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郡,太子府。
太子武兴文坐在主位,看着下面诸多死灵,满意的点点头,道,“诸位辛苦。”言毕,视线落在和妃脸上,脸上笑意更浓,“多年不见,爱妃别来无恙。”
和妃看着武兴文年轻、英俊的容颜,淡然一笑,道,“王上容颜虽改,风采依旧。”
武兴文道,“今日我与诸位相认之事,切莫对外声张。关于我的身份,亦不可对外人道。”
和妃道,“妾身不明白,缘何王都督会认为那纪水寒,才是王上?”想到之前被纪水寒吃了些许豆腐,和妃便有些尴尬、羞怒。“莫非,真如传言所说,那纪水寒,是器灵?”
“对。”武兴文道,“我历经数次空间穿梭,终于将那器灵唤醒。我相信,那器灵,必是进入仙界的关键。”
“唤醒?”和妃眉头微蹙,审视着武兴文,道,“王上是不是打算把一切都告知我们了?”
武兴文点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当年,我还很小的时候,世间仅有死灵。真、巫、魔、血,那个时候,魔灵居于轻语林地,真灵占据中原,巫灵在亡者之墙以西,血灵在南方山林地带。我——本是巫灵。十八岁那年,我在西疆发现了一处秘密所在,遇到了我的恩师——灵皇!”
世有三皇:斗皇关七,炽皇邪雨,灵皇陌上行。
亦有五帝:血帝、魔帝、风帝、东海帝君、绝帝。
修者太多,灵力达到了修真界难以承受的地步。于是,如动植物的伤口疾病会自愈一般,天地开始“自愈”。对于天地而言的“自愈”,对于修真者而言,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天劫不合时宜的落在每个修真者的头上,许多人修为不足,难以抵挡天劫,尽皆死亡。唯有为数不多的一些高手,在顶住了天劫之后,担心会有更多更强的天劫落下来,而选择了自保——如布置阵法封印自身,如东海帝君白啸天;如以自身修为封印元婴,如斗皇关七。而风帝,则选择了强行飞升,试图去仙界寻找解决的办法。
冥王——当初亦不过是个普通少年,误入灵皇封印之地,得之真传,得修真之道。然而,那个时候,世界还没有稳定下来,修真者一旦离开封印之地,就会被天阶找上来。于是,少年想到了一个办法——自毁肉身,以灵体现世——是为死灵。
“灵戒,乃我师尊灵皇死后留给我的唯一信物。”提及师尊,冥王唏嘘不已,对于那个彻底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师尊,他内心深处,充满了敬仰与怀念。“我师尊生前曾经看着手上那枚灵戒告诉我,或有一日,仙界之门开启,可以进入仙界。所以,我相信,进入仙界的关键,必然就是那枚灵戒。”
和妃狐疑道,“那缘何王上会……会‘丢失’了器灵?”
武兴文看看和妃,苦笑摇头,“穿梭空间,需要经过虚无。在虚无中,灵戒器灵忽然醒来,我本想掌控它,却没成想,它实在是太过强大,差点儿把我杀了……”想到当是的状况,武兴文脸色苍白,心有余悸。“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和妃道,“这样的话……王上又为何认为,那器灵,只能带一个人进入仙界?”
“我没有这么认为。”武兴文道,“我只是在考验冥后。”说到这里,武兴文面露凄苦,“海誓山盟的结发妻子,最终因为一个仙界的名额,背叛了我……”说着,武兴文认真的看着和妃,道,“诸多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女子之中,唯有你,对我不离不弃,亦不曾背叛我。”
和妃脸色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又偷眼看看武兴文,和妃不禁苦笑。“为了一个幼稚的考验,把自己害的……害的跌跌撞撞这么多年,值得吗?”
