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道,你修的是第几卷?”
“第四卷。”
“我修的是第六卷。”
“唔……第一步以第六卷入手者,在我巫道修者之中为数极为稀少。据说只有那些下界飞升修士,才从第六卷入手。这却是一个由下而上的路子。看来这位道友根基匪浅。”
“哪里,道友真会说话,不过是姑且一试罢了。如果真的资质匪浅, 又岂会来到此地来校正?”
狭道之上,两人结伴而行。
这两人身量都甚是高大,袍服所着也都是染成深蓝色的麻衣,只是一个色泽淡些,一个色泽深些。一人面色黄中泛光,宛若涂蜡。另一人却是纯粹的黑色。至于二人修为,都是化神境界。
二人行走了一阵, 穿过一阵漆黑的密道, 来到一处宛若迷宫一般的地界,不约而同的停步。
黑面人定睛一望,看着一道道紧封石门,连连摇头道:“据说此地开辟,一直到数百年前为止,这些修炼室都是大有富裕。后来直到御孤乘参悟玄典,那秘典拆分十部,分别校正,借助此地修炼之人才猛地暴增。”
“如今,倒是供不应求了。”
黄面修士微微一笑,倒是十分镇定,只道:“暂且等候一二,亦无不可。修道之路,本来便当张弛有度。”
黑面人连声称是。
这两人一人看住一个门户, 权且当是在“排队”。那黄面人略一思忖,道:“你我萍水相逢, 也算颇为合缘。不知道友你此番校正功法,修持多久?若是有人开门,不论哪一道门户,你我用时较久的那位先进,如何?”
不等黑面人接话,那黄面修士自己已接口道:“本人修持第六卷功法,需要三个月完功。”
黑面修士本来略有犹豫。
因为询问别人如密室修持时间之长短,其实有窥伺别人道行深浅的嫌疑。虽然这也不算什么大秘密,但终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听闻此人自报讯息,这才释然。
旋即微笑言道:“我与道友大致相若,约莫是百天上下。”
正说话间,也是十分巧合。黄袍修士所守着的那道门户,倏然洞开。从中出来一人,看着约莫三四十岁年纪,一脸胡须未尽。
这人一脸欢悦之色,冲着两人一颔首,算是招呼,随即便沿着密道扶摇直上。
黄面修士伸手一引,微笑道:“仁兄请。”
黑面修士略一犹豫。
如果两人入秘境的时间相差一倍以上,那么他也就不客气了;但是自己只是较他长了十分之一有余,如今对方守住的那道门户看门了, 自己便占了过去,似乎不妥。
正想谦让回去, 忽然一个淡淡人影,自二人身边一溜而过,转眼便要钻入那密室门户之中。
黄面修士一怔,立刻一把将来人抓住。
那人一个转身,冲着二人微微一笑。
此人一张圆脸,眉毛略粗,五官白净,少年人面孔;长发束成左右两束。观其修为,竟只是金丹境界。
黄面修士却并未因为对方境界太低而拿大,一愕之下,只是道:“你是哪一户道传的传人?无论你资质如何超卓,先来后到总是要讲的。”
说话态度,反而客气了三分。
原来,金丹境就要用到此间密室进行校正的,唯有巫道中最上乘的三种“灌顶法”。能够得授此法之人,无一不是资质极出众的存在。将来的潜力,只有可能较他二人为高。
那少年人忽然一笑,道:“抱歉。”
黄面修士见对方并无一丝骄矜之气,更是暗暗纳罕。他本来已准备好了说辞,一旦对方试图狡辩或逞强,他该如何针对,此时竟是完全用不上。一时间忽然有些愣神。
就在这冷场的当口,少年人忽道:“前辈是修习的第六卷?”
黄面修士一怔,道:“正是。”
少年一眨眼,微笑道:“我要借用此地甚久,倒是不敢有劳前辈久候。”
出言的同时,身躯忽然一阵晃漾,似乎是水汽凝结;然后又由实转虚,似乎变成空灵线条的模样;一瞬之后,又恢复原状。
少年十分真诚的笑道:“前辈你已然不必动用这密室纠正。请将第四段第二循环的功法,和第七段第三循环的功法行功次序颠倒,所修道术自然精密吻合。”
随后,趁着黄面修士和黑面修士相对无言的当口,三两步踏入密室之内。
黄面修士微微张口,眼珠一转不转,仿佛泥塑木雕。
黑面修士一怔之下,急切一拍手,道:“嘿!倒是被这小子巧言令色晃了过去……道友你无事吧?”
