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汇芳馆的一个不起眼的屋子里,传出了阵阵咳嗽声。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秀女海晏扬声道:“年格格,我进来了。”
如今这件屋子,已经独独给了染病的年格格居住,秀女海氏与其他几人都搬去了别的屋子,暂时与其他秀女挤一挤。
低矮的屋舍,哪怕是白天光线也很昏暗,昏暗中只见一个身躯单薄纤弱的女子正躺在里头一个狭窄的小榻上,身上盖着寻常的松江布棉被,被子略有些薄。年氏瑟缩在薄被中,觉得还是有些冷了。
秀女海晏特意提了一壶热水来,倒在了碗中,吹了吹热气,忙快步走到窗前,道:“年格格,喝点热水吧。”
年思窈一张小脸苍白中隐隐泛青,薄唇苍白而干燥,一双桃花眼透水意涟涟,当真是一幅娇弱可怜的样子。她忙强撑着爬了起来,接过秀女海晏递过来的那碗热水,气弱无力地道:“多谢。”
海晏忙问:“年格格,您今日可服了药了?”
年思窈柔弱地摇了摇头,“还不曾。”
海晏忙快步走到桌前,翻出日前首领太监着人送来的丸药,取了四五粒,送到年氏纤弱的手中,“这药每日早晚两次服用,这会子可都晌午了。”
年思窈低头看着手上这梧桐子大的药丸,沉沉看了良久。
秀女海晏有些疑惑:“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她忙伸手摸了摸碗壁,只是温热而已,并不烫啊。
“这药……”年思窈咳嗽了两声,“我吃了三日,不但不见好,反而觉得病更重了。”
海晏一愣,“可这杏苏二陈丸的确是治风寒的药啊!”
年思窈咬了咬苍白的嘴唇,眼中满是怀疑之色,这真的是杏苏二陈丸?若真是,怎么会丝毫都不见好?是不是有人故意拿了别的药糊弄她?就是想让她病情加重?
海晏不解地看了年氏一眼,这年格格胡思乱想些什么?身子这么虚弱,病当然好得慢,何况这成品丸药肯定是不及大夫望闻问切所开的药方子更对症有效。
“别胡思乱想了,这可是首领太监叫人去御药房取的丸药。首领常公公可是皇上委任的。”
年思窈沉思了片刻,咬了咬,就着热水将这杏苏二陈丸送服了下去。
海晏见状,忍不住心想,这年格格也太体弱了,万一病好不了,被撂了牌子……自己这些日子的巴结怕是要白费了。想到此,海晏便有些懒得在这里多逗留,万一被染了病可如何是好?
海晏忙道:“年格格,你好好歇息,记得多喝热水,药也要按时服用。这几日教引嬷嬷管得严厉,我怕是不能常来看你了。”
年思窈垂下眼睑,海氏这是要疏远她的意思?不由的,年思窈心中冒气火气,她才病了几日,便一个个见风使舵!
年思窈压下心中的怒意,娇弱地道:“我病着,你还是少来吧,万一被传染了病气,可怎么是好。”
秀女海晏上前给年思窈掖了掖被角,“那我先走了。”
见海氏毫不犹豫离开,年思窈贝齿紧咬,她父兄可都是重臣,阿玛也为她上了折子,她不会被撂牌子的,只要皇上见了她,肯定会选她。
想到此,年思窈又有些黯然,可惜殿选的时候皇上没露面,事后她也打听了,满军旗蒙军旗大选的时候,皇上也不曾亲去,可见是皇上真的忙于朝政。
留宫学规矩实在是太煎熬了,吃不好喝不好,连床铺都那么硬,被子又粗糙又单薄……
“咳咳咳!”忽的,年思窈一阵猛烈咳嗽,咳得脸颊上浮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恰巧有几个秀女经过年氏的屋外,听见了里头传出来的剧烈咳嗽声,其中一个秀女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里头住的是那个汉军旗的病秧子?!咳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是得了肺痨吧?”
另一个秀女连忙道:“纳喇姐姐少说两句吧,这年格格的父兄可都是高官。”
纳喇氏秀女撇嘴,“她那老不死的爹早就致仕了!”
“可她两个哥哥也都是高官啊!”
纳喇氏哼了一声,“我听说,这年氏的娘原本是个妾侍,凭着生了一儿一女,熬死了正房娘子,才被扶正,据说至今仍然风韵犹存呢。”说着,纳喇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纳喇氏秀女颇有颜色,一双丹凤眼,柳眉朱唇,颇为明艳,只是嘴巴十分刻薄
另一秀女露出惊讶之色:“还有这回事?妾怎么能扶为正室?这年老大人也太胡闹了!”
其律法有明文规定,不得以妾为妻,哪怕原配夫人死了,也只可以继娶,妾永远只能是妾。若被人告发,是要受重罚的。只不过……若没人告发,再堵上原配夫人娘家人的嘴,便能蒙混过去。
这时候,许嬷嬷正站在角落里听了个真真。
许嬷嬷知道了,姚佳欣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她正拍着弘小旭,刚刚哄睡,连忙将孩子交给乳母抱去里屋。
姚佳欣一脸讶异之色,她自然知道年遐龄已经年近七十,这年氏才十几岁,明显不可能是原配夫人所生,她以为是继娶的妻子所生呢。——毕竟以小年糕日后的地位可见,绝不可能是庶出。
没想到,小年糕的娘竟然是妾侍扶正!
许嬷嬷道:“奴才听得真真的,那位纳喇氏格格说得煞有介事,不像是假的。”说着,许嬷嬷又道:“这纳喇氏祖父是纳兰容若的叔伯兄弟,惠太妃是他的堂姑母。不过他父兄官职微末,也就这姓儿值钱些。”
纳喇氏,全称是“叶赫纳喇氏”,又可做“那拉氏”或者“纳兰氏”。
“以妾为妻这种事情向来都遮掩得很好,这纳喇氏又是如何得知的?”姚佳欣问。
许嬷嬷道:“奴才查了,这纳喇氏的阿玛是湖广辖下的一个知州,故而知道些前湖广巡抚年遐龄的后宅之事。只不过身为下属,怎么敢状告总督呢?”
姚佳欣笑了,是啊,年遐龄官高权重,又有门生无数,谁敢轻易得罪这种大人物?顶多就是私底下嘀咕了几句罢了。
忽的,她想到一件事,年羹尧与年思窈兄妹是扶正的妾侍所生,这点四爷陛下是否知道呢?
嗯……就算知道又如何呢?四爷陛下闲着没事难道会去管别人的后宅破事儿?年遐龄在任期间,也立下过不少功劳,皇帝总不能为这种内帷不休的小事便问罪重臣吧?
君不见隆科多不也宠爱妾侍李四儿,把原配夫人残害至死于非命,要知道,隆科多夫人可是赫舍里家的女儿!这件事可是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可无论康熙爷还是雍正四爷不是都没管过?后来四爷陛下问罪隆科多,也没把他宠妾灭妻的事儿揪出来列为一项罪责!
比起隆科多这些行径,年遐龄对待发妻算是很地道了,人家又没害过发妻,原配死后三年才把爱妾扶正。
其实以妾为妻这种事儿,皇帝才是干得最多的,而且还没人敢哔哔。废掉皇后,立嫔妃为后的有的是,至于那些死了皇后,在立嫔妃为继后,都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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