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爷,对不住了……”
黄帐房一五一十的交待了那笔银子的下落,大概有三十万两被藏了起来,剩下的百万两作为投资,分散投到了别人家的产业里面。
实际上这种手段也不是为了搪塞荡寇军的,徐家作为老牌国公家族,具有很深的危机意识,从嘉靖年前,南京的手工业经济勃勃大发展开时起,就有意识的把银子以隐秘的渠道,投资到别人家里。
本来徐家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所恃者,无非是阴阳帐册,这是一种非常原始落后的造假手段,而李信带来的,是借贷记帐法、资产负债表、损益表等多种现代会计记帐方法,正如现代社会搞审计,本质上就是用各种会计方法查帐。
不过李信暂时没有推出审计的想法,毕竟大明的经济形态,还不是近现代意义上的商品经济,而是小农经济与地主经济相互结合,搞审计既没有必要,又有可能引发剧烈的反弹。
“诶!”
徐弘基面色灰败。
一百三十万两银子,他的心头肉啊。
“总司令,又查出一处,吉祥绸缎庄有五十万银子对不上……”
“平安米店亏空二十万两……”
“桑田收益少算八十五万两!”
“铺面租金有二十八万两不知去向……”
“我交待,我交待……”
一个个血淋淋的窟窿被掀了开来,徐家人面如死灰,心里充满着无边的恐惧,这种查帐方法,简直是闻所未闻,什么秘密都兜不住啊,徐家真要被查个底朝天了!
帐房管事们也纷纷自首,很多还没查到的帐,也自动报了出来。
高一功和双喜站一边看着,他们是不懂的,但是看结果,极其触目惊心。
双喜小声道:“一功叔,这真是了不得啊,李司令在那候府,我找人盘问了下,房宅、田地、铺面、珠宝金银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四百多万两,这魏国公更肥,光明面上的财产,就有不下于六百万两,暗中藏着的,又被李司令挖出了出来,足足有五百万两!
李司令这趟来南京,什么都没做,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到手了!”
“是啊!”
高一功心情复杂,以前看李信发财,他是妒忌,但是因李自成对他渐渐疏远,他对李自成的忠心也打了折扣,现在再看李信发财,那是羡慕,也为自己不值。
想他以前,是个山寨的二寨主,高桂英毕竟是女人,很多事情不方便处理,实际上他就是当家的,有自己的财产,但是自打跟了李自成以来,流窜十余年,军中的财产名义归公,真正的支配者却是李自成和刘宗敏,除这两人,谁用钱都要事先通报,这等同于花的是别人的钱。
尽管李自成对手下的兄弟不算苛刻,可是一天到晚花别人的钱,心里能踏实么?
高一功的神色阴晴不定,李信在暗中观察着,突然呵呵一笑:“大舅哥,小舅哥,我看别回去了,跟着我干,不想呆在军队里,我给你们安排个肥差,我打算在南京成立烟草总公司,禁止市面上私人卖烟,初犯重罚,再犯劳教,所有的烟草,必须通过烟草总公司才能出售,怎么样?”
“这……”
二人相视一眼,哪怕是李自成的义子,双喜都是心里一动,更别提高一功,心脏猛的抽搐起来!
对李自成的不满是一方面,反观李信,蒸蒸日上,他还是高桂英的亲弟,真跟了李信,这个大舅哥就坐实了,难道还能亏待自己?
另一方面,则是今日查抄魏国公府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根本不敢想象,一个家族拥有的私产,居然能超过千万两银子!
不过现在就让他背叛李自成,还是有着强烈的心理障碍,于是讪笑道:“李公子说笑了,对了,这烟草总公司是个什么意思,光卖烟能赚钱吗?”
李信呵呵一笑:“大舅哥怕是有所不知,吸烟能上瘾,一旦上了瘾,几个时辰不吸,就心里难受,这就和吃饭一样,是刚需,什么是刚需,是刚硬的需求。
但两者又有不同,老百姓吃不上饭,会饿死,会造反,所以官府不能赚吃饭的钱,而吸烟不同,不吸不会死,就是心里难受,这个钱,要往死里赚,我打算除对烟草施行专卖制度,还将课以一倍以上的重税,你说赚不赚钱?大舅哥,只要你点个头,你就是烟草总公司的总经理,小舅哥是副总经理,我给你们银子,拨给人手,把框架先搭起来!”
高一功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挣扎之色。
他与荡寇军,也算是老相好了,对荡寇军多少有些了解,那一个个总经理,位高权重,执掌一方经济命脉,对他构成了强烈的吸引力。
更何况他戎马半生,也想安定下来成家立业,还有什么比做这个烟草总公司的总经理更合适呢?
高一功连吸吸都急促了!
李信又回首一指徐家:“大舅哥,看看他们,今天被我扒皮所筋,是不是很惨?但是别忘了他们家之前两百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想他徐达,最初也是土里刨食的农家子弟,就因跟对了人,享了十三代的荣华富贵,这难道还不够?”
屋里,除了拷问声,徐家人的哭声,就是拨弄算盘珠子的噼啪声,高一功都觉得额头冒出了汗,李信给他开的条件太好了,更何况他的根是高桂英,严格说起来,应该在李信这里,如果全无顾忌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投了李信,但是又怎么可能没半点顾忌呢。
投效一个人,很可能只是刹那的感动,但是背叛一个人,需要诺大的勇气!
“李公子,你莫要引诱我了!”
高一功苦笑道。
李信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向李双喜问道:“小舅哥,与慧剑处的如何?要不要在南京替你们把婚礼办了?”
高一功本着拉人下水的心思,无比希望双喜娶了慧剑,于是附合道:“双喜呐,慧剑这女娃模样周正,性格又好,与你倒是挺配的,叔也觉得就在南京把好事办了吧。”
“一功叔,那……慧剑肯不肯跟我回去?你留下来,我会和闯王解释,可我得回闯王那儿啊。”
双喜看了眼李信,便问道。
“这……”
高一功没法做主,也看向了李信。
李信哈哈一笑:“这事我找机会问问慧剑,小舅哥,总之你放心,无论是留下来帮我,还是把慧剑带走,只要你们俩合计好,我都没意见。”
“那……多谢李公子成全!”
双喜拱了拱手。
……
经过一夜忙碌,徐家的资产大致清算完毕,约折合为一千两百零五万两白银,这部分财产,全部充公,管事执事和帐房,则留用部分,毕竟一些铺面还需要继续打理,荡寇军派人接手也需要些时间。
清晨时分,徐家十余口被发了两百两银子,从家里赶了出来,与早已等候在外的朱国弼家会合,一阵咬牙切齿的咒骂之后,两家人合为一股,逃离南京,去杭州投奔孙传庭。
实际上李信并没有杀人的意思,首先是他有与国同祚的理由,谁都没法说他半个不是,其次是抄家涉及的面很小,对大多数人没有影响,别看徐家在南京根基深厚,可病来如山倒,墙倒众人推,这个时候,谁都唯恐与徐家沾上边,不说落井下石,躲还来不及,哪敢去为徐家说公道话?
第三点,任何一支新兴势力进入繁华都市,当地民众的本能反应是观望,根据荡寇军的执政风格决定接下来的行止,在这当口中,没有谁会多事。
荡寇军占领南京已经全城皆知了,全城都在观望,无论是普通百姓,贩夫走卒,还是巨室豪商,东林复社,以及原明朝的官员,都在等待着局势明朗的那一日到来,至少徐家和朱家,已经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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