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贵也听出了张弘范的善意,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前的这一切,也不禁长叹一声“要不我们降了吧,这么打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和张顺军队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和您说,那就是那些被送出去的人,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反而还在谈笑风生,一个个显得很是精神,您说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说什么?”这一下连张弘范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场面,之前还以为那些人一定会是咬牙切齿大声咒骂之类的,哪知道这帮人竟然会是那么一个状态,这可实在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夏贵却是再次长叹一声,刚才张弘范的态度让他最终还是放下了心里的执念,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要是连这些话都不能说出来,那也真的就是必死无疑了“我开始的时候,也真的觉得很愤怒,想要和他们决一死战,但也知道只要开战我们就一定会死,因为他们不会让我们把大船开出广州城,但脸面要是丢了,那以后又该如何?那些人不是我的手下,但正因为是这样,我才决不能替他们拿主意。可谁知道”说到这里,他忽然苦笑起来“那些士兵当中的一个将领忽然来找我,说他们愿意为抱住广州城做点事情,让我把他们交出去算了,这也让我感到吃惊。为了看看这些士兵是不是真的都愿意舍身,我亲自去了他们那边,然后就看到了这些人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哪里像是去做俘虏,根本就是要去走亲戚的样子。之后他们离开的时候,更是一个个把船摇的飞快,我甚至都认为他们离开的速度和逃跑的速度不相上下,这帮人根本就是开开心心的离开。”
“怎么,怎么可能呢?”这一刻张弘范真的感觉到浑身冰凉了,他不愿意相信这些是真的,他也不敢去想这一切的原因。
夏贵却是一脸的落寞,他翻了一下白眼,但是此时说的话却和张弘范的想法几乎一摸一样“我也不敢去想那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不能不去想,不然的话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张帅啊,我想来想去,觉得原因只有一个,那些人根本就不愿意和张顺的军队为敌了,他们都知道自己这么打下去只有必死无疑了,想要活下去只有举手投降而已。在海上那一战,敌人的攻势太猛,他们不敢投降,因为害怕对方会直接下手杀人,所以只有不停的逃,但现在看到对方竟然说要带自己回去,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可以感觉到人家压根就没有把我们当回事,这样以来至少自己不会死呀,所以他们才会忽然放松下来,变得开开心心,这难道不是其中的关键么?”
“那么他们就不害怕张顺的军队会杀死他们?”
“不会的,天下人都知道张顺军不杀俘虏,他的军队当中有无数的降兵降将,周飞羽、龙海、钱斌都是我们这边投降过去的,现在都是张顺手下的大奖,既然人家可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再说了谁不知道张顺的军队一直都有宋人不打宋人的口号,虽说我们这一次都被认定为汉奸,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实际上他们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只要抓住我们的士兵还是一样的对待,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杀俘虏呢?我亲眼看着他们驾驶船只跟在了钱斌的后面一起离开,钱斌甚至都没有关心他们到底会不会逃跑,就直接离开了,而他们就是一直跟在人家身后开走了,这难道不是一种巨大的讽刺么?我们在这里打生打死,但是实际上下面的士兵早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也许会有一些人愿意为你我拼命,但又能如何?大部分士兵都会直接举手投降的。吕文焕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不是就被自己的亲兵卫队抓住送给徐宁的?我们谁敢说自己就敢相信自己身边的人?等到了必死的地步,就算身边的人再多又能如何?更何苦你也不看看我们身边的士兵都是些什么人,号称百万,可是真的可以打仗的又有几个?和他们打下去,对我们来说还有价值么?”说到最后他已经苦笑连连了。
张弘范这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是第一次审视面前这个不怎么愿意说话的夏贵,原来这个闷葫芦一样的家伙,心思竟然这么细腻,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关键。
他再次沉默了一会,才终于又开口说道“那么在你看来,我们该如何呢?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又能如何?”
“不知道!”没想到这个时候夏贵竟然直接摇头“我是真的被不知道。我想来想去,甚至都想过要去投降张世杰,但结果其实都是一个样子,因为只要站在张顺的对立面,那就必死无疑了,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只要我们对上他们的军队,而他们来一番喊话,说是只要抓住我们就可以活下去,然后一顿大炮轰击,将我们的阵势摧毁,我们就会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不管怎么样,最终我们都会出现在张顺的面前。也许是我们的人头,也许是我们自己,可那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都是必死之局。”
“那你就没想过要投降张顺?”张弘范忽然站了起来,目光中一点杀意也没有,反而带着一些说不出来的期望,这真的发自于内心的。
夏贵竟然苦笑起来“怎么没想过,但我是叛将,是大汉奸,投降会是个什么结果呢?人家真的会在意我们么?更何况我也不是你,我就算投降也一样不会让别人干看一眼,因为人家并不在意我们。”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投降?”张弘范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都在想着,但却一直不敢说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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