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满清大营,疲惫了一个晚上的鞑子陆续开始撤回营地休整,而营地内睡得精神饱满,又提前用餐了的鞑子,则一队队地开出营地,奔向卫河岸边。
和这边的热闹相比,满清连绵大营的后方营地,却依旧是静悄悄地。这里被关押地都是那些掠来的大明百姓,自从战事一起之后,鞑子又把每天地粮食降低到了最少,不给这些百姓吃饱了有力气给他们添麻烦地机会。没有东西填肚子,就只能躺尸,尽量减少体力消耗了。
然而,满清鞑子也没有好心到给他们都配备野外的帐篷,都是在营地中间,互相挤成一团,在寒风中挣扎求活。这天色一亮之后,就又有一批百姓没能挨过去而冻死了。
一群二鞑子在检视各处百姓,看到死人就抬出去丢了。忽然,有一名正在抬着尸体的二鞑子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干什么吃地?”一名真鞑子一见,便厉声怒骂道,“都有力气逃回来,就没力气干点活了?”
如今,这些搬尸体的苦差事,都落在了从北岸逃回来地二鞑子身上。至于那些逃回的真鞑子,却不会被罚来做这种事情。
这个被喝骂的人,正是锦衣卫百户伍忠。他其实是真不想再回南岸了。可是没办法,他从皇帝那领来的任务,是要潜伏去辽东,所以不得不逃回南岸来。
可怜他堂堂一个锦衣卫百户,在这些天的经历,简直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这吃得苦,比起以前二三十年加起来都要多了。逃回来之后,也就比那些被劫掠的百姓多一点吃食而已,而且不多,还都是猪吃的。最关键的是,还没得休息,要干体力活,那还有力气!
这个时候,伍忠就忍不住非常想自己原本在京师的生活,那多惬意!
可惜啊,如今是没办法了,唯有坚持下去,否则别说去辽东,都有可能死在这里了。
这么想着,伍忠又咬咬牙站了起来,继续开始搬运尸体。
而在卫河北岸,很多明军将士也都感觉到困乏。被建虏用车轮战法不得休息,人都不是铁打的,就想着好好躺着能睡上一觉。可是,这要是真睡了,建虏就会攻过来。
“咕噜咕噜”
不少明军将士们的肚子都发出了抗议的声音,提醒主人,肚子饿了。
于是,不少明军将士趁着空隙,纷纷看向天津城方向,心中想着怎么还不来?
没过多久,一辆辆地马车出现了。车子还没到,香气就先飘过来了,明军将士们顿时起了骚动,可军官们却立刻呼喝起来,命令他们坚守岗位。
“兄弟们,都有吃得了!”驾车的明军将士大声吆喝了起来,“每人两个大肉包,还有一碗肉汤!”
听到这话,就连军官都高兴了,忍不住问道:“军中哪来那么多肉?”
肉这个东西,特别是在如今战乱时期,更是难得。如今全军都有肉吃,那可是相当不少的量了。
“总督和中丞大人说了,耗了建虏几天,大家也都累到了,必须要好好补补。”驾车将士中的军官笑着大声回答道,“因此,把战场上缴获的死马,治不好的伤马,还有一部分骡驴什么的,都宰了给大家好好吃上一顿。”
听到这话,明军将士们不由得一个个都振奋了起来,齐声高呼两位大人英明!哪怕是勇卫营平时的伙食比较好的,经过这连续的战事之后,也都非常渴望来一顿肉食了。此时听到,也都是欢欣鼓舞。
就这么着,一辆辆满载着大肉包和肉汤的马车,就沿着卫河往东而去,拿到肉包的明军将士,有的狼吞虎咽,恨不得把这肉包一口吃下肚子去;而有的将士,虽然闻到肉香,那肚子更是抗议,可却是慢条细理地咬上一口而已,细细地体会咀嚼肉的感觉,似乎是要把这个味道印在脑子里。
不过有的河段,鞑子已经开始进攻了。明军将士们,有的立刻一口塞进了嘴巴,就抄着家伙上了,有的舍不得这么糟蹋吃肉的感觉,就塞进怀里,等着鞑子退去之后再好好地吃上一吃。
肉包子的力量似乎是无穷的,原本疲惫不堪的明军将士们,又重新焕发出了新的战斗热情,开始迎接建虏的攻击。
等到中午时分,有的河段已经打得很激励了,以至于伙头军再次过来的时候,都不得不留下一辆车等待着战事打完。而再次回去的时候,空车就不得不用来装运伤亡的同袍了。
战斗间隙,遗体一具又一具地抬上车,排得整整齐齐。忽然,有一名将士鼻子动了动,而后就对边上的人说道:“总旗,猴子的怀里还有个肉包子没吃,我闻得出来。”
那个总旗一听,看了一眼那具廋弱遗体的怀里,似乎确实有一个微微鼓起。他见此,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猴子苦了一辈子,就让他带着肉包子吧,希望来世投胎到富贵人家,天天大鱼大肉的!”
