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麻县这块巴掌大的地方,曹满是牛掰,身为本地的治安大队长,官不大,但权势不小,更别说他背后有着常家的支持,到哪都能横着走。
不错,跟螃蟹似的,横行霸道。
问题是,牛人头上有牛人,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比曹满牛掰的,眼前的这位赵所长便是一位。
都知道赵所长不好惹,别看这人平日像个笑面佛一副乐呵呵、平易近人的样子,但是个小心眼子,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不惹他没事,一旦触到了他的雷点,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能和你小题大做,骂你个狗血淋头事小,要是背后给你小鞋穿,吃不了兜着走的滋味谁都懂。
至于赵所长和曹满的关系,外人不清楚,但是警所里的人可是一个比一个清楚。
二人表面上挺和气的,平时打个招呼吃个饭,关系看着倒也融洽,实则暗地里却是一个见不惯一个。
曹满嫌对方人老不中用,霸着茅坑不拉屎。
人之常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赵所长不走,所长的位置永远轮不到他头上。
赵所长呢?更看不起曹满,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小混混,攀了常家的高枝就想乌鸦变凤凰?
什么玩意!
有道是洋芋就是洋芋,剥了皮还是洋芋,曹满就是洋芋,不管外表如何光鲜亮丽,老丈人的家势如何显赫,从根上来说,还是个土不拉几的大洋芋。
当年,赵所长想把队长这个位置提拔给自己的一个心腹,本来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谁知曹满利用他老丈人的关系,硬是把队长一职给抢了过来,赵所长嘴里没说什么,但是梁子却结下了。
自此,二人间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矛盾也一天天激化。
......
荒宅里,赵所长就像炸了毛的斗鸡,刀子嘴嚷嚷个没完,曹满低头耷脑,被训了个无精打采。
终于,等赵所长的火气撒完了,曹满暗地里打一哈欠,陪笑的问道:“赵所长,气大伤身,对了,大晚上的,你怎么带着弟兄们来我老丈人家串门呢?”
言下之意就是赶紧走,老子没时间和你们耗着。
赵所长冷哼一声,目光扫了扫段虎,以及手里拿着的桃木盒。
“曹满,你老丈人家里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宅院,连个活人都见不到,难道是闹鬼了不成?”
曹满心里点头,闹鬼算个球,这里比闹鬼还可怕还邪乎。
不是曹爷吹,除了我和黑脸外,你要是能从宅院里再找出一个活人来,曹爷给跪。
心里想和嘴上说是两回事,曹满为难了起来。
“哑巴啦还是聋了?还有,大院的正堂怎么被烧毁了?曹满,说话啊!”赵所长一个劲儿的逼问着。
曹满能咋说?
说烧毁正堂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烧尸?
为啥烧尸?
为防止尸变?
不烧的话,万一爬出来百来只阴尸老僵,嚯嚯,群尸过界,生人回避?
尼玛,这也太扯了吧!要不是曹满自己亲身经历过,他都不会相信,何况外人?
不说不错,顶多挨训,话多错多,万一扣他一顶妖言惑众、散播邪说、扰乱社会治安的帽子,那罪名可就大发了。
这点自知之明,曹满还是有的。
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是古人。
双耳不闻老狗吠,一心只把脑袋低,这是曹满。
装傻充愣是最好的办法,曹满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然而他能忍,但有人却忍不住。
谁哇?
姓段名虎自黑脸,绰号,黑煞神。
跨步而行,段虎直接来到了赵所长的近前,像半截黑塔似的,给人一种乌云压顶的感觉,这气场,真够大的。
赵所长是条名副其实的老狐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混迹官场多年,经验十足。
当即,脸上的黑云一散,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呵呵,段虎,有话要说吗?”
“有,不过这里人多嘴杂,换个地儿如何?”段虎简明扼要的说道。
赵所长笑了,不断点头,曹满慌了,心都悬了起来。
黑脸,鸡肠子哇?吃了就拉,一点都不耽误。
有心拦着,对方已经走远,找了个偏僻的地儿,说起了悄悄话。
曹满的心情,七上八下,简直要疯了。
更让他发狂的是,说悄悄而已,至于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吗?