随即面色奇怪的道:“道友你不会正听信了这小子蛊惑之言?贸然修改行功次序,轻则功行大损,重则全身瘫痪,道途就此戛然而止。”
黄面修士目光一凝。
旋和黑面修士目光一对,慢吞吞的道:“道友可曾看过《周天图录》?”
黑修士一愕,道:“最近流传,宣讲巫道之外、芸芸大界中精彩故事的法会?的确是见过数场。”
黄袍修士面色有些奇怪的道:“那少年出言点拨之前,身形的奇妙变化,像不像一个人?”
黑面修士双眉一凝,立刻也变得有些怪异。
数息之后,黑面修士面色一展,道:“像是像;但一定不是。”
黄面修士道:“何以见得?”
黑面修士面目一振,十分笃定的道:“两个理由。其一,那人的修为,距离近道一步,现在理应在破境之中;而方才的那位,只是金丹境界。其二,那人是无情之心,最是淡漠。纵然与人亲近,也是似近实远。方才这人礼数周到,和他风格大不相同。”
黄面修士连连颔首,道:“有理。”
旋即展颜一笑,道:“这昌营星乃是我巫道最为深密的所在,他这样传说中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功法意象相似罢了。”
……
一座三层玉莲台之上,一个素袍中年正自闭目修持。忽地面前空间一阵奇怪的扭动,缓缓从中钻出一个人来。
龙族圣祖,龙云。
莲台上之人目光一睁,旋即缓缓合上,道:“龙云道友。”
声音中竟似有一丝淡淡的疏离。
龙云微笑道:“风青道友心中仍有芥蒂?”
风青冷哼一声。
此间所在,正是凤族。
溯及前因,是龙云要和凤族守望成盟,立下通传之法门。
依照风青之意,此事要做得机密。最好动用凤族一门秘藏底蕴,遮掩天机,收到出其不意之效。若能保守机密,翌日归无咎若再来凤族或龙族找麻烦,当个将其一举挫败。
但龙云却自信满满,言道其所立法门,必然甚密,不必再施手段。
风青便听信了他。
岂料数日之后,凤族的卜算法门就得到结果——那龙凤通传之法,已被阴阳道用“定名法”卜算出来。这一手段,极有可能此刻已然为归无咎知晓。
龙云一意孤行,风青自然不悦。
此时此刻。
和风青目光一对,龙云忽然哈哈大笑,道:“风青道友,走吧?”
风青愕然道:“去哪里?”
龙云眸中精芒一闪,道:“要对付归无咎,委实不是一件易事。”
“我与风青道友联手,战力固然稳在他之上;但是真想让他受损,只怕也不是易与之事;非得有更多的人联手,方有把握。”
“表面看来,不久之后他与席乐荣的那一战,倒是一个机会。”
“但问题是那一战的时机地点是固定的。他必然也能想到席乐荣那里是否有可能多多备下帮手伏击。如今他那里友盟势力之雄,所能拿出的准备之丰厚,也不容小觑。若是双方各拼底蕴,鹿死谁手,可十分的不好说。”
“所以唯一的方略,便是在极突然的情形下,形成数倍合力的绝对优势。令对方所有卜算手段、道缘感应皆来不及发动。若是如此,便有胜机。”
风青皱眉道:“道理是不错;只是我不明白,龙云道友此言落实于何处。”
龙云面容一凝,道:“某所施展的手段,名为‘以漏为封’。故意泄露出某些推演之由,却令真正的关键,永远被天机遮掩,推算不出。”
风青诧异道:“前日修筑密道……你是故意的?”
龙云冷哼一声,道:“他在龙族搅动风雨,将本族八件至高底蕴洗劫一空,这笔账岂能就这么算了?况且不得不承认,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若是一二载后席乐荣挡不住他,他声势气运势必暴涨。将来李云龙成道之后,哪怕多人联合,成败依旧说不上有几成把握。”
“故而只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出击;现世报应,立刻偿还。”
风青沉吟道:“你所隐藏的手段是……”
龙云悠然道:“你我两族之通道,其实可以有三次特殊动用的机会。以一端为根基不变,另一端却似‘阴阳洞天’一般抛掷出去,构成通往紫薇大世界的瞬移之法。”
“说是三次,其实吾辈所求,唯有一击致命。”
风青目光一动。
龙云之意,是静观时变——若是归无咎偶然遇到强敌,自己二人立刻加码过去,形成以多对一的局面。
风青缓缓道:“此时此刻,归无咎在哪里?遇到什么敌手?”
龙云淡然道:“圣教。”
“无论最终目的如何,他们必有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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