“嗯,肯定的,猴子为国战死,总该算好人了吧?好人有好报,肯定能投胎个好人家了!”先前说话的将士用力点点头,毫不犹豫地附和道。
搬完了遗体,这些明军将士都目送着马车远去,就这样算是送别了。他们还要坚守在这里,一直等到新得军令传下。
而在天津城头上,洪承畴和孙传庭两人都在,看着回来的一辆辆马车,皆都不语。一直等到大部分马车都回来之后,孙传庭才皱着眉头说道:“伤亡明显开始上升了。依下官之见,该撤回来了。”
“是啊,不能再耗下去了,将士们必须要休息一下才好了。”洪承畴说完,转头看向孙传庭道,“这一次,就由本官来守城,你领着骑军伺机而动吧!”
天津城太小,容不下那么多兵力。因此,必须要有人领兵离开。再说了,只是死守城池而外无援兵的话,就迟早会被攻破。这两方面的因素一结合,就必须要有一支兵力在外面机动。
孙传庭听了,并没有坚持。这一次,他将带着真正的骑军离开,原有的步卒,都留在天津城内防守。当然,他离开地时候,伤兵会被带走,以便腾出更多的空间,也减少需要照顾他人的人手。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明军就悄悄地从卫河最东岸开始撤离,有足够的畜力,就沿着一道一起收走了。许多将士,刚坐上车子,就靠在同袍的肩膀上睡着了。建虏的车轮战,确实太累人了。
明军这撤兵,鞑子就立刻攻了过去。
一开始,他们就怕有诈,攻过去的兵力立刻就地防御,然后开始第一时间搭建通道,同时传讯其他地方的兵力,纷纷往这边拥过去。如此一来,反而让卫河西段这边的攻势一下减弱,而这边的明军撤走也就更容易了。
满清军队中军大营,鞑子的高级头目都在这里,一个个地脸色不好看。他们没想到,在他们抽调了兵力之后,对岸的明军竟然又坚持到了天黑。这个时候,他们都有点心情沉重了。对面明军的韧性,实在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不过幸好,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捷报,说卫河东岸临近大海那边,终于得以突破,如今过去了两三千人,明军再无夺回的可能。等通道搭建完毕,骑军就能过去了。
一听这个消息,都不用说藏不住脾气的豪格了,就连比较沉稳的岳托,也是忍不住大喜,连声说道:“好,好,好,撕开了一条口子,明军必将全线崩溃!”
“他奶奶的,这些明狗,过河之后杀光了他们!”豪格撩袖子,摩拳擦掌的,就好像明军就在他眼前,他准备立刻扑上去一般。
倒是多尔衮,在经历了被明军几次出其不意地打击之后,虽然也是高兴,却还是沉得住气。想了一想之后,他立刻出帐,准备去卫河边亲自了解军情。
然而,还没等他到卫河边,一个又有个地好消息便传来了。
各个河段,都先后突破到了对岸。与此同时,多尔衮也终于知道,不是这边硬打过去的,而是明军主动退了。
明白了这个情况,豪格还是很欣喜地点评道:“看看,我都说了明军坚持不住了吧!”
他的意思,就好像在说,看看,我多英明,快来夸我啊!