整整一个时辰的光景,段虎和赵所长的悄悄话愣是没说完。
一个时辰,那可是两个小时,吃饭、解手、泡澡、搓背,俗称吃喝拉撒搓,这些加一块都够了,说个悄悄话而已,至于要这么长的时间吗?
不愧是王婆子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老婆娘的家长里短,话多还啰嗦。
曹满等了个望穿秋水,跟来的那些警员同样盼了个星星月亮,一个个站得腰酸腿发麻,歪斜着身子学蛆扭。
心里不满,但谁也不敢发牢骚。
那可是赵所长,县警所最大的头儿,惹恼的话,一个雷劈下来,不死也残废,谁敢作死?
等着等着,曹满犯了困,哈欠连天,眼皮直打架。
上面打一下,下面打一下,正打着欢,段虎和赵所长回来了。
曹满一阵窝火,啥时候回来不好,偏偏在他想眯一会儿的时候回来了,瞌睡虫窜脑,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强打精神,曹满递了个笑脸过去,但说也没搭理他,自作多情,笑脸喂了狗。
“老火腿,你带着折耳根和其他弟兄去院里的那口枯井下去,有什么发现尽快告诉我。”赵所长吩咐道。
“是,我们这就行动。”立正敬礼,老火腿带着折耳根一帮子弟兄忙活去了。
“还有你们,去常家大院那里好好检查一下被烧成废墟的正堂,如果发现了死人的骸骨,要立刻上报,听到了没有?”赵所长又吩咐道。
“是!”臭泥鳅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一阵慌张。
死人的骸骨?
我去,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吗?
好凶残,好可怕哦!
“还不给老子动作麻利点,滚!”赵所长大吼一声,吓得几个警员连爬带滚跑了出去。
等人都走光之后,赵所长迈着八字小步来到曹满身前,未曾说话,笑了个贼兮兮。
曹满喉结移动,嬉皮老狗,笑球!
“曹满啊,你,很不错。”第一次,赵所长当面夸赞了一句。
曹满尾巴翘起,废话,老子本来就不错,何须你夸,这是公认的事。
只是,下面的话,曹满不淡定了。
“见过八字硬的,没见过又硬又铁的,一兮之间,克死了娘家所有的人,不愧是丧门煞星,堪称本县自古以来的第一大丧门煞星。”
曹满气炸心肝肺,知道对方会落井下石,但没想到话语会如此歹毒阴狠。
丧门星也就算了,丧门煞星是几个意思?
自古以来第一大丧门煞星又是几个意思?
老狗,说人前落人后,老子祝你全家死光光,清洁溜溜一人活,苟延残活!
忘了,赵老狗有家人吗?好像就他一人抖草吧!
曹满也是有火气的人,刚想开口骂回去,段虎开了口,“赵所长,有事说事,多余的话少说。”
赵所长识趣的断了恶语,曹满感动了一小把,还是黑脸给力,不愧是同生共死的好弟兄,比一条裤子两人抢,最后都露腚的兄弟强。
赵所长弹嗽一声开口说道:“曹满,因为你的玩忽职守,直接导致了常家满门被灭,还连带四名警员以身殉职,你身为队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问责,这是在问责!
曹满能不清楚吗?
秋后算账,那可是赵老狗的看家本领。
“赵所长,我承认我有失职的地方,但事有蹊跷,情有可原,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曹满打算辩解一下,总不能气都不出就扛雷吧?
“住嘴!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记住,现在是民国年间,不允许有鬼神迷信邪说?再要乱讲,请你吃牢饭。”赵所长母狗眼一瞪,语气强硬的说道。
曹满心里明了,敢情赵老狗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么说来,事情或许有所转机?