“值得。”武兴文笑着点点头,又道,“被器灵打的身受重伤,又跟天巫打了两次,时至今日,我才勉强痊愈。需要养伤,又需要防备着那些兄弟的阴谋算计,更要谨慎一些,免得被人早早的发现了我的身份……在得知纪水寒就是器灵的时候,我是想过直接抓了她……只是,我还是很担心,担心她是真的没什么本事,还是在扮猪吃老虎。也担心我的行动,会被那些兄弟得知。呵……”武兴文苦笑道,“作为太子,许多事情,都要谨小慎微。我相信,当时我若是对纪水寒下手,我那些兄弟们,一定会极力破坏——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这些年,我遍寻古籍,找到了不少世人不知的关于器灵的典籍。要拿下器灵,说难不难,说简单,倒也简单……现在,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
荒林之中。
两匹马缓缓而行。
一匹马上,芍药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重伤的牧云杰。另一匹马上,纪水寒趴在上面,一副生不如死的颓废模样。木灵之力的燃烧,每一次,都会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这一次,比之上一次,虽然没有昏厥过去,但损害却更加严重。
歪着头,看着芍药和牧云杰,纪水寒忽然觉得不爽,“嘁,你们俩!真是够了!这姿势,太过分了!”
芍药转脸看一眼伤口经过简单处理,但却依然昏迷不醒的牧云杰,再看看纪水寒,问,“吃醋了?”
“是!”纪水寒回答的倒是很光棍儿。
“放心,我只是担心你的男人坐不稳,才扶着他而已。”
“啊呸!什么我的男人!我是……我是对你如此抱着别人,十分不爽!你应该抱着我!我也受伤了!而且很严重!”
芍药一愣,冷声问,“那他呢?扔了?”
“扔了就扔了!”纪水寒嘀咕了一句,努力抬起头,看看前面,问,“我们去哪?”
“去没人的地方,先养伤。”芍药道,“然后再北上。江南一带,原本的百姓,加上逃难至此的,人太多了,不适合躲藏。”
“费劲千辛万苦的南下,然后又夹着尾巴北上。”纪水寒道,“我们是不是有病?”
芍药不语,看看前面山林,道,“这一带似乎没什么人烟,再往前一些,我们就停下里。牧大哥伤势太重,必须找个郎中。你们先在此歇着,我去掳个郎中过来。”
“行吧。你早点儿回来,我们两个伤员,万一遇到麻烦,肯定要遭殃。”
“嗯。”
又行了一段,寻了个枯树的树洞,芍药把牧云杰和纪水寒都抱进树洞,又找了一些干草树枝之类的遮掩洞口,这才离开。
纪水寒靠着树干,看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牧云杰,想到自己亲吻了他的额头,立时有些羞臊。
这个蠢货!
已经连续两次大难不死了!
真是的,害得自己还激动一场。
“小寒……小寒……”牧云杰发出轻声,脑袋微微晃动了两下,额头上深处汗迹。
纪水寒嘴角一抽,不想理他,却又有些担心,撑着身子挪过去,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嘶……
好像发烧了。
莫非是伤口发炎了?