然而,岳托却没了笑容,压根没理他,转头看向多尔衮道:“叔王,明军该不会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在他的手中,被明军歼灭过五千余的步卒,因此,任何的反常,他都开始掂量掂量明军有没有阴谋诡计了。
多尔衮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之后,才严肃地吩咐道:“立刻抽调重兵驻守北岸,多搭建一些通道,把明军严防死守住之后,再让其他过河。”
这一次,当然是要吸引上一次的教训了。
之前那次,大清这边就没认为天津城内的守军会有胆子出战,因此疏于防范,结果没想到明军精锐其实已经在这里,以至于大清军队措手不及,吃了一个大败仗。
这一次,有准备了,自然不可能再吃这样的亏。
岳托和豪格,对此也没有异议。
于是,满清方面,调集了重兵,几乎两万人在北岸组成严密的阵型保护卫河这边,并且一口气架设了十条通道,甚至是把不少马车都给拆了搭建通道的。如此一来,明军就再无可能重施故技了。
与此同时,大量地探马被放了出去,放得很远很远,保证不会出现第一次出现的情况。同时,也是搜寻那些明国百姓的下落。
忙完这些的时候,多尔衮就站在北岸的土地上,仰望星空,心中感叹了一声,这一次入关,还真是不容易啊!接下来,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眼前这支明军,肯定是要吃掉的,否则不管是去干什么事情,都会犹如芒刺在背,让自己不安心。接下来,是继续劫掠更多的人口物资,还是就此出关了呢?
这是个问题,一定要好好想想。
然而,让他没想到得是,眼见着天要亮了,他正要准备去好好休息一会的时候,就发现南岸出现了混乱的情况,嘈杂声,还有火光声,一看,就知道有情况发生了。
“怎么回事?”多尔衮就犹如被踩了尾巴地猫,腾一下跳了起来,脸色铁青,厉声喝问道。
主力才刚到了北岸,南岸又发生了情况,这让他实在是有点吓到了。诸事不顺啊!
他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南岸发生了情况,只能是立刻派人过河去问。
消息倒是很快有传回北岸这边,说有明军偷袭后营,人数不详,不过估计不会太多,但也给后营造成了很大地混乱。很多明国百姓趁机逃跑了。另外,车辆物资什么的,也有被烧了一些,但不多。
至于再具体的情况,就不是很清楚了,包括是谁来偷袭,真正兵力多少,什么兵种?报到多尔衮这里来的消息,互相之间都可能是有冲突的。
对此,闻讯赶过来的豪格就奇怪了:“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到处都是明军?后方不是没有明军了么?到底哪来的明军还能突破布置在外围的探马?”
岳托自然没法回答,他和豪格一起去过后军,可以确认没有明军跟随在后的。就连卢象升率领的那些虚兵,都逃到城池里去躲着了。
一直到天亮,消息终于得到了进一步地确认,是卢象升领着一支骑军突袭了后营。兵力大概在两三千规模。
与此同时,损失也出来了。跑了大概两万多明国百姓,虽然事后被追回了一万左右,可还是有一半的找不回来了。粮草被烧掉了二十车,不算多,也不算少了。如果卢象升兵力再多一些,那昨晚的损失就不可估计了。
多尔衮自然不知道,卢象升在昨晚还用了虚张声势之策。否则真要有两三千的骑兵,就绝对不会只有这点战果了。
多尔衮这边判断失误,随后,天亮之后他又发现,明军都退守在天津城,但是,只有两万左右的兵力(这一次不用隐藏,自然可以多挤一些兵力了)。没有听到任何马的声音,说明明军的骑军不在城内。还有,不见孙传庭的旗号,就很可能是孙传庭领着骑军躲远了。
这些消息,都让多尔衮感到头疼。
可这还没算完,等到中午时分,撒出去地探马就有来回报,说没有发现明国百姓的踪迹,很可能是被安置到各个城池里去了。埋伏也没找到,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原本打算攻打天津城,要灭了这支明军的多尔衮犹豫了。他考虑再三,最终下了军令,全军出关!
对此,豪格有意见,打了败仗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了?
多尔衮听了,只是淡淡地一句话便堵住了豪格的嘴:“你有把握能在几天内打下天津城?粮草管不管了?那些人口还要不要带去关外了?”
除非建虏有信心能重新掠夺到粮草物资和人口,否则再耗下去,很可能连目前还有的这些都保不住了。
于是,满清大军劫掠了二十来万人畜和一部分物资,当然,少不了德王一脉,在严防死守之下,小心翼翼地护卫,终于通过清水明月关,出关而去。
从天津之战后,明军也没有再找到机会,没有合适地伏击地点,正面还打不过建虏,就只能看着鞑子出关而去。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一仗,要比原本的历史上,好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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