“那这件案子......”曹满试探性的问道。
“这是一件性质极其恶劣的仇杀凶案。”赵所长的官口一开,案件定了性。
曹满竖着耳朵听着,一字不落。
“刚才段虎已经把钱家以及铁丘坟的事情说了,哼哼,当初我就感到奇怪,为何钱大户会无端含冤入狱,后来又销声匿迹了呢?搞了半天,原来是你的老丈人在背后下黑手,害得钱大户家破人亡、无处申冤,以至于悲愤交加,迷失了本性,不仅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家人,还用最为极端和血腥的手段报复常家......”
赵所长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案情,曹满暗地里觉得好笑,可以嘛赵老狗,一张狗嘴能说会道,明明光怪陆离的灵异凶案,到他这,成了复仇凶杀,黑白颠倒,高明哇!
“至于案件的主谋,自然就是那位丧心病狂的钱大户,此人丧失人性极度残忍和危险,杀害了钱家所有人后还负隅顽抗,先后杀死孙志、眯缝眼等四名英勇的警员,唉......”
一声叹息,赵所长面容悲切,还真像那么回事。
曹满嗤之以鼻,赵老狗,装模作样也要有个限度,老子就问你一句话,当时,你在场吗?
沉默半晌,赵所长义愤填膺的说道:“好在我们警所办案神速,全所治安警员上下一心,最后在我亲自带队下终于击毙凶犯,告慰了那些冤死之人的灵魂,也保护了本县的一方安宁......”
曹满鼻孔喷气,我去你姥姥的,要脸不?
别以为人老皮厚就能撒泼打滚,这件案子跟你没毛的关系!
要说英明神武、勇者无惧,那是老子,你家曹大爷!
案情明了,赵所长转头不怀好意的看向了曹满,“至于你嘛,啧啧......”
老嘴一咂,曹满心里没了谱气,喂!咂嘴是几个意思,难道老子要进罐?
“娘家人满门被灭,还死了四个兄弟,我说过,你在这个案子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所长,话不是这么讲的......”曹满急了,对方显然是要给他扣屎盆子,这口气能忍吗?
赵所长蛮横的一摆手,打断了曹满的话声,“有功要赏,有过要罚,从本案的角度出发,赏的那人非我莫属,至于罚嘛......”
“曹满,扛过雷吗?”
老子扛过你老娘!
曹满怒了,怒不可遏,心里满满都是委屈和冤枉。
娘家人死了,一个不剩,自个儿也差点没命,火里来水里去,斗老僵,干老鸦,又拼又杀,到现在还一身是伤,容易吗?
现在好,赵老狗红嘴白牙吐口气,功劳夺去不说,他这个被害人反而要扛雷?
天理呢,公道呢?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
曹满越想越激动,一身板猪肉都乱颤了起来,看着有些晃眼。
段虎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况对方是曹满?
这种人,不值得可怜,更不值得去帮,谁帮谁倒霉。
同情一下还是可以的,否则太没人情味了。
面对曹满的怒火中烧,赵所长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曹满头皮发麻,不知为何,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同面对吃人的老僵。
心中的万丈怒火,刷的一下荡然无存。
“赵所长,都是自家兄弟,你看这事能不能换个办法解决呢?”
曹满服软了,不服不行,不软完蛋,只要对方铁牙微微一松,他才会有转机。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回,曹满被压了,至于压不压得死,看他的造化了。
“呵呵,你说呢?”赵所长答非所问的笑道。
“条件随你开,帮兄弟一把。”曹满压低了声音。
“呵呵,不是我不想帮你,问题是此案涉及到了常家以及钱家的恩怨,案情错中复杂,而你呢?身为执法人员,明知故犯,非但没有制止你老丈人的恶行,反而助纣为虐,从中谋私......”
“这么和你说吧,要不是我看在你我共事多年的情面上,我早就把你抓了游街法办!现在只是让你扛个雷,已经算是给你最大的优待了。”
曹满脑子嗡了一声,身子栽晃两下,“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好哇,段虎,你这个龌蹉的小人,老子信任你才据实相告,你呢?卑鄙无耻,卖友求荣,王八蛋!”
曹满飙着鬼火扯开喉咙,怒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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