“小寒……我喜欢你……”
“呃……知道啦知道啦!少说两句吧。”纪水寒红着脸嘀咕着。
“为什么不早些遇见你……”
牧云杰大概是烧糊涂了,不停的在低声呢喃着。
“我不是个好大哥……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二弟死在北境,那样,我就能娶你了……我不是好人,很多个晚上,我都想着你,然后就……唉……我要死了,真后悔啊。当初在矿洞里,我该强吻你的……”
看到牧云杰眼角的泪珠,纪水寒叹气。
这是个可怜又可笑的男人。
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又是个可悲的男人。
看一眼树洞外。
芍药应该还要一阵才能回来吧。
或许……
牧云杰对自己很好,但自己永远不可能喜欢上他……
自己是个器灵,没有性别的区分,但是——自己还是喜欢芍药这样的美女,而对男人没什么兴趣。
所以……
大概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对牧云杰的感情有所回报了吧。
“小寒……小寒……”
牧云杰梦呓般的呢喃着,泪水哗哗的。
纪水寒抿了一下嘴唇,低声道,“对不起,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只能……”纪水寒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头,在牧云杰唇上轻轻一吻。
就这样吧,等你伤好了,也该分道扬镳了。
……
芍药掳来了郎中。
郎中的手艺不错,把牧云杰的伤口处理的很好。修为不高,但以微弱灵力控制走针来缝合伤口的本事,却让纪水寒这个凝脉高手都有点儿望尘莫及之感。
不知不觉就凝脉了。
修行,仿佛就是玩儿似的。
处理完了伤口,芍药送郎中下山。
纪水寒略一迟疑,喊了芍药一声。“芍药。”
芍药回头,看着纪水寒。
纪水寒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那郎中,道,“算了。”
芍药想了想,没有说什么,推了郎中一把,继续下山。
也许,芍药会杀了这个郎中。
这个郎中看起来是个好人,慈眉善目的,应该救过许多人,应该不会对别人提及自己一行的位置……
应该吧。
纪水寒不敢保证,所以不敢劝说芍药。
妇人之仁害死了自己和朋友,那就可笑了。
可想想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和朋友而死于非命,纪水寒又于心不忍。
所以,芍药到底有没有杀了那郎中,纪水寒不敢问。
有芍药在一旁照料牧云杰,纪水寒只需要安心养伤就好了。浓郁的灵力,让她恢复的很快。不过三五天时间,也便又活蹦乱跳了。
牧云杰醒来两天了,只是身子还是虚弱的厉害。他想跟纪水寒说说话,但纪水寒却十分嫌弃他,根本不想搭理他。因为纪水寒认为若非牧云杰逞强要断后,自己也不至于要跟那帮人拼命。
“这种莽夫行为,十分可恨!”这是纪水寒对牧云杰舍命护花的最终评价。
牧云杰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开心。
每次想想自己差点儿要死掉的时候,纪水寒愤怒又哀伤的神情,牧云杰就感觉即便是死了,也值得了。
纪水寒却没有这份好心情。
这些天,她很纠结。
问及本心,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有牧云杰和芍药陪着,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即便是偶尔遇到麻烦,三个人一起,也总能解决了。若是遇到了难处,比如这次,自己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还有芍药能帮忙照料自己。
可是,纪水寒也明白。
自己就是个祸害。
芍药和牧云杰跟着自己,也会被牵连。
如果他们离开自己,那些要追杀自己的人,就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了。
毕竟,知道他们跟自己在一起一段时间的人,并不多。
或许,理性一些,自己该偷偷的离开了。
牧云杰的伤势虽然没有痊愈,但有芍药照看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离开啊。
自己又该去哪里呢?
北上找江绣和杨箕吗?
那样岂不是也会给他们添麻烦吗?
或许,现在,因为他们是自己的干父母,大概也已经有不小的麻烦了吧。
天大地大,竟然好似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
纪水寒顿时有种在地球上买不起房的惶惶不安之感。
“牧大哥的伤势快好了。”芍药来到纪水寒背后,看一眼纪水寒嘴巴里咬着的干草,又道,“过两天,我们就北上,看看能不能偷一艘小船渡江。”
纪水寒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夕阳的方向。“芍药,你为什么还一直跟着我呢?”
芍药拧眉,沉默着,没有回答纪水寒的问题。
“莫非是喜欢上我了?”纪水寒嘴角露出一抹奸笑,“你看,夕阳无限好,如此良辰美景,在这荒郊野岭,干点儿刺激的事情,也挺好的是不?”
芍药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纪水寒被晚霞映红的俏脸,想了想,道,“我跟着你,是想让你带我去仙界看看。”
纪水寒哈哈一笑,“是嘛?可以啊,但是,世间道理,总是如此:你想得到什么之前,是不是该想想应该付出些什么?”
芍药回道,“没有趁你虚弱的时候,绑了你送给天德皇帝或者冥后,就是我最大的付出了。”
纪水寒一时无语。
回头看看板着脸的芍药,纪水寒歪着头,道,“芍药,你这么漂亮,如果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芍药斜了纪水寒一眼,冷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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