儿原谅了自己,同时也希望回到最为温馨幸福的那一刻,交杯酒怎么能少呢?
曹满开心的拿起鸳鸯杯,手腕勾住常梅的手腕,交错后情深的说道:“梅儿,谢谢你让我又回到了过去,能够让我再次重温一遍当时的幸福,这杯酒我敬你,我们喝。”
说完曹满把端着酒杯的手抬了起来,一仰脖就打算喝下杯中的酒水。
就在这时,常梅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中戾色一闪,随即整张脸开始变得狰狞起来,不仅面容变得越来越可怕,就连脑袋也变得又瘪又烂,尸水横流,眼眶中的眼珠子也被挤压变形,从眼眶中垂吊了出来。
露出了真容的常梅哪还有丝毫的温柔和美丽,满嘴锋利的尸牙对准曹满的喉咙狠狠咬了下去......
......
常家大宅的废墟中,三处篝火散发着耀眼的火光,熊熊燃烧着的烈焰时而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不断打断着夜色的宁静。
曾经的大院,如今却已变成了一副残垣断壁、破瓦焦土的萧瑟悲凉之景。
废墟上没有了段虎的身影,更没有了那些从瓦砾碎砖下冒出的可怕尸爪,似乎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一样,四外寂冷阴暗。
片刻过后,从大院西南的一角,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跳落在地,略微张望了一会儿,发出了一阵的干哑诡异的笑声。
桀桀......
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说得恐怕就是这种难听嘶哑的笑声。
笑够了,黑衣人慵懒的伸展一下四肢,传出了一阵轻微的骨响,好似佝偻的老头伸腰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利索。
迈步来到废墟旁,黑衣人用着嘶哑的怪调说道:“兔崽子,追鸡撵狗般追撵了老子一路,咋样,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哼,还敢在老子面前嚣张,呸,什么玩意,黑不溜秋的黑崽子,就这点能耐也敢猖狂,早知道你是个外强中干的怂蛋,老子何必花这功夫,不如早点让你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碎碎骂后,黑衣人往地上吐了口老痰,阴寒的目光闪过一丝失望,随即便打算转身离去。
忽然,从瓦砾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很快响动又消失无声。
黑衣人稍稍一愣,竖着耳朵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接着又摇了摇脑袋纳闷的说道:“奇怪了,刚才明明听到了什么响动,怎么又没声了呢?难道是听岔了不成?”
正在犹豫间,又是一阵响动传来,这一次的响动明显大了不少,不仅声响十分清晰,就连地上那些堆积着的瓦砾也开始轻轻抖动了起来。
“嘶......”黑衣人倒吸口凉气,“难道是这家伙没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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